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东风的风俗，国宴献礼的顺序，先是皇室贵族世家，再是出席的重臣，异国来使留着压轴。


    颜曦染知道原身不受宠而且十分受欺负，穷得响叮当的，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况且对着这么个便宜爹，她认为穷与不穷都没必要花多少钱。


    省得闹心。


    所以她秉承了中华民族节俭朴素的传统美德，给颜启做了一颗纯手工的甘草大蜜丸。


    独家配方，只拿了甘草和蜜糖还有一些食用的粉兑在一块儿，搓一搓弄成丸子，直接烘干装好。


    那甘草还是偷偷拿太医院的，至于大蜜丸的蜜，便是最普通的。


    成与不成就靠她的口才了，她也不给自己不成的机会，就怕没人配合她演出。


    当然，她的担忧是多余的，颜初又来挑事了。


    “十四啊，你给父皇的礼物呢？怎么还不拿出来？皇子皇女里面就差你一个了！是不是太廉价，拿不出手？”


    说实话，她很欣赏颜初这种越挫越勇的精神，奈何就是没有将这种精神放在好事上。


    颜曦染没有多想跟她说话，可球已经打过来了，不能不接。


    “皇姐这缺营养的脑袋里怕也只能这样想，但本公主气量大，不跟你计较！”


    不是她挑起的，就往死里说。


    她走至殿中央，对颜启行了个标准的礼。


    “父皇，比起皇兄皇姐以及各为娘娘的贺礼，儿臣的这一份确实不够精美，但儿臣今日看书颇有感悟，送礼讲究的是心意，心意在，普通如一杯开水，亦比珍珠来得好，可若只是为了门面，专挑贵的来送，毫无心意可言，金银珠宝也犹如粪土！”


    “再说了，父皇乃天子，拥有的金银玉石都是顶尖的，现在在父皇面前献上这些，未免太过普通！儿臣寻思了好些时日，决定把这颗九转还魂丹献给父皇！”她特地说重了天子二字，一边将甘草大蜜丸，咳，九转还魂丹往上捧了捧。


    听闻颜启爱丹药，不知道是想延长寿命还是升仙，反正结果都那样。


    她这个兴许还能解一点点毒呢。


    颜启一听，精神倍儿好，但碍于身份和场合，才不致于表现得太兴奋，他抬手示意赵康过去拿上来。


    “这还魂丹，朕闻所未闻，十四说来听听是怎么回事？”


    “父皇，这还魂丹，顾名思义就是能让灵魂回来的丹药！儿臣曾经有一次出宫，碰见了一位失足落水的老者，儿臣在他溺毙之前将他救了上岸。”她开始编起了故事。


    反正找不着人，谁敢说她有假？


    “为了感谢儿臣的救命之恩，他给了儿臣两颗还魂丹，说是人死后一个时辰内服下能够起死回生，另外一个作用就是可以解百毒！”她说得头头是道。


    话落，席间一片哗然。


    “后来才听说，那老者是百姓口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炼制的丹药无人能及的胡药师！儿臣昨日回来之前，被一群人追杀，后来身负重伤，幸好随身携带了这两颗药，服下一颗，总算捡回一条命，身子感觉还比以往要强壮了许多！”她接着道。


    胡药师的胡，是胡诌的胡。


    “竟有如此高人！十四，你可知胡药师在哪里？如此人才，可不能埋没了，朕打算让他跟国师一起为东风的百姓炼制更多灵丹妙药！”颜启一听这般厉害，也没有去查证胡药师这个人就信了。


    “父皇，儿臣一直都有向他拜师求学的心思，后来也找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儿臣的人手不够，财力不足，找了许久都没有线索，也不知道胡药师是不是云游去了！”怎么可能会找到。


    “难得你有一颗上进的心！找胡药师一事，朕来安排！”


    “那不知父皇对儿臣的这份贺礼可否满意？”


    “十四的心意，朕收到了，赏！”颜启因为笑意出现的皱纹迟迟没有消失。


    “谢父皇！”颜曦染暗地里比了个“耶”，那可是相当于空手套白狼啊。


    感觉上真正与颜启站到一条线的皇后见状，看着很是担忧。


    “皇上，既然这还魂丹有如此奇效，不如让太医们取一点来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如果弄清楚了，说不定太医们也能制出来，即便没找到胡药师，也不算太遗憾。最重要的是，要看看是否真如十四所说，万一不是，反而藏了毒，那怎么办？”


    “皇后说得有理。”颜启才想到，准备按皇后说的去做。


    一边的君凌默默看戏，什么也没有参与，异常安静。


    “父皇，太医们能不能顺利研制出来还是两说，万一这丹药因为少了一点而影响药效，可就得不偿失了啊！要知道，药方有斤两，就是多了少了都不能发挥药效！”不管她这颗药丸是不是真的，只要引起了皇后的注意，那验出来就一定有问题。


    所以绝对不能查验。


    “十四，你这么反对，是不是因为这颗还魂丹不似你说的那么神？胡药师是不是杜撰出来的？本宫可就没听说过这个人！”皇后说出心中的猜疑。


    “继后娘娘，你这样说，没听过就代表没有的话，那本公主还没见着父皇登基呢，父皇难道就不是皇帝了吗？”她反问道。


    “本宫可没这么说！”皇后当即否认。


    “说不准就是这么想。”颜曦染小声bb，把皇后气得忙着组织语言没有说下去。


    颜启这个讨论中的主角倒是不高兴了。


    “够了！赵康去把还魂丹放好，十四回自己席位上去，皇后也少说两句！”


    不管颜启有没有疑心，就冲他有一点的信任与贪恋，颜曦染的甘草大蜜丸也算是成功浑水摸鱼过去。


    而颜曦染之后才发现，君凌这个做人臣子的，竟然没有送礼，只一句有关东风越来越好的推测，就让颜启开心了，赏了一堆黄金。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本生利，颜曦染不禁酸了，或许以后可以发展一下神棍的职业！


    东风的皇室及重臣们献礼之后，才到各国使臣，北辰和西越都有最后的意思，许是北辰只是新起之秀，最后的位置落给了西越。


    前面几个大国及其他周边小国还算正常，但到了北辰时，画风突变。


    “小臣替我皇祝贺东风皇万寿无疆！我朝不比东风富庶，金银财宝，东风皇应当瞧不上，所以将我朝皇室珍藏的千年灵芝赠与东风皇！”北辰使者周易上前行礼，朗声道。


    颜启贪生，早在登基时，便开始让君凌给他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


    颜曦染听闻的时候是不懂的，君凌是国师，并非医师药师，怎么就找他炼？


    她疑惑之际，颜启平庸的脸上笑开了一朵花，看来很喜欢这千年灵芝。


    她再次疑上心头，灵芝最珍贵的东西就是孢子，放了上千年，且不说有没有夸大其词，也不管它是否发霉，放在了这么久，不培育的话，孢子早没了吧？还当个宝一样……


    难不成这里的灵芝还有其他神奇的效用不成……


    她默默吐槽之余，颜启已经乐滋滋地将灵芝收下，而周易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解说”。


    “东风皇，除了千年灵芝，我朝还特地带来了我皇极为爱惜的珍宝！”


    “哦？不知是何物？”颜启期盼道。


    “东风皇，她不是何物，正是我朝最得宠的八公主！我皇希望东风与北辰结秦晋之好！”


    随着周易的话落下，北辰使臣席间，一名身着粉色纱衣、佩戴同色系面纱的女子款款走出了席位。


    “宁毓见过东风皇陛下，愿东风皇岁岁安康。”


    “公主不必多礼！”


    “谢东风皇陛下！宁毓此番前来，除了是给您贺寿，还为了两国的联姻之事。数十年前，皇爷爷就有跟东风联姻的想法，可时至今日，这个心愿都没有实现，所以父皇想让本公主来践行，不知东风皇意下如何？”宁毓的礼仪十分规范。


    “北辰属意的是国师？”颜启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但是还是有些好色，听闻是献给君凌这个不近女色的，脸就不自觉就拉了下来。


    必定是控制不住，又不自知，他可没能力和君凌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斗。


    颜曦染觉得宁毓也是有些这儿的人没有的勇敢，不过更多的是颜启的不开心让她反感，都多大年纪了还想着耽误人家青春的小姑娘。


    不过也不能怪宁毓，某只妖孽便只是容貌也特别能俘获一众芳心！


    “正是！”宁毓的语气中带着坚定。


    此话一落，空气突然安静，只剩下来不及收起的几道抽气声、被水呛着的咳嗽声、酒杯的轻落声，以及，一道酒杯被捏碎的刺耳的声音。


    “自古以来，两国联姻皆是皇室中人，国师可不属于皇室。既是结秦晋之好，何不让东风皇纳入后宫？”一道听似温婉却满含沉静与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可一世的语气，听起来很是不悦。


    方才酒杯被捏碎的声音就是在那个位置传来的。


    颜曦染闻声望去，只见对面那端庄自持、唯我独尊的女皇相虞兮，正板着一张脸，连个眼神也不屑给周易，却偶尔往君凌那边飘。


    她旁边的侍女连忙给她递了一张帕子，她才将手中碎成两半不规则碎片的酒杯放下，漫不经心地擦着冒出的鲜血。


    颜曦染两只小手拿起一块蜜瓜，一小口一小口吃着，八卦的目光在君凌、相虞兮和宁毓之间逡巡。


    哎哟，年度大戏之古代上流社会的爱恨情仇，终于要上演了吗？


    不过她也很好奇，为什么会直接把目标锁定到那妖孽身上，颜值这东西她认可，但是这样无异于是让颜启猜忌信任的国师。


    一个受宠的公主，或许是能得到母国的支持的，那君凌若是有了上位的心思，颜启必定无法还手。


    且不说现在就是被控制住。


    而在相虞兮说完之后，场面又是一度尴尬。


    宁毓本想说些什么，只是刚张口，便被周易拦住，他脸不改色道。


    “女皇陛下有所不知，我皇疼爱八公主，不愿公主居于其他嫔妃之下，所以东风皇再尊贵，也不是我皇想要的女婿！”


    颜曦染点了点头，不愧是使团里的一把手，能说会辩，颜启想得到宁毓，那就要用皇后之位来娶，否则，只能将宁毓嫁给其他人，而这人必须优秀，比如最出色的国师。


    北辰是大国，与东风相比，财力相当，军事却抛开了东风一大截。


    所以宁毓相当于下嫁，颜启是不应当有看法的。


    “朕记得，东风皇的几个儿子都还没娶妻，且个个都有东风皇的风范，与宁毓公主相配极了，不防从众皇子里面挑选？皇家毕竟是皇家，你说是吗，东风皇？”相虞兮看一切都是漠然威严状。


    这话说得，也就是在暗讽那些个皇子，没什么好的。


    “南珈女皇所言甚是！只是，国师位高权重，也到了适婚年纪，同时堪当联姻的好人选，不知国师意下如何？”颜启左右不想得罪任何一方，先问过君凌。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君凌那儿，有些是一直没有离开过的，比如那些闺中女子，只是没多少人敢直视他。


    君凌看都没看宁毓和颜启，反而眉目含笑地望向颜曦染，慵懒道。


    “不如何，本座的婚事，要问过十四公主才行，公主与本座可是两情相悦，本座更是爱公主爱得死去活来的，甚至已经私定了终身，公主，本座可有说错？”


    这下子，众人的目光一下子从君凌那儿“唰”地一下转移到颜曦染这边，或惊讶，或深沉，或羡慕，或嫉妒，或愤怒……各种神情应有尽有！


    颜曦染忽然觉得手中的瓜不香了，默默放了下去，深呼吸了几下。


    错，错错错，大错特错！


    “国师大人误会了，本公主的意思是，您劳苦功高，以后定人生大事的时候，本公主定会好好替你把关，只是出于惜材的关系，你别误会了！”颜曦染隐忍着青筋，她就知道，那笑不怀好意！


    说他对，那她不被他弄死，迟早也要被那些正目露凶光看着她的女子整得不安生。


    说他错，那所有人都会觉得她脑子有病，君凌在东风，可是神一般的存在。


    她真想一个铁砂掌呼过去！


    “那公主觉得北辰八公主怎样？跟本座相配么？”君凌弹了弹衣襟上不被肉眼所见的灰尘。


    “还挺般配的！”颜曦染吹了一声心虚的口哨，抬头看天。


    这宁毓的面相，看着就不是什么善茬，肯定能让他不舒心，他不舒心，她就舒心！


    虽然，他肯定不会答应。


    “公主年纪轻轻，眼神便不好使，但。眼瞎之人，也不会说出如此荒谬的话，公主多半是心也不明，本座着实替你惋惜。”君凌状若痛心地轻叹一声。


    言外之意就是她不仅瞎，还被猪油蒙了心。


    不等她继续说，他先把握了主导权。


    “皇上，北辰八公主实非本座之良配，然，本座也不好拂了北辰的好意，不如就让三皇子同八公主结亲，这二人无论相貌、品性，都十分有夫妻相，日后定能成就一番佳话，就在方才，本座算了算，发现这二人命格也极其相配。”


    颜曦染见君凌不再找她的茬，心放松了不少，又开始八卦起来。


    据她所知，三皇子好男风，府中有不少男宠，姬妾却一个都没有，宁毓嫁过去，不是守活寡就是染些什么病。


    还挺惨的……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宁毓不该把目标放在君凌身上，不知死活便只有死路一条。


    “国师大人，宁毓心悦您……”宁毓自然不乐意。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联姻不一定要感情，联姻之所以比普通成亲多了这别称，便是有着普通姻亲无法比拟的利益关系在里面，嫁的不是一人，而是一国，八公主养尊处优多年，也不是白得到的。”君凌难得好心解说一番。


    大抵也是想说与颜曦染听，让她这个同样是公主的做好被皇后算计送去联姻的防备！


    “再者，本座心有所属，容不下第二人，八公主还是不要将心思放在本座这里为好。”他意有所指。


    嗯，也就是隐晦地让众女的矛偷指向他“心中之人”颜曦染！


    颜曦染暗中草了一声，这死妖孽，心眼真小！


    宁毓的脸白了，这会儿要是嫁不到喜欢的人，就这样离开，必定会与东风皇室结下梁子，而回到北辰，也会成为一桩笑话。


    “朕觉得国师说得在理！不知周使臣怎么看？”


    周易原本想驳回的，毕竟宁毓受宠，不联姻也没什么，只是他开口前一名随从过来说了几句密话，他登时就脸色大变。


    “自然是认同的，我皇说了，如果找不到心仪之人，便挑选最匹配的夫婿！”那位发话了，虽不知在哪里，但想要保命就必须听从。


    宁毓来之前，北辰皇跟她说过，此行，使臣的话才是最大的。


    她不甘地看向周易，周易没有理她。


    宁毓远在他乡，没有多少势力，不得不从，她知道，当场闹僵，只会更惨！


    最后只能忍气吞声受着，心中盘算着怎么在有限的时间内改变。


    一番论说之后，重拾歌舞，只是心境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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