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龄把摄像头切了后置, 走进活动室给叶景。


    正对生,其中就有发出声音庆祝的那个男同学。


    赢的那几个人动作夸张,满脸喜气洋洋,浑身都洋。


    歌, 陈松阳在其中充当气氛组, 也是闹闹哄哄的。


    一边直播, 阮龄一边观察叶景池的表情。


    然而叶景池在最初的诧异过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甚至还气定神闲地和她聊起天来。


    “这几个是小栩的朋友?”叶景池淡声问, “从前好像没怎么见过。”


    阮龄:“都是陈松阳叫来的,不过看起来叶栩也认识他们, 估计都是一个班的。”


    叶景池“嗯”了一声:“你也和他们一起玩了?”


    阮龄答:“刚才和他们玩了一会儿桌游。又打了几把扑克牌。”


    叶景池温声道:“那玩得开心吗?”


    阮龄:“开心啊。”


    叶景池又问:“有没有喝酒?”


    阮龄:“当然没有, 我不会带坏小孩子的。”


    她早就叫人提前把家里的酒都收好了, 大家都喝饮料。


    不然一群荷尔蒙正旺盛的高中生在家里喝酒, 万一闹出点什么事来,阮龄担不起这个责任。


    叶景池:“那就好。”


    ……


    在活动室绕了一圈下来,阮龄又回到了走廊里。


    她走到二层的小客厅, 坐在沙发上,把镜头切回前置。


    阮龄原本想和叶景池开个玩笑,让他看看人家青春帅气的男高中生,找找危机感。


    可现在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举了, 叶景池应该和她一样,看这些高中小男生们就和看小孩子差不多。


    而且在叶景池这样的人身上,“自惭形秽”四个字大概是从来不存在的。


    他只是站在那里,光芒就足以盖过其他所有人了。


    想清楚这个之后,阮龄撇了撇嘴。


    叶景池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的表情,问她:“怎么了?”


    阮龄如实道:“原本想让你吃个醋的, 现在看起来是我想多了。”


    叶景池的眼底漾起笑意。


    “我的确是有些羡慕他们。”他说。


    阮龄扬起眉梢:“羡慕什么?”


    羡慕他们正值最好的年华,有着光明的未来?


    叶景池:“羡慕他们现在就在你身边,可以随时看到你。”


    阮龄:“……”


    她瞪眼:“叶景池!你都是从哪学来的这些土味情话,一点都不像你了!”


    至于她因为这句话而心跳加速的那一秒,阮龄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叶景池轻笑起来。


    男人连笑声都很好听,听得阮龄心跳又有些不平稳。


    等他笑完,两人之间忽然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叶景池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柔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终于,阮龄忍不住先问:“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叶景池微微扬起唇角:“就是想安静地看你一会儿。”


    外面吵吵闹闹,叶景池低沉的嗓音却仿佛有一种特别的穿透力,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阮龄心中一动。


    她注意到,叶景池温和平稳的声线之下,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阮龄鬼使神差道:“你今天……是不是很累?”


    话说出口阮龄就发觉,她现在也有些不像自己了。


    在从前的亲密关系中,阮龄从来不是这种温柔解语花的人设。


    而如果放在一个月前,阮龄也绝对不会这样“不自量力”地去问叶景池累不累。


    他是叶氏的掌权者,一路走来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又怎么缺她几句简单的安抚。


    可是此时此刻,关心的话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


    果然,叶景池也有些惊讶。


    他的眉心动了动,随后眉目间更加温柔。


    叶景池微微扬起唇角:“嗯,有一点。”


    阮龄:“事情很严重吗?”


    叶景池的神色平静,耐心地和她解释:“也不算严重。只是对方的行为不太符合常理,可能是背后有人操纵,所以有些麻烦。”


    阮龄“哦”了一声。


    叶景池又淡淡道:“不过还好,也只是稍微有些麻烦而已,明天应当就能处理好。”


    想了想,阮龄问:“那你今天要不就早些休息?”


    解语花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阮龄觉得自己再问下去,估计也给不到叶景池什么帮助。


    叶景池笑:“这么急着要挂我的电话吗?”


    阮龄眨了眨眼:“我是觉得帮不上你的忙,还不如让你早点睡觉,养好精神。”


    叶景池的声音低沉:“谁说你帮不上忙?”


    阮龄眨眼:“什么?”


    叶景池面不改色地说:“让我多看看你,就没那么累了。”


    阮龄:“……”


    叶景池现在,说起情话来真是越来越顺口了。


    心跳加速之余,也激起了些她的胜负欲。


    阮龄轻飘飘地回他:“那你想怎么看?”


    话音刚落,叶景池的神色微微一滞。


    不等他回话,阮龄又从沙发上站起身:“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个事情一直没和你说。”


    叶景池的嗓音沉沉地从耳机里传来:“什么?”


    阮龄不回答,只是问:“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叶景池:“嗯。”


    阮龄不再说话,而是将镜头贴在身前,拿着手机下楼。


    等穿过走廊到了房间里,阮龄又随手把手机扔在了床上。


    耳朵上还戴着蓝牙耳机,阮龄说:“你等我一下,我先换件衣服。”


    接着她不说话了,叶景池也没说话,耳机里安静了下来。


    周围只有她换衣服的时候,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阮龄听着耳机里叶景池略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动作依旧不紧不慢。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龄才终于换好了衣服,又将手机屏幕举了起来。


    叶景池的目光微凝。


    阮龄身后的墙纸颜色,是他熟悉的浅灰色。


    她回了卧室。


    而此时阮龄换下了刚才的那件圆领家居服,穿上了一条淡粉色的吊带睡裙。


    裙子的领口很低,她胸口一大片雪白的皮肤都露了出来,十分扎眼。


    她的皮肤实在太白,又光洁无瑕,于是一点点的痕迹都非常明显。


    阮龄胸口的那一抹红痕,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挤入了叶景池的眼帘。


    叶景池的声音微哑:“你刚刚说……有什么事想和我说?”


    阮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锁骨下方。


    她用指尖点了点那个比早上稍微淡了一点,但依旧一眼就能看见的那个吻痕。


    阮龄:“喏,就是这个。”


    叶景池:“……”


    男人的呼吸声又沉重了些许。


    阮龄继续说:“我今早洗漱的时候发现的,那时候还比现在还要更红一些。”


    叶景池没吭声。


    阮龄脸不红心不跳地控诉他:“叶景池,你老实交代,这是不是你昨天趁我喝醉酒的时候干的?”


    叶景池抿了抿唇角。


    他越是不说话,阮龄就越是有了兴致。


    更何况叶景池再厉害,也不可能今晚赶回北城,因此阮龄可以说是丝毫没有顾虑。


    阮龄学着叶景池平常说话的语气,慢条斯理地“拷问”他:“这个地方这么靠下……叶景池,看不出来你平常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结果在我意识不清的时候,竟然这么对我。”


    叶景池:“……”


    见他依旧沉默不语,阮龄催促一句:“你说话呀?”


    叶景池终于开口:“抱歉。”


    他的嗓音不复清冽,短短的两个字,竟然让阮龄听出了一丝忍耐的感觉。


    心跳下意识地乱了一拍。


    然而很快,阮龄又想起来。


    叶景池如今还在千里之外呢,她有什么可心虚的?


    这个事实让阮龄又迅速有恃无恐起来。


    阮龄瞥叶景池一眼,轻哼了一声:“这还没完呢。”


    她越说越来劲,又侧过脸,把耳朵下方的位置展示给他看:“还有这里。”


    说着阮龄瞥了一眼手机,轻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好让镜头对准她的脖子。


    “你看。”她指了指耳后的部分,“这里也有一个,就是没刚才那个明显,不知道在视频能不能看到?”


    镜头被阮龄拿到了离她很近的距离,叶景池那边的画面里,一半是是她的精致的侧脸,一半是她修长的脖颈。


    为了让叶景池看得更清楚,一进房间的时候,阮龄就把卧室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


    包括房间里那个被她嫌刺眼,常年不用的射灯。


    这样的光线下,阮龄雪白的皮肤简直像是在发光,用莹润如玉来形容也丝毫不过分。


    她的指尖在脖颈的皮肤上轻点,指甲按下去一个小小的凹陷。


    嘴里还在不停地问:“能不能看到呀?嗯?你怎么又不理我了?”


    叶景池有一种冲动,很想立刻堵上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只可惜,现在注定没办法办到。


    ……


    阮龄正专心地调整角度,试图展示自己耳后不怎么明显的那个吻痕,也就没注意到——


    画面里叶景池的喉结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甚至咽了咽口水。


    叶景池压着嗓音道:“看到了。”


    阮龄这才满意地把手机拿远了一些。


    她扬起眉毛:“那叶总,你有什么想说的?”


    叶景池:“……”


    他哑声道:“对不起。”


    阮龄眉心微动:“还有呢?”


    叶景池迟疑了。


    阮龄也不急,给他充足的思考时间,好整以暇地看着屏幕里的男人绞尽脑汁。


    终于,叶景池注视着她,缓声道:“还有……如果你想对我做什么,等明晚也可以还回来。”


    阮龄:“……”


    什么意思?


    她说她想做什么了吗?


    叶景池意有所指:“在那之前,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想对我做些什么。”


    .


    南城,某酒店。


    视频电话已经挂断了。


    叶景池一个人在房间里,再次体会到了“煎熬”两个字的含义。


    上一次还是昨天深夜,在她的床上。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不到十点。


    叶景池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阖上双眼,试图将她软糯的嗓音从脑海里赶出去。


    然而一闭上眼,眼前又立刻浮现出她刻意拉长语调,指着胸口的痕迹控诉他的模样。


    明明已经挂了视频,叶景池却仿佛还能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唤他。


    ……


    没过几秒钟,叶景池又睁开了眼睛。


    他正要站起身,酒店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叶总。”门外传来裴特助的声音,“那边刚刚发来了您要的文件,我给您打印出来了,您要不要现在看一眼?”


    叶景池:“……”


    男人长指揉了揉眉心,沉声道:“稍等我一段时间,你二十分钟后再来吧。”


    门外,裴特助立刻回:“好的叶总。”


    走廊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叶景池再次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接着起身走进浴室,打开了凉水。


    .


    大约晚上十点,大家也都玩得差不多了。


    来家里的大多数同学,家庭状况都和陈松阳和苏君若他们差不多。


    他们家里都有私人司机随时待命,阮龄也不用太操心。


    唯一例外的几个,阮龄让管家安排家里的司机,也都一一地把他们送回了家。


    家里忽然间又只剩下叶栩和阮龄两个人,突然间有些冷静。


    叶栩有些沉默地看着玄关处。


    阮龄在他身后开口:“你怎么啦?”


    叶栩的背影微微一僵,随即转过身。


    少年抿了抿唇:“没怎么。”


    阮龄笑眯眯地问:“今天玩得还开心吗?”


    叶栩:“……还好。”


    阮龄:“真的?”


    叶栩迟疑地点了点头。


    这种类型的聚会,从前他很少参加。


    然而叶栩意外地发现,自己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排斥这种社交场合。


    或者说,沉浸在其中一项活动的时候,他也能体会到一些少有的兴奋和快乐。


    例如刚刚玩某个桌游时他和阮龄一起合作,拿下了全场最高分。


    就好比每次和她一起打游戏,赢了之后的快乐,似乎也比没有她的时候要明显一些。


    她就像是有一种特别的能量,让他将习惯于压抑在心里的情绪放大,可以更毫无顾忌地表达出来。


    阮龄看着叶栩:“那下次我再想玩桌游的时候,再喊人来咱们家?”


    叶栩:“好。”


    阮龄诧异:“真的?”


    叶栩:“嗯。”


    阮龄定定地看了叶栩几秒,惊奇于对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坦诚。


    直到少年被她看得不自在,别过眼神。


    叶栩闷闷地说:“你今天不是很早就起来了吗?还是早点睡比较好。”


    阮龄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


    她说:“那……晚安?”


    叶栩抿了抿唇:“晚安。”


    然而道了“晚安”,叶栩却又没有挪动脚步。


    他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受,只是觉得有些舍不得回房间。


    阮龄扬起眉梢:“怎么了?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吗?”


    叶栩一愣,随后耳根开始发烫起来。


    “不用了,我先去洗漱了。”叶栩说完,迈开脚步匆匆地上楼。


    阮龄看着少年的背影,不禁莞尔。


    还是这么容易不好意思啊。


    果然,还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比较可爱!


    不像某些老男人,脸皮已经越发的厚了。


    .


    第二天上午,服装工厂那边的人打来电话,说是样衣已经制作完成了。


    阮龄和工厂的人约好,晚些时候把样衣送到工作室,她亲自去看看。


    中午的时候,裴特助那边也打来了电话。


    “太太。”裴特助说,“之前您让叶总查的事情,现在已经有了眉目。不过叶总那边正在忙,所以让我先抽空给您汇报一下。”


    阮龄稍微想了一下,这才记起自己之前,似乎是让叶景池再留意下阮明伟那边的情况。


    最近这些天阮家又安分了一些,系统又一直没有发布任务,她差点把这件事忘记了。


    裴特助接着说:“相关资料我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了。叶总说您可以先看一看,等他回北城之后再和您具体说明。”


    阮龄:“好。”


    裴特助:“还有就是,叶总是今晚的飞机,预计晚上九点四十落地北城国际机场。”


    阮龄:“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对面沉默了一秒。


    裴特助:“还有就是……太太您有什么想让我给叶总带的话吗?”


    阮龄眨了眨眼:“那……祝他一路平安?”


    裴特助:“……好的,太太。”


    ……


    与此同时,南城某写字楼。


    裴特助挂了电话,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对了。


    往好了想,至少这次太太没有再像之前一样,说自己没什么话想和叶总说的。


    然而过了半分钟,裴特助又开始后悔,觉得自己刚才或许还是应该再多一句嘴。


    这两天他一直跟着叶景池奔波,也将叶景池是如何连轴转看得一清二楚。


    昨晚那份重要文件临时发来之后,裴特助在晚上十点过一刻,将打印好的文件送到了叶景池的手中。


    为了给叶景池汇报,裴特助将文件交给叶景池之前,自己也大致浏览了一遍。


    文件共有三十几页,内容十分详杂。


    而今天一早他见到叶景池的时候,发现那份文件的重点已经被标注的清清楚楚,并且叶景池还将几个需要重点确认的问题列了清单。


    哪怕叶景池是超人,要想把这些东西整理得这么详尽,也至少需要三到四个小时的时间。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叶景池至少凌晨一点半才入睡。


    而今天一早,两人又是七点不到就从酒店出发了。


    算起来,叶景池的睡眠时间应该不足五个小时。


    而今早起来时,叶景池眼里清晰可见的血丝,似乎也证实了这一点。


    刚刚,叶景池又将今天唯一的半个小时午休时间取消,独自在办公室处理工作。


    事实上,这次出差所要处理的紧急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一些后续收尾的工作。


    如果按照正常的行程,叶景池完全可以今晚处理完所有事情之后,再在酒店休息一个晚上,明早再回北城。


    之前的每一次出差也基本上是这么安排的,只是叶景池这一次却特意交代,办完事情就回北城。


    这次为什么例外,裴特助觉得,答案不言而喻。


    思来想去,裴特助又重新拿起了手机。


    ……


    另一边,阮龄瞥了一眼手机上收到的新信息。


    是裴特助发来了叶景池乘坐的航班信息,具体到航班号,预定的起飞和落地时间,甚至包括从哪个航站楼的哪个出口出来。


    阮龄的眉心动了动。


    她没有问这些,前几次叶景池出差,裴特助也从来没有给她发过这些。


    叶景池本人和她报备行程,也只是说一个大概的落地时间。


    毕竟飞机时常晚点,很难有确切的到家时间点。


    这是……在暗示她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