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南枝把太后的姿态端得很稳，安抚了那些在“海难”之中“幸存”下来的人，才出发回皇宫。


    翌日，颜曦染这个昏君在海上失踪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不少忠君为国的臣子顾不得礼数，都找到后宫去觐见卉南枝。


    卉南枝跟他们详细说了当时的情况，涕泪俱下，扬言已经派出了许多人去巡。


    这话倒是不假，因为她要确保颜曦染是真死了，没见着尸体，放心不下来。


    也正是如此，她也打算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达成所愿。


    颜曦染带去出航的人，除了有左相一派的目标人物，还带了同样多的新帝派与右相派，混淆视听，让人不会想到她要把左相一派打散。


    “幸存”回来的也是三派的人都有，只不过左相这一派的基本都是些小喽啰。


    当然，也不乏藏得极好的，实则是卉南枝那一派的。


    卉南枝果然没有察觉到颜曦染是故意为之。


    刚送走了那些臣子，颜辞也来了。


    “太后万安！”颜辞有些敷衍地行了个礼，“太后，我听说十四失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被刺客伤了，掉入了海里，哀家派人找了许久都不见，现在只能祈祷她被冲上了岸了！”最好是在岸上发现她的尸体！


    “十四吉人天相，我相信她不会这么容易出事的，国师大人在天上也一定会庇佑她！只是西越和南珈都与东风不和，我担心他们会趁十四不在，联手打过来！也不知道是哪个没脑子的，竟然把这种事说了出去！”颜辞义愤填膺道。


    “传都传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找人摄政，只是右相已死，左相又同小曦一道失踪，就是孙太傅在前些日子也被小曦逼走了，只剩我们几个女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卉南枝状若担忧。


    “对了，十四临行前给了我一道空白圣旨，正好可以把太傅召回京！”颜辞惊醒般说着。


    “那太好了！你赶紧去吧！”卉南枝眼底露出精光，她正愁着怎么弄到一份有力的证明，结果就给送上门了！


    要知道，颜曦染出海前带上了国玺，说是不能把政事落下，不然她大可以利用国玺一番，那日在船上也没有拿到手。


    更不用说先前，颜曦染竟然能将国玺藏得，她派了许多人都没找着。


    颜辞连忙应下而后回去，卉南枝马上就命人迅速跟了上去，此人正是那时候被下令杖毙的，继后的大宫女怀素！


    原来，怀素不是宗政皇后的人，她是卉南枝放在皇后身边的暗线！


    这也就说明了那会儿后来的一切……


    颜辞回到宫时，都没有观察四周，急不可待地打开自己的暗格，把圣旨拿了出来，准备在上面写东西，却发现墨条“刚好”用完了，朝贴身侍女“发了通脾气”之后才让她去拿，她就一直守在圣旨旁边。


    怀素便马上回去跟卉南枝汇报。


    “娘娘，她真的有空白圣旨，已经准备写了！奴婢为了拖延时间，已经找了个借口让文房的人过一会儿再提供墨条，您可一定要赶紧过去，不然到时候写了东西可就晚了！”


    卉南枝点了点头，带着另外的人赶往颜辞的宫殿，这会儿墨条还没拿来。


    卉南枝神色慌张地走了进去，还把宫人都屏退了，屋内只剩下她和颜辞，看着就是要讲机密。


    “小辞，这空白圣旨还是先不要写！”


    “为何？现在只有太傅可以撑着，但他人离这里远，远水救不了近火！”颜辞不解道。


    “哀家前思后想，只要太傅在，不一定要在这里，我们可以飞鸽传书，这圣旨你藏好，万一小曦真的……这道圣旨还能写上让最合适的人继位，不然到时候又是为了争夺皇位弄得满城血雨腥风的，哀家不想再看到战争，尤其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小辞，你就听哀家的，把它藏好！”卉南枝语重心长道。


    “不，我现在就写，免得到时候有什么状况来不及！”颜辞摇了摇头。


    “不可！”卉南枝激动地制止，随后意识到自己过激了，又一副为她好的模样，“你现在写的话，如果小曦真的得上天眷顾回来了，有心人可能会拿这个来做文章，说你觊觎帝位，导致你们两姐妹反目！”


    “可是知道的也只有你和我，外人都不知道，十四给我的时候没有第三人，太后就放心好了！再说了，十四不会信那些人的，要是浪费了就让十四再给我一道就好！”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卉南枝用这道圣旨，除了她，不会有任何人质疑。


    横竖颜曦染“不在”！


    “我也是劝不动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哀家先回去了！”卉南枝叹了口气，说完就离开。


    颜辞不奇怪她没有坚持，因为再说下去，她的意图就会暴露，她手段了得，一定会有后招，很有可能就是偷龙转凤。


    事实也是如此，当晚，卉南枝就差人过来了，还吹进了迷药，颜辞留了个心眼提前服了解药，一直在装睡，她半张着眼，看到了来人正是怀素。


    怀素打开暗格看了看圣旨，见到是空白的之后，从左边的袖子里拿出了一卷空白的直接放进去。


    她要是没看错，怀素右边的袖筒就藏着火折子，如果她已经写上了东西，怀素就会照着她写的内容，仿照字迹在假圣旨那里写上再替换，所以她有写还是没写，都会被替换掉！


    接下来的两日，颜辞都围着卉南枝询问颜曦染的事，卉南枝都说没找着，后来不耐烦了，直接说有消息就告诉她，便专心忙着篡位。


    那日怀素拿回来的圣旨，她已经检查过了，确实是真的，便也快速在上面写上传位于太后的内容。


    就在颜曦染“失踪”的第三天，卉南枝已经渐渐放下心来，基本就信了她已经葬身大海，但还是把自己筹谋多年的事提上了议程。


    只有真正得手了，才稳！


    这一日，卉南枝以颜曦染的事为由，召集了群臣。


    这样做于理不合，但是颜曦染失踪，没有后嗣的情况下，就该是王爷或者太后摄政，而东风没有王爷。


    “哀家今日让你们前来，是想跟大家说说陛下的事！昨日晚上，哀家派出去的人已经找到陛下了，但是……陛下已在海中驾崩！”卉南枝掩面哭泣。


    而这时就有人抬着一具被泡得几乎发烂的尸体上来，虽然体型难辨，但身高一样，而且身上的衣服配饰都是颜曦染出海时的模样。


    卉南枝可是提前做了许多准备，早在那日就弄了这东西一直泡着，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找不着尸体也能拿出来！


    “不对啊！陛下不是遇刺了吗？我听说心口的位置有伤，这个连衣服都没破，是不是陛下为了掩人耳目躲开那些刺客，上岸之后就给尸体穿上了这一身来混淆视听？”杜仲忽然质疑道。


    这是另中书令也措手不及，但是想想杜仲的性子，也就释然了，就是一好赌的莽汉。


    “是啊是啊！听说陛下就是被刺伤了才掉进海里的！”


    “能当上一国之君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陛下肯定在隐藏！”


    内里是颜曦染一派的就说出了疑点，加上中立派的，众人便讨论起来，有的还不忌讳靠近看了看。


    “那日哀家离陛下最近，那刺客只是向着陛下挥剑，并没有刺到。而陛下掉进海里，也是被刺客用内力推的！陛下腿上有一颗痣，哀家在陛下被送回来的时候就确认了，哀家不想承认，哀家比你们任何人都要难过，但是不得不接受陛下驾崩的事实！”卉南枝暗中记恨上了杜仲，急中生智说出了让这些人无法查看的关键信息。


    女子的腿，可不能被男人看到，而且颜曦染还是女帝，帝王本就不容侵犯。


    她这般说，黑的也能变成白的，也没人会说她说假话。


    而且卉南枝的口碑一向极好，也因着是太后，和颜曦染关系乃佳话，所以没人质疑她。


    于是颜曦染就这样被确定为“驾崩”了！


    卉南枝带领朝臣一起商议颜曦染的“丧事”，定于翌日举丧，与此同时，有朝臣便提出让卉南枝摄政，群臣之中众说纷纭。


    “历朝就有太后垂帘听政的事，在册立新帝前，就该由卉太后来掌管东风的朝政！”卉南枝一派的臣子便开始拥戴。


    “本官认为不妥，你说的那些历史，都是皇室只剩下幼帝一人，太后才需要听政，我朝还有一位五……长公主，长公主美名在外，定不会比先帝差！”颜曦染一派的人跳了出来。


    颜辞被颜曦染封为长公主，部分臣子一开始还是有些不习惯。


    不知不觉间，颜曦染已经成了先帝了，咳！


    “你别忘了先帝与八皇子抢皇位时，长公主都吓得躲起来了，我朝君王怎能这般胆小？”


    “那叫知进退！难不成要大摇大摆出来叫八皇子砍她？先祖皇帝不也有过躲避敌军的时候？你是连先祖皇帝一起说吗？”


    “哼，这根本不能混为一谈！先祖皇帝带着上万的兵，不是一个两个人的生死！”


    “我看也是太后合适！太后当淑妃时，可是协助皇后管理后宫，这方面定有能耐！”


    “管的都是些女人，你也是女人吗？”


    “你！”


    “我认为太后……”


    “我认为长公主……”


    自颜启那会儿无道，颜曦染那会儿不容臣子反驳，到现在才有这般像模像样的群儒舌战。


    卉南枝的人和左相一派剩余的，占了半壁江山，所以他们吵了许久。


    最后还只是定了卉南枝“暂时”听政，待右相归来考察一番，再决定是要长公主继位，还是卉太后摄政。


    卉南枝虽暂时不高兴，但是非常自信，她可是有“圣旨”的人，等明日，颜曦染的“丧事”办完，她就会让人“请”出圣旨，就是颜曦染真的大难不死回来了，她也可以说她弄虚作假，冒充已死的先帝！


    颜曦染在自己“入皇陵”的当天，也就是六月十六，就回到了内陆，在回程途中，左相竟然对她动手了，用有限的迷药将她和她的几个“随侍”迷“晕”扔进了海里。


    左相夫妇二人原本都是想动刀的，若真如此，颜曦染只能把戏演崩，清醒过来把他们打到长记性为止。


    后来是被猪队友先动了手，左相夫妇都被气了个半死，有前车之鉴，他们怕颜曦染在海里死不了。


    而这位猪队友，就是夙夜乔装的，正主还被他塞在了柜子里！


    左相和白氏回去之后都第一时间在海岸边派了探子。


    整条海岸线都有卉南枝的眼线侯着，颜曦染若是正常回去，必定会露馅，除非动用暗卫解决那些人，但还是需要在后续加点措施。


    先前让右相监督的河堤，是延伸到海岸这边的，海岸那边已经被右相暗中插手，其中一点也是为了与颜曦染里应外合。


    于是颜曦染就选择了在那里登陆，她提前给右相传书，让他派出一艘小船，够装他们几个就可以了，在离海岸有一段距离时从潜艇转上了小船。


    登陆之后她没有急着回皇城，她要等卉南枝在最高兴的一刻亲自把自己的梦踩碎，大抵是三日后。


    所以这些天她都和君凌在这边的别苑休养生息，惬意得紧。


    卉南枝替颜曦染举行完国丧之后，当日就十分卖力地听政，颜辞还是会来骚扰她。


    当晚，她在一名宫女口中“无意中”听到了颜辞在秘密做龙袍，一查才发现竟然是真的，颜辞打算背着她，用圣旨来登基。


    卉南枝算着时日，现在登基也无妨，翌日便差了一个心腹太监到颜曦染的御书房打扫，“无意中”碰到了一个暗格，掉出了一道“遗诏”。


    那小太监去跟卉南枝“禀告”的路上，有不少人都见到了圣旨，没几下就传到了朝臣们耳中，卉南枝“只好”马上当着众臣的面宣读。


    不过，她去到大殿时，颜辞也赶来了。


    “朕此番出航，生死难卜，如不幸身死，则由卉太后理政，择吉日登基，群臣需辅之，违者杀无赦，钦此！”卉南枝身边的太监高声宣读。


    “慢着！那是假圣旨！本公主手上的这道才是十四妹亲传的！尔等可不要被她糊弄！”颜辞带了一名随侍捧着圣旨，径直走向了卉南枝。


    “长公主，假传圣旨是死罪，哀家就算是太后，也不能幸免一死，怎么可能作假？这可是在御书房内发现的，不信你看看上面的字迹和国玺，半分不假！”卉南枝状若为难。


    “不可能！十四出航前跟本公主交代了，如果她出事，本公主就要继位，不能让颜氏江山旁落，怎么可能传给外人？！你口口声声说圣旨是真的，不防给众臣看看，看我们手中的圣旨到底哪一份才是真的！”颜辞信誓旦旦道。


    “既然长公主执意认为是哀家伪造，哀家便挨个给这些臣子们看看！”卉南枝挥手让宣读的太监捧着圣旨到朝臣面前走过。


    无一认为这是假圣旨。


    “长公主现在可是相信了？”卉南枝最后还把圣旨展开给颜辞看。


    “本公主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以假乱真，但是本公主手上的同样不容任何人置喙，青葙，把圣旨给各位大臣好好瞧瞧，本公主才是十四妹钦定的继位人！”颜辞神色微愣，随即转过头吩咐。


    她换了说辞，与昨日提及的太傅一事完全不同。


    只是，青葙才在第一位臣子那里驻足，那臣子便欲言又止的，之后走过的好一些臣子，也都面露尬色。


    在卉南枝看来，颜辞的脸色也不对劲了，青葙走了一轮回来时，她就急急地拿过圣旨看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


    怀素那天放进去的圣旨与真圣旨只有一个区别，那就是国玺上面的染字变成了柒字，是料定了信心十足的颜辞不会仔细看这个部分，而且颜曦染为了保密，也不会给第三个人看。


    才有的这一出。


    而她，也是在怀素换了之后才写的，根本就不是要去召太傅回来。


    “你换了本公主的圣旨？！本公主有圣旨的事，只跟你说过，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颜辞大怒道。


    “长公主不要乱说，哀家从未听你说过此事！”卉南枝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对颜辞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不过很快又隐匿了回去，继续装无辜。


    因为颜辞没有让其他人知道圣旨的事，所以卉南枝颠倒是非，也不会有人咬着不放，而且她换过来的圣旨还是真的。


    “你这个小人！依本公主看，你也不是好心让十四出海的，而是早就惦记上了皇位，才借出海这事让十四出事，你好继位，真是好算计！”颜辞没有继续揪着圣旨的事。


    看着已经找不到法子与卉南枝抗衡，如果她说颜曦染给的是空白圣旨，那卉南枝肯定会说颜曦染已经在海上给她口谕让她继位，而颜辞则是想趁机自立为皇！


    “哀家与小曦情同母女，你与她的关系也极好，哀家也很喜欢你，但你过于功利，我们本不应该走到如此田地，哀家念你年轻不知事，暂且将你禁足在寝殿，待你想通了，再让你出来，假圣旨一事，哀家也不追究了，你且回去吧！”卉南枝一副怜惜的模样，让侍卫带走了“理亏”的颜辞。


    颜辞“心有不甘”，却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临走前只是恶狠狠地瞪了卉南枝一眼。


    卉南枝时见过世面的，这些年也一直在谋划，处理大小事都已经游刃有余，很快就将群臣安抚好，还商议了登基的事宜，以防夜长梦多，就在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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