玄云观。


    鹤发白须的老者在香案前闭目打坐，在他身后，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娇小丫头在擦拭香炉，目不斜视。


    “道长，我爷爷突发急症，久睡不醒，不论是中医还是西医，找了无数的名医，却看不出任何问题。爷爷昏迷前让我一定要找您下山，还请道长救我爷爷一命。”


    沈容昭目光沉沉，英挺冷峻的眉宇之间透露出隐隐的焦灼。


    沈容昭从小父母双亡，由沈老爷子一手带大，爷孙俩感情深厚。


    老者睁开眼，气定神闲地向身后的小姑娘喊道：“师父，沈氏集团的沈总找您。”


    “来喽来喽！”


    小姑娘转身，拍了拍双手上的香灰，一张白皙娇俏的小脸上挂着灵动的笑容，露出一排小小的洁白牙齿。


    沈容昭皱眉。


    长风道人……是个小丫头？


    “沈总，空手来的吗？没带点儿东西过来？”


    李萤烛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相互摩擦，暗示的意味明显。


    沈容昭回过神，掏出空白支票，填上一百万的数字，把支票递给李莹烛。


    “实在抱歉，这次来的匆忙，没有带现金，不知道您介不介意收支票？”


    对着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上许多的丫头叫“您”，沈容昭实在感觉说不出的怪异，但现在事情紧急，也容不得计较这么多了。


    李莹烛收下支票，满心欢喜，嘴角差点裂到耳后根：“收收收，只要是钱就行。沈总，我先丑话说在前头，刚才的支票只是定金，等沈老先生醒过来后，希望你能再意思意思。”


    看着李莹烛这副市侩样，沈容昭心里的疑问更大。这个长风道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骗子，是找错人了，还是爷爷弄错了？


    沈容昭看看老者，又看看李莹烛。


    “沈总不必怀疑，这位就是我的师父长风道人，我只是她的徒弟。”


    沈容昭收回探究的目光。


    “道长，我的车就停在山下，还请你马上移步，我爷爷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想起沈老爷子那副黑沉沉的睡颜，沈容昭的担忧更多一分。


    “好说好说，沈总在观里稍等片刻，我去偏房收拾点东西就随你下山。”


    李莹烛收拾好东西，对站在一旁恭敬的老者叮嘱道：“元若，你好好守着玄云观，我下山办完事就回来。”


    “师父，你还是风华正茂，元若却是垂垂老矣，不知道我还等不等得到你回来。”


    李莹烛埋着头检查物件：“当初我答应会让你长命百岁，就一定会做到。再说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师父，元若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您平时帮人解难，从不收钱财，今天怎么收了沈总的支票？”


    李莹烛狡黠一笑：“有钱人的钱算是钱吗？那就是洒洒水。元若，碰到有钱人求我们办事，能宰一笔是一笔，不用心软。”


    沈家老宅。


    李莹烛弯着腰站在沈老爷子的床前，一会儿掰开老爷子的眼皮瞧瞧，一会儿捏捏老爷子的手腕，末了还贴在老爷子的胸口上听些什么。


    沈家大公子沈忠良皱着眉，悄悄在弟弟沈容昭耳边说：“容昭，你确定没有找错人？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就是爷爷说的长风道人？”


    “在背后说人坏话的时候，至少要确定当事人不在现场。”李莹烛没有回头，注意力仍然在沈老爷子身上。


    沈忠良尴尬地咳嗽一声：“道长，我爷爷到底是怎么了？”


    李莹烛转身，郑重地对屋里的几人说道：“沈老爷子面色阴沉，印堂发黑，不是病了，是中邪了。”


    李莹烛说完，面色平静，内心却止不住的得意自豪。看眼前几个人沉默的表情，想必一定是被自己的大师风范所震慑住了吧。


    她甚至微微抬起下巴，等着沈家几个小辈的顶礼膜拜。


    “张管家，把这个胡言乱语的丫头片子给我轰出去！爷爷推荐的人，我还以为是什么医术高超的隐士，原来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等爷爷醒过来了，告诉他没事别去天桥下闲逛，骗子太多！”


    “好的，大少爷。”


    李莹烛被身强力壮的张管家捏住纤细的胳膊，一个劲地往门外拽。


    “等等！”李莹烛张牙舞爪地胡乱挥着另一只手，死命地想要从张管家手里挣脱出来。


    她忽然指着沈忠良身旁一位三十多岁的少妇，急切道：“你是不是一直没孩子，只要一怀孕就流产？”


    沈忠良和少妇同时愣住。


    “张管家，你放开她！”沈忠良眯了眯眼，“小丫头，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沈容昭也是纳闷，这是大哥大嫂的私事，除了沈家人，没有外人知道。难道这小丫头真的有几分本事？


    李莹烛扯了扯因为挣扎而显得凌乱的衣角，稚嫩的脸上极力做出超脱尘世的高人模样。


    “我在道门的这些年，给人算命看相的本事还是有的。这位姐姐应该是你的妻子吧？我不仅知道你们一直无子，我还知道沈老爷子的病和你们无子有关。”


    沈忠良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爷爷因为一直抱不上孙子，所以被我们气病了？”


    李莹烛白眼一翻，差点撅过去。


    好家伙！坚持科学至上是吧？


    “当然不是！我问你们，你们是不是第一胎的孩子夭折了，往后只要一怀孕就流产？”


    沈忠良的妻子王琴知立马点头：“是的，我第一胎生下的是一个女孩，孩子一出生就是死婴。”


    讲到这里，王琴知面露悲伤。


    “在这之后，我怀过好几次孕，但每次都留不住，即便再小心，哪怕是什么都不做，躺在床上睡觉也会突然流产。”


    “那就对了！”李莹烛双手一拍，“问题就出在你们第一胎上。你们的第一个孩子没能存活，怀有怨恨，成了小鬼婴灵。她没能活下来，也不让你们其他的孩子活。”


    李莹烛的眼睛在沈家豪宅里打量。


    “我一进这房子就发现了，屋里黑气萦绕，被怨念缠绕。沈老爷子是老人家，身体不如你们，所以第一个病倒。如果不除了沈家的这股怨气，你们恐怕都要跟着遭殃。”


    沈忠良夫妇表情迟疑，沈容昭却问道：“李道长，既然这样，我们应该怎么做？”


    沈容昭一向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眼下爷爷病重，医院里的医生又毫无用处，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相信这个李莹烛了。


    李莹烛直直看着沈忠良夫妇：“沈先生，沈太太，麻烦带我去你们那个夭折的女儿坟前。”


    “做什么？”


    “掘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