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瑶洲

作品:《九殿下[重生]

    “你想得美。”


    “。”


    可谢骁也没真将人甩下来,毕竟这是让九殿下往前挪动最有效率的方式。


    快过午时。


    谢骁牵着马和人,脚步加快。


    楚洛坐得舒坦,得了空便扭头问:“王爷昨夜出门,是打算如何查?”


    “自然是燕王府的方式。”


    楚洛点点头,那便是去翻人府邸找书信,找不到就抹人脖子问信的下落。


    谢骁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昨夜那个人我命人查过,他没有任何身凭,身上只有一盒弦针,针上带毒,你当真不认识?”


    楚洛摇摇头,他当真不认识。


    但现在想来,极有可能是被轻雷在梁上发现,看神色有异,便直接一刀杀了以绝后患,想来也是倒霉。


    只不过人是轻雷杀的,他便不好再声张,即便知道此人可能来路不善,一时也懒得通报平洲府再去追查。


    又走了半刻,长街尽头赫然出现几棵高大的青柏,褐瓦府墙隐在树叶的缝隙间,门头高立。


    应当就是镇西侯府。


    谢骁抬头看马上:“镇西侯既是楚妃生父,你与他当算熟识?”


    “不算。”


    楚洛实话实说。


    这位镇西侯前世便甚少与他走动,哪怕是楚妃在世时,也很少有往来。


    他对这位外伯公唯一的印象便是楚妃离世那一年,尚是镇西将军的男人进宫奔丧,在灵堂前只上了一炷香,便急着去面见皇帝和太后。


    说的是楚妃在宫中服侍有功,他虽解甲归田,也该凭着楚妃的功劳加封晋爵。


    此外再没有一句问候。


    谢骁听完,也不意外。


    镇西侯府是平洲高门,大军既落脚在此,又有九殿下的卫队,按礼这位镇西侯早该到府衙尽地主之谊,可却没人出现。


    而十一年前,楚妃的那封家书若真的写了那些隐情,又寄回了家中,镇西侯若是知情人,与九殿下疏远也很正常。


    谢骁牵着马朝府门走近,眼前已是白底金边的镇西将军匾,下面青黑的大门紧闭,两边无人看守,也没有一点人声。


    楚洛从马上下来,朝府门走,一边伸手一边动着脑筋:“我既然深明大义同王爷一道来查,若真的找到那封书信,王爷捉了我的尾巴,可否放我离...”


    “等等。”


    谢骁跟着他行到门前,鼻息微动,立刻拦住楚洛要叩门的手。


    平洲靠近北境,空气中多是干燥的尘土味道,可镇西侯府门口却平添了一丝腥气,似腐烂的肉糜混着血水,从府门的缝隙中阵阵飘出。


    常人乍闻不出,可逃不过谢骁。


    能白日里飘散出来,恐怕不是一点,谢骁神情暗了几分,沉眸道:“我先进去,若没开门,你便回平洲府。”


    “哦。”


    楚洛点点头。


    能早些回去躺着自然是极好的。


    毕竟他只是跟过来,也没说要做什么,只是九殿下实在不想走回去,刚要提议先一同进去借一辆马车再走,下一秒身侧一空,谢骁已经翻墙而入。


    “......”


    -


    将府向来装饰威严,而此刻,那一对铜蛇龟首却散落在地上——


    从前殿到后院,尸殍遍地。


    多是府丁和丫鬟。


    每个人胸前都是一片暗红,血迹模糊,连地上的门槛都染得暗红。


    谢骁眸色清冷,从殿中快步穿过,直接推开后堂的门,却还是为时已晚。


    地上的男人宽胸厚颈,一身褐黄的绫罗锦缎,头戴玉冠,腰间系着先帝钦赐的红珠腰封。


    是镇西侯。


    旁边还躺着几个女子,头顶珠钗,容貌姣好,身上虽无刀伤,面容却青黑发黄,口吐白沫,与镇西侯的死状一样,口鼻眼耳,七窍都流着黑血。


    府中已然没有人迹。


    谢骁探过镇西侯的脉息,确认是死了,便纵身一跃回了前殿,一剑劈掉府门的木栓。


    大门一开,楚洛就坐在地上。


    “王爷这么快就查好了?”


    楚洛有些意外,又十分欣喜地看着他:“那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而他交过去的马绳被拴在一旁的树上,彪壮的战马正自顾自在地上啃草。


    谢骁眸色暗沉,欲言又止:“你昨日是否告诉过谁,我们今日要来?”


    那些府丁丫鬟身上的刀伤不久,血液浓稠却未干涸,倘若他昨夜没有去追轻雷,而是顺当来了镇西侯府查找书信,一切也许会不一样。


    楚洛摇头,麻花小辫跟着晃。


    “当然没有。”


    “是吗。”


    谢骁站定在门边,看着他道:“你不知道里面出事了?”


    楚洛面色稍滞,片刻便坦然摇摇头:“我与王爷一道过来,都没进去过,怎么会知道出事了。”


    谢骁看着他,微微眯眼。


    “那你现在不打算进去看看?”


    楚洛捧着脸,摇摇头。


    “不打算。”


    既然已经出事了,他就更不需要看。


    生死有命。


    他看了也只是唏嘘,晚上容易做噩梦不说,也并救不了这些人,还不如省些力气,早些回去歇息。


    谢骁眸色极淡,没再多言,那头宋易收到火信,便立刻带着平洲府的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赶来。


    一同跟着来的还有阿锦和马车,楚洛一躺进去便如石沉湖底,一路被拉回平州府衙都没再动弹。


    偌大的镇西侯府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平洲知府徐潮只瞧了一眼里面,当即就要昏在门口:“来...来人呐!”


    宋易确认完情况,好不容易才寻了机会贴到谢骁身边:“王爷,里面怕是要清理一阵了。听郎中说,后堂中毒的几名女子,有一个还有口气,兴许能救。”


    谢骁只是淡淡应声,解了拴在树上的马绳,却发现连这马绳都栓的十分潦草,全靠他的马自觉:“......”


    宋易眼见他家王爷面色不好,更像是心情不好,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已带人找过镇西侯府内,并无任何书信又或是楚妃旧物,不过在院墙下找到了这个——”


    一块形如弯月的银白坠牌。


    “是九殿下邀云阁的腰牌。”


    “王爷,这是不是太巧了?”


    知道他们要查楚妃书信的人本就不多,知道今日谢骁要来镇西侯府问家书下落的人更是甚少,若是为此杀人灭口,死的时间确实很巧...


    再加上这块腰牌。


    谢骁牵着马绳,接过那块腰牌,淡淡扫了一眼,宋易忍不住道:“若不是我们的人有问题,便只有...”


    只有九殿下了。


    -


    毕竟是两位皇子亲自发现的惨案,平洲府可以说是倾巢出动,连府里扫地的小厮都扛着扫把扫去了镇西侯府。


    傍晚。


    府衙灯火通明。


    除了平州府的一众官吏,大门外还熙熙攘攘地挤着不睡觉的百姓,一听到灭门两个字,比捡了银子还兴奋。


    “那个坐的是燕王还是九殿下?”


    “那是徐知府。”


    “......”


    平洲知府徐潮在暖阁坐下又站起,脖子不住地扭向左侧,好似落枕了一般。


    “要不还是王爷来审...?”


    谢骁坐在堂侧,换了一身暮云冷灰的缎袍,头顶的银冠寒光发亮,虽然一言不发,但周身散发的寒气实在叫人难以忽视。


    “按律自当是徐知府审。”


    宋易看了一眼谢骁,知道他家王爷这是依旧心情不好,连话都不太想说,轻咳一声道:“时间不早了,要不开始吧。”


    徐潮只好摸出手绢又擦了一把汗:“要不...臣还是、还是再等等,毕竟...毕竟.....”


    九殿下还没过来。


    他也没想到,竟刚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等骇人听闻的惨案。


    他一个四品知府如今竟然要伺候两个皇子,还是最金贵的两个皇子,哪个都不敢得罪。


    加上镇西侯又是九殿下的外戚,他也不知道这事该往什么地方查,顺着谁的心意查,说不定一不小心,他就命丧于此。


    真是官难当,屎难吃。


    “大人,九殿下身边的阿锦公子说,殿下今日眼见惨状受了太多惊吓,此刻还在房中安神,便不过来了。”


    “......”


    谢骁沉声:“不必等了。”


    下一秒徐潮就拍了堂木,因为是灭门,甚至没有苦主,知州直接陈述了案情。


    “今日镇西侯府内发现尸体共五十四具,包括镇西侯魏向禾,其九位妾室,府中管家亲信四人,还有三十多个府中下人。”


    光是听了这一句,宋易就瞪大眼睛:“镇西侯竟有九位妾室?”


    都有九位妾室府中竟没有子嗣...


    “是,镇西侯早年随先帝征战,正妻王氏二十多年前因病去世,留有一女,便是楚妃娘娘,后来选秀入宫,如今葬在皇陵。”


    “今日死的九位妾室都是后纳,想来也是因为府中人丁空虚...哦,还有一名妾室因王爷发现的及时,郎中已经瞧了,兴许能救活。”


    宋易咋舌,那就是十个小妾。


    当真是老精益壮。


    “还有就是今日平洲府衙奉命清理现场,除去府内的日常物件之外,还发现了一处异常。”


    回话的知州干咽了一下:“我们在府中后堂主卧中发现一处暗格,下面是条密道,通向一个密室,密室中发现一具白骨,用寿棺供着,还叫人穿了衣服…戴、戴了配饰。”


    “……”


    场面突然就阴森起来。


    宋易也觉得有些胆寒,扭头看谢骁,谢骁面无表情:“白骨呢?”


    知州吞了下口水:“啊,在后堂...”


    谢骁:“呈过来。”


    “......”


    几个衙役只好倒霉地去抬。


    已是风干的白骨,高棺套着矮棺,身着绯红锦衣,骷髅双目漆黑,空洞发直,头上戴着红披,脖颈绕着翠链,吓得徐潮直接用手绢蒙住眼:“快、快,呈到王爷那里去...”


    衙役只好又抬着棺走过来,宋易当即紧闭双眼,在心中默念了几句佛经,也不知道能不能镇邪。


    “仵作验了吗?”


    谢骁随手拿起头骨:“怎么死的。”


    知州低着头回:“验了,但也验不出太多,说是至少放了十几年,从穿着和齿面看应当是个女子,颈脊断裂,有一定可能是被掐死的。”


    谢骁拿着人头,前后左右看了一会儿,宋易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瞟过去,觉得要是等会儿这白骨突然站起来,他家王爷也只会沉声吩咐它坐下。


    只有半天,能查到的不多。


    下了堂,宋易跟着谢骁回到房中,关上门便迫不及待问:“王爷是觉得那白骨有问题?”


    谢骁只道:“放的地方诡异。”


    普通江楚百姓尚不会在家中放任何阴气太重之物,生怕不吉利,镇西侯是高门,不会连这点避讳都不懂。


    宋易不解:“那他为何还要放在后堂?”而且那密室就在镇西侯卧房中,和天天与鬼同睡差不多。


    穆离:“可能有什么执念吧。”


    什么执念非要把一具尸骨天天放在身边?宋易想了半晌,突然灵光一闪,既然是女子,又放在后堂卧房下,加上镇西侯十几年都没有续弦,只是不甘寂寞地娶了十房小妾...


    “莫非他是在家中祭奠亡妻?”


    谢骁:“现在还不好说。”


    宋易:“现在?”


    谢骁看着他:“还需要你辛苦一趟,今夜去挖一下他正妻的坟。”


    宋易:“.......”


    -


    虽说见了那具白骨,整个平洲府衙的人今夜都不大睡得着觉,却也是有人睡相当安稳。


    楚洛一大清早被拉出门,回来了自然要补觉,这一补就补到了夜里,什么灭门惨案啦,什么骇人白骨啦,九殿下统统懒得理。


    好不容易醒过来,阿锦一边给他盛粥,一边道:“听厨房的小厮说,今晚燕王殿下当场就把那个人头拿起来,还放在手上来回把玩呢。”


    “......”楚洛小口喝着银耳莲子粥,闻言便噎了一下。


    不过谢骁多年征战,死在手里的怨魂没有十万也有五万,没有五万也有一万。


    玩个死人头嘛,很正常。


    只不过听起来确实是冷血了一点,麻木了一点,也着实吓人了一点。


    他一想到要把那少不知事的北梁公主撮合给谢骁这种冷若磐石的杀人狂魔,就有些替人家小姑娘觉得委屈。


    楚洛放下碗,看向阿锦:“像这种情况,有没有办法替他超度一下,洗清洗清罪孽?”


    阿锦惊愕:“啊...这......”


    他还没想出法子,竹窗又是一颤,轻雷驾轻就熟地从窗外翻进来,简单行了个礼,接着便焦急比划起来。


    【殿下,我有要事。】


    楚洛赶紧吩咐阿锦多盛一碗粥来。


    已是半夜,东院又没住什么人,便也懒得拿纸笔来写,直接问道:“怎么了?”


    轻雷表情凝重。


    【昨夜我在殿下屋中梁上发现异常,燕王追得太紧,来不及多问便处理了。】


    楚洛点点头:“无妨,我已经猜到了。”


    轻雷表情依旧凝重。


    【今早燕王绑着殿下去镇西侯府,我怕他在路上对殿下不利,所以一直跟着。】


    楚洛早就想到了,依旧不觉得意外,安慰道:“无妨,他没有察觉。”


    轻雷表情又凝重了些。


    【殿下与燕王等在门口时,我怕他的人来了会查出什么与殿下不利的事,于是将镇西侯房中所有书信与府中账册都带出来了。】


    轻雷指了一下他的床头。


    【就藏在床下。】


    “......”


    楚洛屏息片刻,又喝了口粥道:“无妨,他应当...也没有察觉。”


    下一秒,轻雷便跪在地上——


    【可书信账册太多,我走时没有察觉,将腰牌落在了镇西侯府。】


    楚洛:“无妨,他...”


    【腰牌现就在燕王手中!】


    “。。。”


    那是没得跑了。


    楚洛不着急地擦擦嘴,先让轻雷站了起来,招呼人坐下喝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总不能怪轻雷,轻雷又不知内情,忠心耿耿一心为他,只是手脚太快了一些。


    但也不能怪他自己,他对谢骁坦坦荡荡,一大清早被拉去镇西侯府不说,还走了那么多路,实在仁至义尽。


    既然都没有错处,那便不需要心虚,况且现在已经夤夜,谢骁应该不会丧心病狂到立刻就来找他要说法...


    下一秒,轻雷突然一个翻身跃上房梁,楚洛刚觉得这场景熟悉,门外便传来一声——


    谢骁:“是我。”


    “......”


    东院瞬时安静。


    少顷,阿锦才打开房门,恭恭敬敬地把人放进来:“王爷这么晚还过来,殿下都要睡啦...”


    “是吗。”


    谢骁淡声:“我听刚才还很活泼。”


    阿锦:“......”


    楚洛身上本就只有一件寝衣,此刻干脆爬上了床,睡眼惺忪地瞧着门口,十分惊讶的模样:“哦,是王爷啊,这么晚还有事?”


    桌上喝了小半的粥碗没来得及收拾,旁边还有一碗没动过的,对摆在两侧。


    谢骁目光淡淡扫过,声音低沉。


    “没什么大事。”


    楚洛:“若是没什么...”


    “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今日有人在镇西侯府内掉了一块邀云阁的腰牌?”


    “......”


    楚洛微微一怔:“不知道啊。”


    阿锦立刻拍着脑袋上前:“啊呀!一定是我去接殿下时粗心掉的...”


    楚洛叹气:“怎么这么不小心。”


    阿锦低头:“殿下教训的是,这要是被旁人捡去可怎么了得,说不得要对殿下做什么,还是多亏了王爷...”


    楚洛点点头:“是多亏了皇兄,还不快向燕王殿下道谢。”


    阿锦大声:“多谢燕王殿下!”


    “......”


    屋中鸦雀无声。


    月色清浅一点落在桌边,照着那双深邃的单眸,格外寒凉。


    谢骁没有接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床头,眸光落在楚洛轻抿的唇瓣,再慢慢朝上,滑过挺翘的鼻尖,最后落在那双谢意实在很肤浅的眸中。


    瞳色清浅,如水墨般隽美。


    映着他的虚影,却又很难看得清。


    谢骁表情很淡,声音清冷。


    “谢我做什么。”


    “......”


    阿锦轻咳一声,在一旁小声地提醒:“王爷...王爷没捡到吗?”


    谢骁:“没有。”


    楚洛眼皮一跳。


    谢骁起身,走到窗边,语气平静不带情绪:“虽说只是腰牌,但若被有心人捡去,说不得要对你做什么。”


    楚洛:“......”


    是啊,说不得要做什么,那你还回来不就好了吗?


    支起的竹窗被放下。


    谢骁又走回桌前,淡淡看着床头:“既然如此,找到腰牌之前,你在军中便与我同住,以防不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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