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冬夜，雪塔别有一番风味，站在城市最高层，鸟瞰整座城市的全景，灯光汇成密密麻麻的星点，在白雪的点缀下，所有的色彩都变得柔和。


    叶轻和郁初星并肩站在塔顶，斑斓的色彩围绕着她们。


    这座属于城市标志的建筑，拥有如此巨大的平台，此刻却只容纳两个人，有点梦幻。


    四周设有挡风玻璃，但观雪处没有，那里也被叫成许愿处。


    有人说，得在雪中许愿，愿望才会成真。


    她们走向那个独立设置的阳台，随着科技的进步，已经不需要守夜人为她们打开窗。


    现在只需要按一个红色按钮，玻璃就会自动开合。


    观雪处台面不大，大概也只能容纳三五个人。


    两人并肩，郁初星食指落在按钮上，她告诉叶轻：“我要开窗了，风很大，做好心理准备。”


    叶轻点点头，“你按吧。”


    她摁了一下红色按钮，眼前的挡风屏障缓缓打开，顶楼的冷风扑面而来，风声迅速刮擦着耳朵，两人的头发瞬间被吹起。


    高空的雪花斜飘，郁初星伸出手，几片晶莹的小雪花落在她的掌心。


    “叶轻你看，雪多漂亮。”


    小雪花在郁初星掌心缓缓融化，很快化成一粒雪水。


    叶轻又抬眼去看外面。


    快速降落的雪，几乎覆盖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这雪并不静谧，几近疯狂，高空视角更让人震撼，美得虚浮，也美得惊艳感。


    一小时前，叶轻觉得爬到楼顶这个提议真是烂透。


    而现在，当她感受到雪的温度，见识到雪的威力，脑袋里便只剩四个字：不虚此行。


    郁初星收回手，一瞬不瞬看着叶轻，她的眸子清湛透亮，那张好看的脸在风中更显一种凌乱的美感，她的鼻尖也因为低温微微泛着红。


    她问叶轻：“你想好许什么愿了吗？”


    叶轻：“所以愿望是要说出来的吗？”


    “说出来好像是不灵验了。”郁初星笑意从唇角漾开，“还是不要说出来好了，那我先许。”


    她侧过身，在快速坠落的雪花里，试图能捕捉到可以实现愿望的那朵雪花。


    她双手合十，虔诚地阖上眼睛，将心中所有的美好愿望都落在了叶轻身上。


    她其实不信雪塔，但却因为叶轻，想要愿望成真的想法蠢蠢欲动。横了心也要试一试这八十八层，只是希望有一天能像这漫天的雪花，能够走进叶轻的视线。


    她更希望叶轻能看到她，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郁初星许下这些，缓缓睁开了眼睛，身旁的叶轻正在看她。


    “许完了？”


    “嗯。”


    “你一定许了一个好长的愿望。”


    郁初星看着叶轻，只是笑，不说话。


    “那到我了。”叶轻准备合手，郁初星却打断她：“你的愿望，和周清辞有关吗？”


    叶轻愣了一下，摇头，“那倒没有，关于我自己。”


    郁初星释了一口气，“哦，那祝你愿望成真。”


    接下来，不知道叶轻许了个什么愿，郁初星挺好奇的，但她没问。


    两人站在平台上吹吹风，聊起以前的事：


    叶轻感慨：“对了，高中毕业之后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郁初星回答挺傲娇：“你也没联系我啊。”


    叶轻直言：“我一直以为你就在我微信好友列表里，没想到那人居然说不是你，我记错了。”


    “啊，那更伤心了。”郁初星又说：“如果我在你好友列表里待了七八年，你都没有找我，那你可能真的不想找我。”


    叶轻：“我朋友很少，聊天更是，非必要不想说话，不怎么主动。”


    郁初星靠近一些，“所以我应该是那个主动的人？”


    “倒也不是。”叶轻说完这句，又补一句：“但确实如果这次你不主动，我们应该还是不会联系。”


    两人就着这件事一句又一句，叶轻发现和郁初星相处时能够畅所欲言，轻松的话题让她感到愉悦，愉悦到让她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


    很多年前，高中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课后她和郁初星有说不完的话，尽管那时候大部分都是郁初星在说。


    叶轻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的迟钝，郁初星才不是她的普通同学，是她曾经多年的同桌，是说过很多话，是互相了解的人。


    “发什么愣呢。”郁初星戳了一下她的肩膀。


    叶轻收回目光，“没什么，发现这几年我们竟然没联系，有点奇怪。”


    郁初星笑容僵硬，明知故问：“是啊，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郁初星表情有一瞬间落寞，却还是轻松的口吻：“我不联系你，是因为你的世界都是周清辞嘛，毕业之后，你去了国外，我们离得太远了，彼此的生活脱了节，我不知道找你可以说什么。”


    “是吗？”叶轻眼神有些迷茫，“我的世界全是周清辞？没有吧。”


    “在我看来是的。”


    叶轻突然沉默，好久才说：“其实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我对小周是不是执念太深，或许我和跟她永远都没可能。”


    郁初星那颗坠落的心又升了上来。


    她看着叶轻，看着叶轻的眼睛，“周清辞她很好，但你的生活里是不是也应该有别的人？”


    “是的，最近我不都在和你一起玩吗？”


    郁初星莞尔，“我说的是谈恋爱啦，你其实也不是非她不可啊。”


    “那没办法。”叶轻直言：“很难对别人有感觉，强烈到要让我和他谈恋爱的感觉更是不可能，而且，谈恋爱好麻烦，我的生活很呆板，也不会谈恋爱。”


    郁初星心想，叶轻就是这样。


    这是叶轻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


    她真的很淡一个人，郁初星甚至无法想象狂热的爱意发生在叶轻身上是什么样子。


    她想象不出来。


    甚至说，热烈这个词，无法发生在叶轻身上，就连周清辞也无法勾起那种热烈。


    因为在郁初星的记忆中，叶轻爱周清辞也总是淡淡的，就算不是淡淡的，她表现出来的总是淡淡的。


    “那你寡一辈子吧。”郁初星声音闷闷的，突然不想再聊恋爱话题：“冷吗？冷的话，我们回家吧。”


    叶轻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十点半。


    “回吧。”


    *


    从雪塔出来，雪势更大，两人快步回到车内，郁初星打开暖气，冷得哆嗦。


    她问叶轻：“你住哪？”


    “南路那边。”


    “南路，离我家也不远嘛。”郁初星发动引擎，准备回家。


    今日的柏油马路出奇的空旷，大概是暴雪预警，该回家的都回家了。


    怕打滑，车子缓慢前行。


    车内突然很安静，郁初星打开播放器，里面开始放某首耳熟能详的老歌。


    高中时候非常流行的，那个年代几乎每个学生都会唱的晴天。


    叶轻听了前奏，回忆瞬间勾起：“诶，小郁，你还记得毕业的时候你给我唱过歌吗？”


    郁初星目视前方，颔首，“记得，我一共给你唱过两首歌，一首歌是晴天，另一首是蒲公英的约定。”


    叶轻点点头，声线温和：“我也记得。”


    郁初星抿了抿唇，漫不经心：“那时候流行磁带，我还录在里面的，不过这么久了，你应该弄掉了吧？”


    “没有，在我家一直放着。”叶轻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有些恍惚，她问郁初星：“你干嘛给我唱歌？我好像什么都没有送你。”


    “没事。”郁初星笑得很轻松，“我只是爱唱歌，我随便乱送的，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她的随便，听起来真的很随便。


    但哪里来的什么随便，那是那年她一个人在阳台唱了很多很多遍的歌，她把它们录进磁带里，以最踟蹰的心情送给叶轻。


    蒲公英的约定最后一句歌词她一共唱了两遍，晴天那句从前从前，她练习了很多遍。


    但叶轻应该什么都没听到。


    叶轻应该什么都没听到。


    想到这，郁初星将歌切到下一曲，叶轻看了她一眼，郁初星佯装淡定：


    “听腻了，我们听点别的。”


    “好。”


    车子开过几个街区，郁初星将时间拉到最长，但总归要分别，她将车子停在叶轻小区门口，问她：“那今天就拜拜了？”


    叶轻拉开车门，“下次再见。”


    郁初星有点不舍，“雪挺大，你等会儿走快点。”


    “好，知道了。”叶轻一只脚已经迈出去，回头对郁初星说：“今天很开心。”


    “我也开心。”郁初星舒了口气，“拜～”


    叶轻迈了出去，反手将车门关掉。她高挑的身影很快融入雪中，郁初星目送她，好久都没挪开眼。


    正当她准备发动引擎时，副驾驶手机突然亮了起来，有人打电话进来。


    咦，好像是叶轻的手机，但叶轻身影已不见。


    郁初星熄了火，赶忙下车准备给她送手机。


    届时大门几个大爷正在铲雪，还在围铁皮，郁初星没放在心上，跟着一个正好进门的人混了进去。


    她走进小区，大老远终于看到叶轻，叫她名字，叶轻回过头来。


    “你手机掉我车上了！”


    叶轻一看，还真是。


    叶轻接过手机，让郁初星赶紧回家。


    郁初星当然要回家，她想起刚刚进门的时候，有工人在围铁皮，不会是真的要封小区吧。


    她懒得和叶轻寒暄，转身就往小区外面走。临到出口，门卫岗的大爷伸出脑袋，指了指门口那块又大又红的标识，上头写着：


    “接上级通知，后三日居家，非必要不外出。”


    郁初星商量的语气：“我不住这儿，我给我朋友送东西呢。”


    大爷摇摇头，“告示我们不是贴了吗，十点之后，只进不出。”


    “可是我不住这儿啊！”


    大爷说：“政策规定，我们得执行，而且今天气象局消息都发了。”


    郁初星拿出手机一看，还真发了居家通知。主要的几个街区已经严重雪灾，她家附近那条街还出了几起车祸。


    郁初星垂死挣扎：“让我出去？”


    大爷：“不行，你把业主叫来也不行。”


    郁初星：“……”


    她只好拿出手机，给叶轻发消息：【门口这大爷说只进不出，你快来处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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