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他们已走远。


    苏浅浅学着他们的样子，摸了摸小鹿的耳朵，然而小鹿的耳朵只是抖了抖，身子却不动弹。


    奇怪，苏浅浅注视着它的眼睛，黑溜溜，清亮清亮的。


    直到，山林间传来一声哨声。


    骤然，小鹿抬起了蹄子，疯狂地奔跑起来。


    他是前脚并抬起，跳一步，再后脚落地，一颠，一颠的，煞是有趣。


    山间的风清凉，眼底滑过一片片苍绿，苏浅浅不自觉地笑起来。


    有座驾和没座驾的感觉截然不同，上次去天谕，磨了一脚泡，这次上崆峒，舒坦多了。


    翻过了两座山头，赫然见挺拔巍峨的山峰，山顶耸立着古建筑。


    四角飞檐，周遭皆是松针树，团簇的针叶，在房檐处摇曳。


    大宗门就是非同凡响，连山门都比天谕更加有气势。


    抵达山门前，灵官殿不是殿，而是塑金的王灵官立在诛邪大阵中央，他身披金甲红袍，左执金印，右举金鞭，不怒自威，令人望而生畏。


    二师兄和初分在诛邪大阵前停下，小鹿一路跳脚，绕着大殿往后山去。


    苏浅浅跟着双脚及地，紧了紧褡裢，往前就是真武殿。


    宽阔的地头，殿门却不多，显得空荡且清冷。


    苏浅浅跟在二师兄身后，偶尔经过的外门弟子，都要向着二师兄行礼。


    如果说宗门亲传弟子，是练炁化形的公子少爷，那这些外门弟子，相当于府邸里打杂，伺候亲传弟子的仆人。


    从二师兄口中得知，崆峒的亲传弟子一共有十七人，他们大多来自天南地北。


    崆峒每年招生……哦，试炼开启的时候，就会有一大批的人上山门来应征。


    谁不想一身本事，凌驾于普通人之上，成为权贵的座上宾？


    但练炁的能耐，属于天赋，就算想学，没有基础，也学不成。


    “二师兄，你们这有坐化天师吗？”苏浅浅观察着所过之处的布设，故作轻松的语气发问。


    “天师？天师还活着。”


    二师兄一顿，“苏姑娘为何这般问？”


    活着？！


    不是说天师是开创山门，自成道法之人吗？


    崆峒林立，没有千年也有好几百年了吧？


    天师还活着，那岂不是老妖怪？


    苏浅浅小脸一瞬泛白，旋即扯了扯僵硬的唇角，“好奇，随口一问。”


    说是这么说，她却快了两步，走在了二师兄身侧，“天师在山门中么？寻常住在哪？”


    正好穿过一处殿门，屋檐下，二师兄指了指后山更加高耸的山头，“那，清风崖。”


    “我能见一见么？”她的目的赤果果地写在脸上，就差说出口，等着去搬人家脑袋。


    天师若知，估计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师兄未放心上，只当苏浅浅是敬仰前辈，“天师闭关，若苏姑娘当真能成为山门长老，还有机会一见，我们这些弟子，许多人进山门十几年，也不一定见着天师。”


    “那他吃喝拉撒怎么办？就在那小破地，不会憋死么？”苏浅浅恶寒，那山峰像一个三角饭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但是要苏浅浅一二十年都窝在那，不死也得疯。


    女道初分，暗暗地鄙视苏浅浅，再鄙视苏浅浅。


    吃喝拉撒？


    这是相国府千金能说出口的话？


    比市井丫头还要粗俗！


    再说了，天师是什么人，无欲无求，一心证道，岂是她这种肉体凡胎能理解的？


    “苏姑娘，我这就带您去议事堂。”


    二师兄不多说，态度比之前好了不止一倍，甚至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议事堂，好比府中厅堂。


    两排胡桃木的椅子，间隔中放着与椅子扶手平齐的小几，在议事堂的正面墙体内嵌着三清雕像。


    三清殿和议事堂合并成一间了呗！


    苏浅浅愈发觉着，崆峒更具有生活气息。


    初分给她奉上了茶，二师兄则是去通报，半晌过去，却不见一人来。


    苏浅浅摆弄着蓝釉的茶碗，摸着桌椅的雕刻，百无聊赖。


    约莫两炷香的时间，她的茶已凉透，二师兄方领着个大腹便便的老者进来。


    他身着水蓝色的道袍，袖口绣着蓝花，手腕搭着拂尘。


    苏浅浅出于礼貌，起身来，正欲打招呼。


    那胖乎乎的道人却站定在议事堂门口而不入，只轻飘飘地扫了苏浅浅一眼道，“来者即是客，安排到山崖住下便是，玉川真人不在山门中。”


    苏浅浅？？


    这就把她打发了？


    她不是来应聘长老的么！


    二师兄尬笑，“师父，这位苏姑娘乃是九师弟的姐姐，相国府金枝玉叶。”


    话语间，二师兄挤眉弄眼，无声地传递着自己的想法。


    甭管苏浅浅是要拜山门，还是做长老，相国府肯定非富即贵，拉呱两句，套套近乎，这月的贡献任务说不定就完成了呢！


    玉泉真人挤着双下巴，冷哼呛声，“贫道也是方得到了消息，哪还有相国府，苏相爷，锒铛入狱，她，什么都不是！”


    “此事当真？”二师兄错愕，他是听苏浅浅对苏景瑞说过一嘴，说什么将亲爹下狱。


    “那是自然！”


    玉泉真人没好气，甩着拂尘扭头就走。


    二师兄为难地看了看苏浅浅，似恨铁不成钢般，转而也尾随着玉泉真人去。


    而初分，直接端走了她的茶碗，“家道中落了，装什么大尾巴狼？”


    苏浅浅？？


    相国府没了，还有她啊！相国府的家底都是她的了！


    她还没解释，二师兄的声音从议事堂外传来，“初分，先别急着走，给她安排个住处！”


    初分不悦，二师兄也高兴不起来。


    好容易傍上了个大腿吧，还是个瘸子，眼下还得琢磨，哪里捞点银子回来！


    仙门，仙门，竟比京城的那些人还要势利眼。


    哎……


    苏浅浅瞥着初分寡着一张脸，在褡裢里摸了摸，又摸了摸，好容易摸出了两枚铜板。


    “咯，辛苦。”


    苏浅浅拉起她的手，纹银拍在她手心。


    初分一瞧，更是气得肝疼，就两文钱，她打发要饭的呢！


    初分怒目直视，苏浅浅不小心摸出了个大金元宝，凑到嘴边吧唧一口，随后放回褡裢，若无其事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