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你是苏姚同志?

作品:《俏媳妇年代文日常

    苏姚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呦!


    为了确定身份,别出现什么认错人的情况, 苏姚还是问了一句,“你是周言安?”


    苏姚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动间露出了白得发光的一截子手腕。


    周言安也要确定她的身份,就问,“你是苏姚同志吗?”


    苏姚这才想起自己头上裹着一件衣服,她小心把衣服取下, 确保不会弄乱发型。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跟照片上的人有七八分相似,区别大概只是发型不同, 却比照片上的形象多了三分色彩,和七分灵动。


    简而言之就是比照片还要好看。


    赶车的大爷这才知道,这两位解放军同志跟苏姚认识的。


    刚才他着实被吓了一跳, 他于是对着苏姚抱怨道,“同志,你这两位朋友可把我给吓坏了。”


    这话他是不敢跟两个汉子说,只能跟苏姚这个稍微熟识一点的女同志抱怨。


    苏姚也只能连声说抱歉。


    跟大爷道谢后,周言安帮着苏姚拎起行李放进吉普车后备厢。


    苏姚自己非常识趣地爬上吉普车后座, 张海翔看她竟然十分熟练地打开车门上车, 觉得十分惊奇,看着不像是那种没坐过吉普车的人。


    现在小汽车稀罕, 各个单位能有上一辆都是十分难得。


    他们团里也只有一辆吉普车,为了方便大家出去开会。


    普通家庭的孩子更是不可能坐过,周言安这未婚妻看着不像是普通人啊。


    就在张海翔愣神的工夫,周言安的手已经搭在副驾驶的车门上,张海翔看见后赶紧上去摁住车门, 不让他打开。


    接着在周言安要反击之前,打开车后座的门,将人推到门边,这意思十分明显了,你得跟对象坐在一块。


    已经到了这一步,周言安长腿一迈,上了车。


    只是,即便把人推到后座上,不能期待一个锯嘴葫芦立刻滔滔不绝。


    看两人都不说话,张海翔在前面干着急。


    他想着得在周言安在对象面前美言几句,免得误会了他,于是说道,“今天周团长一大早上就从团里出去,想到火车站去接你,结果半路遇见了一个小贼。咱们周团长向来以保护人民利益为先,于是追了出去。让我站在原地等弟妹你,我这人也没见过弟妹。还是怪我,平时训练不够刻苦,以至于周团长不敢把捉贼的事情交给我。”


    这一大早,竟然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苏姚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乘坐的火车是今天上午才到顺城。”


    其实结果不难猜,知道她行程的人中,只有林远思有他的联系电话,是谁通知的不言而喻了。


    果然就听周言安说,“我小姨打电话,让我去接你。”


    一听他这回答,坐在驾驶位的张海翔险些没跳起来,怎么能这样聊天,媳妇听见很容易生气的。


    什么叫你小姨叫你去接,你去接我,就是因为你小姨的命令不是。


    张海翔赶紧替他补救,“周团长小姨打电话时,他去师部开会了,没在团里,后来听说是要去火车站接你,生怕错过了时间没赶上,大晚上地从宿舍跑到办公室,看到时间以后才放下心。”


    苏姚倒没有因为张海翔猜测的那般,听到周言安说是林远思让接,而气恼。


    她反而关心贼有没有捉到,“那贼捉到了吗?”


    在她好奇目光的注视下,周言安缓缓点头,“抓到了。”


    坐在前排的张海翔以为周言安至少要说自己抓贼的过程,来表现出自己很厉害,让女同志崇拜。


    结果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继续说,反而听见苏姚夸了一句,“那你很厉害。”


    张海翔气得不行,但想想这就是他性格,很正常。


    只能认命地帮周言安吹嘘,他有多么勇武。


    周言安和苏姚都是第一次见面,周言安又不是个多话的性子。


    而不知道内情的张海翔还以为这俩人是对彼此不满,为消除隔阂,小汽车里面都是他在叭叭叭的声音,时不时苏姚能问上一两句话,附和两句。


    而周言安就安静坐在苏姚身旁,属于你不问他绝对不说话的那种。


    张海翔替他解释,“我们周团长平时不太爱说话,虽然性子闷,但人绝对正派,这一点小苏同志绝对可以放心。”


    苏姚笑了笑没说话。


    她觉得现在有点怪怪的,与从来没见过面的男人,要讨论结婚的事情。


    车顺利地开进去,没有被门口站岗的卫兵拦下检查。


    下车以后,张海翔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其中有一半是热的。还有一半是累的,急着给周言安找补,生怕这远道而来的未婚妻一气之下打道回府。


    远方两人离去的背影,男的高大,女的娇小,看起来别提多般配。


    张海翔摇摇头,这个家不能没有我,没我肯定得散。


    周言安在前带路,带她进入一栋两层小楼。


    这是苏姚在这里看到的第一栋小楼,虽然只有两层,她猜测这有可能是团里的办公大楼。


    周言安在二楼一间关着门的房间前停下,敲门。


    “进!”这声音很大。


    办公桌前坐着,一名国字脸的中年男人,长得很黑。


    周言安给她介绍,“这是石团。”


    这就是周言安的直属领导了。


    苏姚跟人打招呼,“石团长你好,我叫苏姚。”


    “苏同志你好。”


    “苏姚是我未婚妻,想让她在咱们团里住一段时间。”许是第一次介绍对象,周言安的声音有些缓慢干涩,尤其是在说到未婚妻一词时,微微停顿了两秒。


    石杭一在听到苏姚自我介绍时的名字,就知道这女同志与周言安的关系。


    原因是,周言安的结婚申请是拿到他这里批示的。


    因而他是知道周言安要结婚的事,但是吧出于对周言安的刻板印象,他觉得这事有点邪门。


    就像是尤宝全副团长去劝周言安跟知青结婚,他回来说周言安表示会尽快结婚,谁都没当回事。


    周言安唉,每天过得跟苦行僧似的,看着就不像是会娶老婆的人。


    毕竟哪有和尚会娶老婆。


    而且周言安向来对待女知青不假辞色,从不因为女知青们娇娇弱弱就怜香惜玉。其余男军官即便是他,在对待女知青时,都免不了手下留情。


    周言安对待女知青狠心,在对待男知青和其他下属的时候更狠心,大家都在背后叫他周阎王。还有人传,他一直没娶媳妇,肯定是他打老婆,没人敢嫁给他。


    这都是无稽之谈了,他们这些一起搭班子的人,还是比较了解周言安的性子。他对下属严格,对自己更严格。


    不过,大家对周言安能否结婚,还是持保留意见。


    当时,周言安来领结婚申请,他想着这小子怕不是开玩笑,虽然不符合他一直以来的性格。不过,男同志嘛,都要面子,狠话都放出去了,自然不能打脸。


    又过了一阵子,周言安拿着填好的结婚申请,以及女方的其他材料,让他签字审查。


    石抗一当时还想,这戏再演就过了。不过,周言安各种材料都准备好,他觉得应该不是演戏,可能是为了应付,随便找了个对象。


    那时,石抗一想着,别看周言安平时稳重,到底还是个小年轻,怎么能想到这种法子。


    过了一阵,一直没有动静,他就更加确定自己的这个猜测。


    谁承想,直接带到了自己面前。


    不过,这也是好事。


    看着面前漂漂亮亮的大姑娘,石抗一心想怪不得看不上女知青呢。


    人家这对象也不差。


    看这女同志白白净净,生得一副好模样,就是不像能吃苦的人。


    别看石抗一一瞬间想了这么多事情,他对周言安说,“结婚报告都打了,还说什么未婚妻,也太生分了,这是你媳妇。”


    石抗一的嗓门实在不算小,此刻他的办公室还是开着门的状态。


    原本结婚报告只有石抗一看见,如今在他大嗓门的加成之下,别说相邻办公室的几位主任,就连在一楼的也听见了。


    这下大家都知道了,周副团长竟然不声不响地就结婚了。


    现在,普遍大众对领结婚证都没有概念,觉得向上打个结婚报告,通过组织的审查就算是结婚了。


    大多只有在真正需要用到的时候,才会去领。


    所以即便两人没有领证,已经申请的结婚报告就是两人婚姻存在的证明。


    于是,在外人看来,两人就算是结婚了。


    周言安带苏姚来找团长,一是团里进了一个陌生人,要跟他申请。另外是想将苏姚安排到女兵宿舍那边,等到两人领证以后,再向上申请房子。


    然而即便是没有领证,在团长眼里,两人已然是两口子,直接大手一挥,让他去后勤处主任那里领房子。


    后勤处主任跟石抗一的办公室就隔了两间,两人从团长办公室出来,就进了后勤处主任的办公室。


    他坐在办公室里,听见石团长的大嗓门,知道了周言安媳妇过来,团长让他领房子。


    他在两人进门之前,就已经拿出了家属院的图纸,看着几乎已经被全部住满的房子,神情有些为难。


    团里刚来顺城不久,兵团的领导就提议将家属接来,为了响应上头领导的号召,在给知青盖宿舍的同时,团里顺手盖了几十个小院子,以方便家属入住。


    团里原本符合条件随军的家属不多,而且大多数人不愿意过来这边受苦,觉得顺城苦寒之地。


    当时盖的三十间房子真不算少了,第一期只住进了十几家,其中就包括了几位主要领导起到头作用,把家属给迁过来。


    不过,这几年过去,团里各方面的设施越来越好,长时间跟家属两地分居也不是个事。


    团长也说,现在条件好了,把家里人接过来吧。


    不然一个单身男军官,下面这么多年轻女知青,也不是个事儿。


    这么多年不跟老婆孩子住在一块,难道就不想老婆想孩子吗?


    那就给家里写信,让家里都过来。


    家属们也都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自家男人,能不想吗?正好收到信说过来吧,于是收拾行李带着孩子。还有把家里老人也给带上的,不过那都是少数,好容易上头没有婆婆压着,谁没几个儿媳妇愿意把婆婆给一起带上的。


    就这一波的功夫,那时候盖的家属房住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后续还有家属陆陆续续往过搬。


    家属房被住满了,再来的家属没地方住怎么办。没关系,咱们可以继续盖,于是就在原本那一片家属房的附近盖上房子。


    这时候对房子没那么高的要求,就普通的自建房,只要天气合适,一个半月就能盖起来,装修再花上半个月,就能搬进去住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石团让周言安过来申请房子,家属院那边就没有合适的房子。


    后勤处主任在两人进门前,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快请进来,是小苏同志吧,隔着老远就听见团长说话了。”


    苏姚客气地同这位后勤处主任打招呼,他是个十分圆滑的人,讲话也明显要不石抗一好听,“周副团长能成家,我们这些老哥哥打心眼里为他高兴。”


    然后他又表示了自己的高兴,以及周言安的优秀。


    关于周言安有多优秀的话题,苏姚在车上听张海翔讲了一路,不过这两人从不同角度来讲,竟没有重合的部分,苏姚听得倒也没有不耐烦。


    铺垫得差不多之后,他迅速将话头一转,“你们要来我这里申请房子。”


    他把桌上卷着的图纸摊开,面色有些为难,“这是我们家属院的平面图。”


    苏姚和周言安将头凑过去,听他讲哪个房子里都住了谁。


    听他讲完,苏姚算是明白了,合着现在没有房子给他们住呗。


    不过后勤处主任又说了,“现在天气合适,想盖房子也快,一个月的事。这王主任和孙主任家都是后头新盖的房子。虽然麻烦了点,但是也不是没有好处。咱团里盖得房子,就只有三间大小,要是能自己盖,四五间的房子那都是没问题的。”


    “你们要是愿意,我给批宅基地。”在后勤处主任看来,这两口子肯定是会同意的,毕竟新婚小夫妻,还是愿意住在一块。


    他是只说自己盖房子的优点,却不说这后来盖的房子,所用到的材料那就得自己掏钱。以后一直在团里,那还好说,这房子能一直住着。


    可如果周言安升职离开,这房子的归属问题怎么算。


    苏姚视线在图上认真看着,后勤处主任默认她是在挑选宅基地的位置,便把图转过去,让从正面来看。


    “你们小两口看看,选在哪里盖房子。”


    苏姚细白的手指落在两户之间的位置,这里明明画了一个房子,却似乎没人入住,“主任,这两户中间有房子吗?”


    后勤处主任点头,“有房子。”


    见他有些为难,苏姚主动问道,“是哪里不妥吗?”


    这房子是家属院同批盖的最后一个,当时盖到最后,只改出房子的框架。缺了很多的东西,也不觉得能住进这么多的家属,为了这单独一间房子去买材料有些不值得。


    谁承想,这当时盖的房子都被住满了。


    政治处的王主任原本只能住这间,但是他家孩子多,老娘也一起跟来了,当时觉得三间房子有点小,住不下家里七八口人。就说住进这房子里,自己装修也得花钱,我还不如在隔壁盖上一间大一点的房子,让老娘媳妇孩子都住得舒坦些。当时他家里人都还没来团里,不急着住,重新盖上一间房子的时间完全足够。


    就来团里问行不行,当时后勤这边也发愁房子不够的问题,他觉得这也是个解决的办法。


    自己盖的房子可以按自己的想法来,于是他这间房子成了整个家属院最气派的一间,虽然没少花钱,住着心里舒坦啊。


    在王主任之后,也有几户,看他这情况,觉得自己盖更划算,于是都找团里批土地,自己盖房子。都在团里算是个领导,不缺这点钱。而且石头黄泥木料什么的,山上都有,就是费点人工。


    苏姚就问,“那把这间房子批给我们行不?”


    行肯定是行,就是后勤处主任有点不太理解,就问“你想好了,还是大房子住着舒服。”


    苏姚笑嘻嘻说想好了,“团里盖的房子肯定结实。”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住,房子没有必要太大。


    后勤处主任觉得女人家不能做决定,还是看周言安的意见,见他一直没说话,就问,“周团长你觉得呢?”


    也是后勤处主任问周言安的意见,苏姚这才想起来,不是自己选房子,选的房子是两个人一起住,能选房子靠着人家的关系。自己刚才竟然全都忘记了,还越俎代庖做决定,这让她一时之间有些心虚。


    “你想好了,就这个房子吗?”周言安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苏姚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还是看你想法,我都行。”


    周言安对后勤处主任说,“那就这个了。”


    后勤处主任利索应好,从抽屉的角落里翻出钥匙串,原本挂着满满当当的钥匙,现在上面只有一把。


    “我带你们去看看。”


    正处于下午三点多钟,家属院没人走动。


    后勤处主任带着两人进了一个小院,小院没有院门,在堂屋的门外上了锁。


    院子东边是和它构造一样的自建房,西边大概就是后勤处主任口中的孙主任家,确实房子更加地气派。


    后勤处主任对着孙主任家啧啧了两声,“看这房子不错吧,你们要是后悔还来得及。”


    用钥匙打开堂屋的门,后勤处主任带着两人一起参观。


    这房子嘛,没装修过,看着确实破旧。就连窗户也是只有窗框没有玻璃,很显然,当时玻璃用完了。


    进去走了一圈以后,他也不说建议俩人重新再盖房子的话了。这房子虽然现在看着破旧,但只要简单的装修就能入住。


    至于他耿耿于怀的房子面积问题。


    三间房子,两个人住那肯定是绰绰有余。


    他指导道,“这房子你们稍微整修一下,十天半个月就能住进来。要是不嫌弃环境差了点,其实现在住进来也是可以的,把玻璃给安上,就行了,未来再慢慢整修。”


    在房子里简单地转了一圈,三人就出来了,后勤处主任将堂屋门锁上。


    出去以后,他就问俩人,“选这个房子还是重新盖?”


    苏姚这次没有先开口,只等着周言安发表意见。


    等了一会,苏姚始终没说话,周言安就问苏姚,“你觉得选房子还是重新盖更合适。”


    既然周言安问自己,那苏姚就不客气了,“我觉得这个房子就行。”


    “那就这个房子就行。”周言安于是说,“吕主任,还要准备什么材料吗?”


    回去以后,后勤处的吕主任让周言安照着抄了一份申请,在右下角写上他的名字和日期就可以了。


    写完以后,将钥匙递给二人,还郑重地说了一句,“祝你们两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一起为了革命事业奋斗终生。”


    苏姚吓了一跳,就好像她真是结婚了似的。


    周言安接过钥匙,道了一声谢,“多谢。”


    走出办公大楼,周言安问苏姚,“那个房子现在不能住,让你暂时住进女兵那边的宿舍,等房子重新整修好再住进去。”


    这算是截至目前,周言安对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苏姚都有点受宠若惊,“去人家宿舍挤,怪麻烦的,我住进那房子里就行。”


    “窗户上连玻璃都没有,不能住人。”


    苏姚想了想,“你们的库房如果有玻璃的话,咱们可以买一点回来。如果没有的话,用报纸暂时糊上,应该也没关系。”


    夏天,家家户户晚上都开着窗户,即便是没有玻璃,不糊报纸应该也可以,就是有点简陋。


    可就是开窗过夜,晚上会有蚊虫。


    苏姚于是又说,“有没有那种纱窗布,可以钉在窗框上,夏天开窗户也不会有蚊虫飞进来。”


    周言安提上苏姚的行李,把她送进家里。


    问清楚她的需求,去仓库那边去问,回来的时候带回来几块已经切割好的玻璃,还有一个小锤子,和一把铁钉。


    回来以后跟她解释,“没有你想要的那种窗纱布,只有玻璃,我先把窗户上的玻璃安上。”


    周言安从前没干过安玻璃的活,在去仓库拿玻璃的时候,跟人请教,听人详细描述要怎样安装玻璃,才能不漏风,且不会敲碎玻璃。


    周言安刚开始装玻璃的时候,还有些生疏,后来动作越来越熟练。


    他在院子里装玻璃的时候,苏姚正在屋子里检查,这房子想要能住人能生活,还缺些什么。


    视察一圈 ,顺便关心一下装玻璃的人。


    苏姚蹲在他面前,看了一会,觉得这人可真是手脚麻利,一看就是干活的老手。


    对于自己的夸赞,苏姚从来就不吝啬给出,她笑嘻嘻地夸奖面前的男人,“你可真厉害,咱家以后装修都不用雇人,你完全可以胜任。”说得好像这是一个多么光荣的职业似的。


    周言安还是注视着面前的工作,就好像是苏姚的话他没有听到似的。


    只是钉钉子的手微微一抖,也不知道是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夸奖,还是对着她口中“咱家”这个称呼。


    不过好在他及时稳住了手。


    苏姚提醒,“你小心一点,别砸到手了。”


    “不会砸到。”


    苏姚意识到好像是自己杵在这里碍事了,“你先干吧,我去不挡光的地方站着。”


    周言安看一眼苏姚原本站着的地面,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安好玻璃后,周言安将卸下来的窗户装回窗框上。


    周言安跟苏姚交代了一声,就又出门了。


    这次出去,他把借来的锤子还回去。抱回一床崭新的被褥,以及苏姚糊墙要用的旧报纸和糨糊。


    各个办公室都剩下不少旧报纸,这个不值钱,周言安自己办公室剩下的就足够苏姚用的。


    至于糨糊,是去食堂花了一毛钱,让大师傅帮忙熬的。


    苏姚目瞪口呆地看着周言安不声不响地端回来这么多东西,她下意识伸出大拇指,“不愧是解放军同志,真是急群众之所急,解群众之所忧。”


    唇红齿白的女同志两眼亮晶晶地望着自己,周言安轻咳了一声问,“被褥放在哪里?”


    苏姚从他怀里抽出一小沓报纸,铺开报纸,将被褥放到上面。


    既然报纸和糨糊都有了,苏姚提议,“那我们先往墙上糊上报纸,这样会稍微美观一些。”


    这房子还不是水泥抹成的墙面,而是更加廉价且随处可得的黄泥。


    周言安应了一声,“好。”


    苏姚直接分工,“我往墙上刷糨糊,你往上铺报纸,等你累了,我们再换一换。”


    “好。”


    房子的构造是,从院子推门而进的是堂屋,平时负责烧火做饭。堂屋东西各一间房,东屋面积略大些,承载的功能是主人家的日常起居。西屋略小些,可以堆放一些不常用的生活资料,西屋还有一铺小炕,大概是备着来客人给客人住。


    “我们先把西屋的墙面给糊上报纸,我可以暂时住在那里。”


    周言安以为她看西屋小,觉得她大概是不懂才选择这边,给她解释,“东屋虽然大,但是日照时间长,房子会更暖和一些,而顺城的冬天寒冷且漫长,所以这边的人把东屋当作自己的主要卧室。”


    苏姚也给他解释自己的打算,“我想着,先住在西屋,慢慢装修东屋,等天冷之前,我们就可以搬进去了。”


    周言安主动道歉,“抱歉,我误会你了。”


    苏姚笑了,这有什么值得道歉的,“没关系,也是我刚才没把话讲清楚,才让你误会了。”


    苏姚发现这人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苏姚往墙上刷一层糨糊,他就负责往墙上贴报纸。回头一看,报纸被整整齐齐地贴在墙面上。


    干得又快又好。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很快西屋的墙上就糊上了报纸,苏姚将窗户敞开,让风吹进屋子里,让糨糊尽快干。


    放下糨糊和刷子,苏姚揉了揉发酸的胳膊。


    耳边突然响起军号声,声音不大,但苏姚还是吃了一惊。


    看见她的神色,周言安解答,“这是开饭号。”


    听到他这样说,苏姚就知道了。


    周言安怕他不好意思,说,“食堂不在家属院这边,我去帮你打饭。”


    苏姚婉拒他的好意,“不用了,我跟你一起吧,也得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于是同时期在七团吃饭的其他人,就看见了周言安身后跟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佘春妮盯着一起吃饭的两人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她倒也没有多喜欢周言安,当时主动倒追,也只是因为他的条件好,自己不愿意跟着其他知青一起受苦,想着跟周言安结婚以后,能被安排一个轻松的工作。


    虽然众所周知,周言安的脾气凶,佘春妮觉得为了不干苦力,这点心理上的苦她可以接受。


    谁能想到,她都不嫌弃周言安脾气臭,愿意主动靠近他。


    他还嫌弃上她了,不仅避她如蛇蝎,而且还匆匆找了个对象。


    她身边的朋友见状安慰她,“周副团长那脾气咱都知道,肯定会打老婆,那女同志生得一副瘦弱的模样,肯定经不住周团长一顿打。你没跟他结婚是好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现在还在外面,周围很多陌生人。况且苏姚和周言安是第一天见面,还在熟悉阶段,没有太多话题要聊,于是两人非常安静地吃完了一餐饭。


    饭后,周言安将苏姚送回家,自己则回了宿舍。


    张海翔躺在宿舍床上,周言安老婆来了,听说两人已经分了房子,周言安今晚要跟老婆亲热亲热,肯定不会回来了,今晚自己独占宿舍。


    结果还没等闭上眼睛,啪的一声门被从外面给打开了。


    张海翔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不禁大惊失色,“你怎么回来了。”


    周言安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察觉到自己这问题有歧义,张海翔于是说道,“你媳妇过来了,你为什么跟她一起睡,反而回来睡宿舍。”


    他越凑越近,“是不是你没有接到她,她心里有气,不让你跟她一起睡。”


    “还是你不喜欢这媳妇。”张海翔手摩挲下巴陷入沉思状,“难不成娶这个媳妇不是你想娶的,你不喜欢她,所以不想跟她一起睡?”


    这越说越没边了。


    他一拍大腿,不应该啊,“你这小媳妇,人长得漂亮,温温柔柔知书达理,这样的你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你观察得还挺细致。”


    周言安厉眼扫过来,张海翔才知道不是自己说的那第二种,对媳妇不满意的可能性。


    他讪笑了两下,“没别的意思啊,就是单纯地对你媳妇好奇。”


    这还没别的意思?


    察觉到自己好像越描越黑,张海翔干脆换了一个话题,“所以你为什么不跟老婆睡在一起啊?让远道而来的小媳妇独守空床,你怎么忍心的?”


    也确实是不敢再挑战周言安的底线,怕被揍,张海翔于是说,“你媳妇一个女同志,睡在一间房里,不会不安全吧。”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张海翔还是不理解。


    周言安缓缓说道,“我们还没领证,住在一起不合适。”


    等着张海翔讲出一个合理理由的张海翔:?就这?


    他不太能理解,张海翔和他媳妇没领证就住在一起了,家属院的大多数两口子也都是如此。


    今天还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来到了顺城,见到周言安,还简单收拾了新家。


    在火车上颠簸了一整天的时间,下了火车继续在牛车上颠簸,哪怕是进了团里,也几乎没有休息,就直接往墙上刷糨糊。


    苏姚躺下以后,只觉得疲惫袭来,睡着前还在想,多亏刚才周言安提议帮她带早餐的时候,她没有接受。


    她现在就要睡上个三天三夜,谁来都没用,绝对不起床,不对是不起炕。


    结果,第二天五点左右,远处响起了起床号。


    苏姚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心里骂骂咧咧,但还是决定继续睡。


    这一上午,耳朵边无数次响起军号声,但统统被她彻底无视了,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睡觉。


    等她起床的时候,连中饭的时间都错过了。但因为睡得饱,她也不觉得肚子饿。


    睡醒以后,苏姚就在屋里屋外地转悠。


    对于房子具体的装修方法,她已经想好了,现在只缺一件事,跟周言安赶紧把结婚证给领了,她才能合理使用他的工资和津贴。


    在两人之间,没有结婚证做担保的同时,苏姚绝对不可能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装修房子。


    希望能尽快把证领了,她想要尽快住上新房子。


    苏姚正站在堂屋前,盘算着院子里的土地应该种点啥。一个面上有些黑的妇女,在苏姚家前面东张西望。


    苏姚为什么能一眼就看到呢,因为这个房子,它没有大门。为了私密性以及安全性,苏姚琢磨着大门应该尽快安上。


    那个妇女没想到能跟苏姚视线相对,她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脑子里经过了一系列的天人交战,她最后选择跟苏姚打招呼,“妹子,你是新来的吗?”


    苏姚跟她摆手,“嫂子进来站站。”


    她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跟苏姚介绍自己。


    她叫任美兰,是三营长的媳妇。


    苏姚跟她打招呼,“美兰嫂子,我叫苏姚。”


    美兰嫂子问,“你们是昨天下午搬进来的吗?”她昨天下午不在家,都没注意到西院这边的动静,因此也就不知道这里新搬来一户。


    还是她家儿子玩闹回家,经过门口,看见安上了新玻璃,回去以后跟妈妈说,她这才知道西院要住进人了。


    苏姚点头,“昨天下午才来,简单收拾得能住,就已经到了晚上,家里还没有收拾好,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大家。”这也是解释了她昨天住进来以后,没有立刻跟左邻右舍打招呼的原因。


    “我们都不是讲究这些规矩的人,不过你这边想要收拾好,可得费上一番功夫呢。”美兰嫂子笑道,“让你家那口子把房子修整好了,你再搬过来呗,省得还得跟他在这里一起受累。”


    苏姚心想,我这不是不知道要住进来的房子是个毛坯房吗,不然怎么都得让周言安先装修,等房子修整好了再搬过来。


    这问题她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美兰嫂子从她这笑容里面体会到了别样的意思,“想男人了,就想着赶快过来?”


    她一脸的我懂,我都懂的表情。


    苏姚:算了,不解释了,就让她这么误会吧。


    “对了,还没问你男人是谁。”


    苏姚还不太适应这个称呼,张口闭口都是你男人,她还没跟周言安领证呢!


    这应下吧,不太合适。要是纠正她吧,又显得自己太矫情。


    天知道,满打满算她跟周言安才见过不足两面啊。


    苏姚有些不自在地说,“周言安。”


    美兰嫂子一开始没有意识到,点点头,周言安啊。她随即瞪大眼睛,面前这小媳妇是周言安的老婆。


    看美兰嫂子一脸见鬼的表情,苏姚不解地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美兰嫂子僵硬地摇摇头,“没问题。”


    想起周言安的某些传闻,随即她上下打量起苏姚。


    苏姚不知道背后的原因,只觉得这人怪怪的。


    但她不是把问题藏在心里的性子,有什么就直接问出口了,“是我身上哪里不妥当吗?”


    美兰嫂子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为了岔开话题,也是因为好奇,她问苏姚,“苏同志,你是哪里人啊,来咱们这里还习惯吗?”


    领导的八卦嘛,谁能不想知道呢!


    苏姚笑笑,“我是申城人。”


    美兰嫂子赞了一声,“申城,那可是大城市啊!”


    至于习不习惯,才来一天,有什么不习惯的。


    “那你跟周团长是怎么认识的啊,我们之前都没听说过周团长有老婆。”


    “我们是经过中间人介绍认识的。”至于那个中人对于两人来说,分别是什么关系,苏姚觉得这就没有必要说了。


    苏姚觉得自己很难,不能说自己跟周言安还没领证,两人不算是结婚,自己不算是他老婆,那样好像是她对周言安有意见似的。


    于是她偷换概念说道,“他前一段时间才向团里递交结婚申请,大家不知道很正常。”


    知道了两人的相识过程后,美兰嫂子更加关心苏姚的家庭情况,“你有兄弟姐妹吗,你爸妈做什么的啊?”


    苏姚腹诽这位嫂子特别适合去做人口普查。


    “我爸妈在厂里当工人,我上头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一双弟妹。”


    “那你爸妈可真是好福气,儿女双全。”


    “那你之前在申城有工作吧,怎么就舍得来我们顺城这个小地方。”


    苏姚也不说自己是因为把工作让给苏建华,不愿意留在家里,才选择嫁人,“我原来在厂里的宣传科工作,后来经人介绍周团长,觉得他这人不错,于是就过来了。”


    美兰嫂子心里觉得媒婆那张嘴,可真不能信,怎么能骗人家女同志呢。这女同志大老远地来到顺城,人生地不熟,再叫周团长给欺负了,那可真是连哭都没地方哭。想到这里又觉得周言安心眼子多,在顺城当地找不到媳妇,就去远处的申城。一方面,不知道他的臭名声,另一方面,远道而来的申城女同志更好拿捏。


    她安慰苏姚,“你放心,周副团长职位虽然高,上面还有团长和政委呢,他要是欺负你了,你可千万别不好意思说,组织肯定会替你做主。这种事,千万别不好意思说,越不好意思越坏事。”


    她这话说得,虽然是替自己着想,可苏姚总觉得有点奇怪。


    不过,苏姚没有往其他方向去想,只觉得是美兰嫂子热心肠,关注女性权益。


    苏姚应下,“好,我记住了您的话。”


    美兰嫂子絮絮叨叨又跟她交代了一些事情,才回家。


    送走美兰嫂子以后,苏姚在想,既然东院的那家已经打招呼了,那就顺便去西院看看。


    西院是昨天后勤处主任说的王主任家,苏姚站在大门口,冲着里面喊了一声,“家里有人吗?”


    过了一会,从堂屋走出一个微胖的老太太。


    “你是谁?有什么事?”她警惕心很强,没有因为苏姚是一个娇小的女同志就放心。


    苏姚自我介绍道,“大娘您好,我叫苏姚,昨天搬进你们家东边的院子。”


    说到东院,苏姚伸手指了指自家的方向。


    说到东院,王主任母亲王老太太就知道了,昨天儿子回家提到过,说是周副团长会跟爱人搬进自家东边的院子里,让她和儿媳妇平日里多照顾照顾。


    现在看来,就是面前的女同志了,“我知道,你是周副团长的爱人吧。”


    苏姚进了院子,“是,我过来跟您打个招呼,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


    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有礼貌的孩子,“快进来坐。”


    王主任的媳妇在团里的卫生所上班,现在不在家,只有王主任的妈在家里。


    王老太太退休前是一名小学教师,寡居后跟着儿子儿媳一起生活,她招呼苏姚,“快进来喝口水。”


    苏姚实在是拗不过她


    坐在一起的时候,老太太问她,“坐火车过来累不累啊,能适应这边的气候吗?”这种琐碎的家常问题,她还问了许多苏姚都一一解答。


    苏姚坐在炕檐上,目光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的菜地,她在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菜地里一片绿油油。


    “大娘,您这院子里种的是什么菜啊我,我要是现在撒下种子,还来得及吗?”


    王大娘见她好奇,领着她出去,挨个介绍。一个有心教,另一个认真学。


    苏姚看见院子里的压水井,就问,“大娘,能在您这洗把脸吗,这天儿实在是太热了。”主要是那房子里没水,她起床到现在还没洗脸呢。


    用个水井而已,这有什么的。王老太太就说,“我帮你压水。”


    苏姚双手捧起沁凉的井水浇在脸上,只觉得暑气顿消,神清气爽。


    井水打湿了她额头上的碎发,王老太太眼尖,看见苏姚额角上的红痕。


    她皮肤白,这红痕看起来格外地令人心惊。


    王老太太手指放在苏姚额头上,“你这是怎么了?”


    苏姚还不知道额头有什么不对劲,王大娘拉着她进到屋里,让她去镜子前照。


    她这才发现,额头红肿了一块,苏姚揉了揉额角,怪不得感觉这块一直疼,原来不是错觉。这大概是那个人贩子推她的时候,撞到火车的窗户上留下的。


    王大娘问她,“是不是周团长欺负你了?”


    苏姚赶紧否认,“没有,这应该是我在火车上不小心碰到的。”


    王大娘听到家属们聊八卦的时候,听到过有关周言安凶巴巴的传闻。


    不过她儿子在团里的位置不低,知道的事情肯定更多,她在家里说起这件事时,儿子让她以后不要再说,那都是底下人瞎传的。


    相比不知道出处的流言,她肯定是更相信自己儿子的话,因此在听到有人说周言安以后会打老婆的谣言,便一笑了之,不往心里去。


    王大娘原本觉得这传闻是假的,周副团长那人她见过,小伙子长得仪表堂堂一身正气,就是话少了一点,这样的人内秀。至于整天板着脸,这也没什么,有的人喜欢笑,有的人天生不爱笑,这很正常嘛。


    但是在看见苏姚额角的红肿时,她一瞬间推翻了自己原来的想法,觉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已经退休的小学老师在一瞬间想到了很多描述周言安的词。


    周言安就不是个好人,小媳妇才从娘家过来半天的时间,他就能忍心动手,这啥人啊。


    儿子和团里的其他领导,都被周言安这人模狗样的小子给骗了。


    王大娘恨恨地想。


    看着面前的苏姚,就觉得这孩子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