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为何要找殿下？你们可以一开始就给我传信，我也是能拿到的！为什么偏偏要让殿下知晓？”玉晗烟的语气，有些责问。


    “公主想着呼延太子是皇族之人，知道得多，而且，我掌管情报司，我都没能查彻底的，你根本无法做到，公主不是故意的。”


    玉晗烟哀伤着定了定神，随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递给红绡。


    “这几日我会在太子府照顾太子，你们赶紧把主子的毒解开！别的忙帮不上，就是这方帕子，是冭息极寒之地的雪绒蚕丝织就，我听闻你们要找千叶冰莲，那东西不能受热，从采摘到用药都不能直接用手，这帕子是极佳的恒凉之物，能保住那冰莲。”


    颜曦染确实什么也不知道，更不知道呼延诀会亲自前去。


    她玉晗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也拎得清是非黑白，方才也只是太心疼呼延诀。


    “晗烟，你还是你，一点也没变。”红绡接过，拍了拍她的肩，“有你在，呼延太子会好的，主子醒来后，呼延太子会有福报的！”


    “你们快启程吧，我就不送了，我要赶着给太子殿下煎药。”玉晗烟垂了垂眸，伤痛依旧不减。


    “好！再会！”


    红绡做了个道别的手势，玉晗烟也就连忙往煎药的地方走去，而颜曦染已经看完呼延诀，朝这边走。


    “公主，呼延太子如何了？”红绡问道。


    从颜曦染的表情来看，呼延诀多半没什么生命危险。


    “遍体鳞伤，好在脸色不错。”颜曦染沉声道。


    方才一进去，房间里都是还没挥散的血腥味，冲得她心头一紧，再看到呼延诀一动不动地躺着，身上包满了纱布，有些还已经渗血。


    等君凌的事了结，她说什么也要精心准备好酒好菜，与呼延诀畅饮一番。


    他最是喜欢这种洒脱怀逸的感觉。


    长生刚刚跟她说了，玉晗烟的医术能和太医院的院正齐名，这些年呼延诀大大小小的伤也都是由她一手包办，还经常给呼延诀做点心，对呼延诀好得不得了。


    看来那玉晗烟是爱惨了他。


    也难怪第一眼看到她时，眸中的不悦如此明显。


    颜曦染没有多说，跟红绡找了匹快马，争分夺秒地往君凌前行的方向赶。


    君凌毒发后，他们就马不停地赶路，从淮湘边境到西越的皇城，已经用了四天的时间，现在赶往西越边境去，也要耗上将近两天。


    这也只是在顺利的情况下。


    时间非常紧迫，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从西越边境到鹤翎岛，没有陆路，只能走水路，用时半天，也就是剩下给颜曦染寻找冰莲的时间只有几个时辰。


    而那一片要经过的海域，是出了名的恶劣，经常出现风暴，还不按时节和规律，所以，基本上没有人往鹤翎岛那边去，鹤翎岛上也只有一位老人定居，便是那岛主。


    君凌列出的药方里，除了千叶冰莲，其他的都已经准备齐全。


    颜曦染在到达海岸前让人飞金雕传书给君凌当地的属下，提前准备好了船只和用品，其中还有绳子，想来是为了应对暴风雨的。


    夙夜还补充了一些她没听过的不知道怎么用的物品，等他们一到，就即刻驶向鹤翎岛。


    君凌底下的人办事效率很高，颜曦染一赶到，便即刻上了船，还命夙夜带了不少精英，在找冰莲的时候也能节省时间。


    只是，在船只行驶差不多三分之二路程的时候，倒霉地遇上了海上风暴。


    还是龙吸水，且有好几个！


    他们如今正处于中心位置，要想出去，必定是要破开其中一个方向的水柱。


    颜曦染眉头紧锁，想起在现代科普的那些，结合君凌往日提点她的，知道该怎么做。


    她在命令所有人员找绳子把自己和船系在一起后，吩咐几名看起来最聪明的守好君凌，二话不说运起功，来对抗这鬼天气。


    她用尽力气将前行方向正对的水柱切开，船瞬间被翻腾的水面颠簸得半倾，颜曦染站不稳，也后退了好几步。


    所幸成功了。


    只是那一条龙吸水消弭后，剩下的那些，竟像是打破了平衡一般，不仅转速越来越快，还迅速往颜曦染这边移动。


    “所有人，用尽全力，往那边借力反弹，将船只推向目的地！”只剩下一小段路了，不能放弃！


    就算船坏了，她便是拖着他游过去，又何妨。


    在即将冲出这片恶劣的海域时，船头被两道最近的龙吸水夹攻，船身被其中更近的一条吸了过去，船身迅速被带着旋转。


    颜曦染咬咬牙，冒着武功极有可能被废的风险，奋力朝那龙吸水出招。


    见到船只被成功甩离，往若隐若现的那一小点鹤翎岛的踪影方向砸向海面，颜曦染撑不过去，晕了。


    红绡当即上前把脉。


    “公主气力耗尽，不知何时能醒……”红绡眉头紧锁。


    “你只管看着，我会带着兄弟们去寻药！”夙夜沉声道。


    现在连颜曦染也倒下了，他们便更要谨慎，不能再有一人倒下。


    很快，船只便抵达鹤翎岛。


    鹤翎岛是最北部的岛，终年唯有冰雪风霜，就连空气也是弥漫着一层白芒。


    今日的天色，还格外暗沉，将这片纯白的冰川雪地，映衬得带了点灰。


    夙夜此前安排了部分暗卫先行，这会儿一登岛，便有人前来接应。


    鹤翎岛岛主白术也在，是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


    白术已经听闻此事，该做的准备也安排了，此时连忙上前看了看君凌和颜曦染。


    “造孽啊！两个都昏迷了！”白术先是感叹了一句，而后马上伸手指向摆放寒冰玉床的洞室，“快，赶紧将他们带过去！”


    其实就是他不说，甚至阻拦，夙夜都会带人冲过去，如今才话落，便只剩下白术愣在原地，孤零零的。


    红绡的下属云雀细心，倒是折回来把他带上！


    就在夙夜将君凌放到寒冰玉床上的瞬间，颜曦染竟然凭意志力醒了过来。


    “君凌！君凌……”她才睁开眼，便念叨着，拖着虚弱的身子站起身，想要往昏睡中的紫衣男子那边走。


    只是才走一步，人便要跌下去，还得是红绡半托着她。


    “夙夜，有没有短时间内快速补给身子的药丸？”颜曦染基本可以肯定，是有的。


    “……”夙夜为难，想着给还是不给。


    “不管有没有，我都会去找药的，若是有，找起来也快些。”她没说假话。


    “有是有，但是会有反噬。”夙夜其实已经拿定了主意，但极其不想那般做。


    那药丸，过了药效之后，人的武功，会尽数丧失，身子也会被掏空，就是之后主子给她调理，还是会比正常人弱许多。


    更不要说重新练武的事。


    “任何反噬在生离死别面前，不痛不痒。”颜曦染坚毅道，从未想过鄙视恋爱脑的自己会有为一人摒弃生死的一天，“你只管用药，拜托了。”


    最后的请求，似有千斤重。


    夙夜眨了眨眼眶，拿出了药丸给她。


    “你们也不要过分担忧了，人在，就有希望，尤其是有情人，上天会眷顾的，放心去寻吧，老朽在这里替你们看好他！”白术虽上了年纪，但却是性情中人。


    颜曦染闻言，这才注意到这白发苍苍的老者。


    白术跟她还有那些个暗卫说了一些他所知的寻找千叶冰莲的线索之后，颜曦染等人便出发。


    临行前，她回头看了看君凌，折了回来，在他额上印了一下。


    “君凌，等我，一定要等我回来。”


    说罢，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去。


    鹤翎岛冰山众多，颜曦染召集随行而来的暗卫，将鹤翎岛的地形图详细地分析了一遍，分配好每人负责查看的地方，才真正整装出发。


    所有人都单独行动，还好夙夜专业，提前准备了不少信号弹，够分给前往冰山雪山的人。


    在他们到鹤翎岛前，夙夜还安排了后备梯队，在颜曦染等人上山后没多久，便来到了鹤翎岛。


    被留下来照看君凌的红绡依葫芦画瓢，按颜曦染的方案把他们分工，期望能早些找到那千叶冰莲。


    鹤翎岛的冰山普遍比内陆的要高，气温也是非常人所能承受的刺骨之寒。


    颜曦染才到半山腰，身子几乎冻得麻木。


    她咬了咬牙，继续前进，眼睛没有漏下任何地方，极力寻找着冰莲的痕迹。


    她走了许久，脚上已经使不出什么力，即便有药让她撑着，跌倒之后，也只能趴着往前行。


    翻过了两座山，依旧没有找到冰莲。


    也没有任何信号弹。


    眼见时间已经不多，她拿出备用的银针往腿上的一个穴位一扎，终于能勉强站起来。


    但在接下来的几天，她的腿如果不想废的话，便不能走动。


    这是她在国师府书房的一本医书上无意看到的。


    在登上第三座冰山，接近要登顶时，也不知道怎的，颜曦染站的那地方忽然与山体断裂！


    巨大的冰块往下坠落。


    这座冰山极高，摔下去，生还的机会微乎其微，不是坠落在冰面摔死，便是在海水里冷死或者溺毙。


    颜曦染骂了声老天爷，紧接着冒死提气往上冲，脚尖在下坠的冰块上一蹬，勉强能抓回山体。


    只是，那冰块断裂的地方十分尖锐，颜曦染的双手抓上去，被刺上了好几处，鲜血直往外冒。


    疼得泪花都出来了，这一刻她生出了寻死的冲动。


    可是不行。


    君凌还在等她！


    一想到那名风华绝代的男子，颜曦染的意志力便不会消失。


    她大吼了一声，而后再次提气往上冲，摔倒在比原来高一些的地方。


    手痛得不行，她的眼泪不断地往下掉，落在冰上，瞬间也变成了冰，手上的鲜血流个不停。


    她在裙摆处撕下布条，粗略地快速包扎，步履蹒跚地往山顶走。


    身体已经严重超负荷，偏偏还遇上了暴风雪，风力也是够大的，将颜曦染吹得翻了个身，还后退了不少。


    她连忙拿出匕首，想要扎进冰层中，却发现这里的冰坚硬异常，根本扎不进去。


    为了减少阻力，颜曦染将身子贴在地上匍匐前行。


    虽然没有再被风吹倒，但风中同样夹杂着细碎的冰片，刮过她的脸时，添了几道新的口子。


    旧疤痕还没消，新伤就又来了。


    但颜曦染此刻没有把这个当成重点，她心里只有寻找冰莲这件事。


    好不容易在风雪中挺了过去，到了山顶，却依旧无所获。


    她颓然地坐下。


    要找的地方都看过了，没有找着，其他人体力比她好，地方找的也差不多了，始终不见信号弹。


    想到这里，心上再次笼上绝望。


    心绪已经控制不住，她像是不知道寒冷一般，躺在冰上，崩溃地大哭起来。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能。


    接连不断的泪水从眼尾跌落到冰层上，而这次，居然没有凝结成冰。


    就在此时，一幕不可思议的现象发生了。


    就在她泪滴垂下的地方，寒冰渐渐融化，远处有根系一样的纹理嵌在冰层内，一路延伸到颜曦染身边，直到冰层融化的地方。


    此时那两处已经形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凹窝，便没有继续再消融，取而代之的，是缓缓出现的两条□□，一边一条。


    颜曦染的余光感知到这些玄乎的变化，心底的希望逐渐重燃。


    她当即坐起身子，不敢轻举妄动，只静静地看着两个小凹窝。


    凹窝里，那□□冒出一点点后，迅速长了叶结了苞。


    就一眨眼的功夫，那花苞一点点充盈，然后……盛开！


    那花呈淡淡的杏色，花瓣薄如蝉翼，从花心到瓣尖，每一片的颜色都是逐渐变浅，到末端处，已是白色。


    边缘还有轻微的剔透感。


    花瓣的层数大约有六层，层次分明，花瓣的交叠也旋得优雅。


    花心处有一颗冰蓝色的圆珠子，被细小的金黄色的花药围住。


    再看那伸上来的□□，是极浅极浅的绿，叶片同色，叶形小而精巧。


    颜曦染眸中映上惊艳，这便是千叶冰莲！


    千叶非千，冰莲非莲，杏瓣蓝心。


    她连忙将冰莲挖出来，还是两朵，连同围着的冰块一同撬出。


    就在她撬出来后，原来的纹理逐渐淡化，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颜曦染只觉得奇特，没有多想，便放出信号弹，而后用玉晗烟那丝帕，将这两朵冰莲捧住，往山脚下去。


    心中有了希望，一切都会不同，她回去时，比来时快得多了。


    颜曦染将冰莲带回来时，体力已经透支，交给红绡拿去配药之后，便跌坐下来趴在玉床边上。


    静静凝望着沉睡的男子。


    “君凌，你可一定要争气一点，我为了你，吃了那么多的苦，你得好好补偿我……”望着望着也就出了神。


    她已经习惯被他捧在手心。


    如果这次他能够挺过来……不，他一定会挺过来的！


    在他醒来后，她决定不再犹豫，马上将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


    她伸手一一抚过他精致的五官，可到最后，发现他的体温越来越低。


    她颤着手伸到他的鼻子那里……没有气息！


    她心里漏了一拍，连忙搭上他的手腕，没有跳动……


    颜曦染不死心地往他胸前靠上去，已经没了起伏，也没有当初他打情骂俏逼着她听的心跳声……


    怎会这样。


    就在颜曦染要找红绡过来看看时，红绡已经把药端了过来。


    “公主，药好了，您赶紧给国师大人服下吧！”


    “红绡，你先过来看看他怎么样了，我方才好像有点神志不清……”颜曦染扶额道。


    算算时间，仅剩这一个时辰了，一个时辰内，君凌再不服药，便会撒手人寰。


    看颜曦染的神色，红绡也紧张起来。


    红绡当即过去把脉，只搭上去没多久，眼中尽是震惊与伤感。


    “公主，国师大人……已经走了！”红绡扑通一声跪下，艰难地开口。


    颜曦染听罢，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一步，身子有些踉跄。


    而室内的人，在听到红绡的话之后，也和她一样，不，更严重，全部人面向君凌那边跪了下来。


    皇帝驾崩，便是这种画面。


    “他不是在这儿吗？走哪儿去了？”颜曦染疑惑地盯着众人，显然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自欺欺人罢了。


    夙夜和红绡知道，颜曦染没有办法接受这种结果，便保持沉默。


    颜曦染眨了好几次眼之后，拿起药碗往君凌那儿走。


    她捏开他的嘴，勺了一勺药想给他喂进去，只是药汁都从嘴角滑了下来。


    见状，她仰首把药含在嘴里，再俯身对着他已经没了往日绯红的，冰冷的薄唇覆了上去，将药渡给他。


    接连许多次，才才一碗药悉数喂进他腹中。


    众人见了，都有些泪目。


    “红绡，你再给他诊一次脉，看看他有没有好一些？”约莫过了一刻钟，颜曦染心如死灰地吩咐。


    “……是！”红绡许久才吐出一个字。


    颜曦染紧紧握住他的手，生怕一松手他就离开。


    “公主，您节哀！”红绡迟疑了半晌，最后说出这话时，也无声地低头落泪。


    主子是她视如父兄的人，她的难过不比颜曦染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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