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第 111 章 腊月天冷,夜里寒潮来……

作品:《在乡下当半仙的日子

    腊月天冷, 夜里寒潮来袭,悄无声息。


    潘垚一早起来,推开窗户, 只见外头一片的白, 树梢, 屋顶,半黄半绿的青草堆上……处处都结了一层冰晶, 清晨阳光下折射着剔透的光。


    “啊, 落霜了!”


    空气里有好闻的味道, 冰凌凌的,深吸一口,能从鼻子冻到肺里。


    潘垚喜欢这种味道。


    周爱红正在院子里忙, 转过头就见潘垚推着窗户, 小鼻子冻得红红的还在那儿吸气,当下是又好气又好笑。


    “好了,再吸下去就得流鼻涕了!”


    潘垚嘿嘿一笑,穿了毛衣和袄子, 从房间跑到院子里, 挨着周爱红,亲昵道,“妈,我帮你啊。”


    “不用, 回头衣裳弄脏了。”周爱红瞧了一眼,又道。


    “今天不是考试吗?快去吃饭, 让你爸爸早点送你去学校,咱们还能再背背课文,抱抱佛脚。”


    “对了, 铅笔削了没,记得多削两个,书包也再检查下,东西别忘了带,考试时候认真地写……”


    “恩恩,都准备妥了,铅笔是爸爸昨晚帮我削的。”


    潘垚笑吟吟,坐着院子的小杌凳上,还一晃一晃的。


    凳子是潘三金拿边角木料做的,和一般的小凳子不一样,下头多了一块翘板。


    潘垚特别喜欢这个,磨着潘三金答应,说是过两天得空了,再给她做个小马的造型。


    到时,小木马摇摇,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消磨冬日懒懒的时光。


    今儿是期末考,像寻常的爸妈一样,周爱红一边拿着锄头刮着锅灰,一边唠叨着,两人说着家常话。


    偶尔几道寒风卷着枯叶吹来,伴随着锄头刮锅灰的咯吱声,潘垚抬头瞧天上,只觉得今儿的天气真好。


    太阳暖呼呼的,晒得人的心都软软的。


    周爱红将刮好的锅拎起,地上留下一圈的黑锅灰。


    进厨房之前,她不忘交代潘垚,“这锅灰不能跨,就搁那儿让风吹没,知道吧。”


    “哎。”潘垚应下。


    在芭蕉村里,有锅灰不能跨的说法,尤其是小孩子,说是跨了会脸黑,潘垚不信这个,不过,既然妈妈交代了,她就当个听话的小孩呗。


    ……


    今儿是潘三金送潘垚去学校。


    冬风呼呼吹来,压得路上半黄的草木都弯了腰,潘垚戴着帽子手套,脖子上围着一条厚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头。


    坐在潘三金自行车的后座上,她不忘将脚丫子翘高。


    潘三金一边蹬车轮,一边道。


    “盘盘,今儿认真考试,明天爸爸带你去市里玩,咱们就去瞧你阿妈说的那什么,马戏团!”


    “真的?”潘垚张大眼睛,“咱们一起去?妈妈呢?她去不去?”


    “也去也去。”潘三金乐呵呵,“老仙儿要是想去,就也一起去。”


    “爸爸买了相机,咱们一起去瞧马戏,还要去公园,多拍一些照片,以后啊,爸爸还要和你一道去坐绿皮火车。”


    “您还记得绿皮火车呀。”潘垚欢快地笑了一声。


    “记得,那铁定不能忘。”潘三金乐呵呵道。


    耳畔是冬风阵阵,车后座上载着欢快的小姑娘。


    前些日子吃席,一家三口一道出门,不单单潘垚高兴,潘三金和周爱红也高兴,两人瞧着潘垚,突然惊觉,短短一年多时间,小姑娘便变了许多。


    他们日日和小孩子在一起,变化都瞧不出来,冷不丁察觉时,只叹光阴似箭。


    也许只是不经意间,时间就偷偷地溜走了,在每一个日出日落间。


    都道韶光易逝,光阴一去不复返。


    等孩子大了,他们也老了。


    这时候多陪陪孩子,留一些照片,等孩子长大了,他们拿出相册瞧一瞧,还能记得那快乐的时光。


    那样多美,好像能将时光定格。


    因此,前些日子去城里收租的时候,在百货商场里,潘三金咬了咬牙,买了个相机,还买了好几个胶卷和相册,打算空了闲了,也得带着潘垚去耍一耍。


    到了学校门口,跳下车的时候,潘垚还转过了身来。


    她调皮地敬了个礼,眉眼盈着笑意,道,“组织放心,保准好好考!”


    “哈哈,”潘三金被逗得一乐,摆手道,“成了,快进去吧,今晚自己回去,爸爸没那么快下班。”


    “好。”潘垚冲潘三金又是一笑,这才随着人流进了校园。


    ……


    冬日天冷,A市靠近南方,很少有雪,这时候比较早,空气中还有雾。


    薄雾拢在学校门口的白玉兰树上,只见叶子枯黄,叶片稀疏地点缀在挺拔朝天的枝丫上,自有一股疏朗的气度。


    虽然还早,小卖部却热闹。


    从一年级到六年级,身高不等的小萝卜头扒拉着那玻璃面的柜子,瞧里头的东西,末了,还吞了吞唾沫,从兜里掏出几个钢镚,囔囔着,“老板,给我来俩果丹皮。”


    人不大,气势却足。


    “好好,给你们拿。”小卖部老板笑呵呵,带着眼镜,接了钢镚就去拿东西。


    他记性好,每个人要啥,他都记得分毫不差。


    唯一可惜的是,家里的儿子是个傻的,脚还有点跛,这会儿就在柜台后头,拿着个果丹皮吃着。


    ……


    “土土,等等我,哎,等我一下。”江宝珠才算完钱,转头就见潘垚背着书包走过。


    她攥着买的东西,急急地朝潘垚唤去。


    “宝珠?”潘垚停住了脚步。


    “喏,请你吃。”江宝珠大方,左挑右挑,从自己买的东西里挑了一根糖递给潘垚。


    潘垚也不客气,当下便剥了外头长长的糖衣。


    江宝珠兴奋,也拿了一根一样的,剥了塑料壳便往嘴巴里塞,还含糊道,“我们比赛。”


    “好啊。”潘垚笑。


    这是根像铅笔一样的糖,长长的一条棍儿,小朋友间吃糖时候还会比赛,看谁更厉害,会把糖头吃成尖尖模样。


    这也算是有吃又有玩了,是孩子间纯粹的快乐。


    虽然应了江宝珠,潘垚的好胜心却不重,任由旁边的江宝珠啵啵啵地吃糖,还偷偷一笑。


    只要不是要和自己一道分享酸梅茶,那一切都好说。


    倒不是酸梅茶不好吃,相反,酸梅茶还怪好吃的。


    小小一包,上头包装得色彩斑斓,里头配一个小勺子,里头是粉末,酸甜酸甜,可以舀着吃。


    小朋友爱分享,你一勺,我一勺,黏黏糊糊,吃得心急了,那还会倒在掌心上舔一舔。


    宝珠便是吃得急的那一个,潘垚啥好吃的都能分享,就这酸梅茶不能和宝珠分享。


    忒黏糊!


    “土土,我听雪桃姐她们说,市里来了个马戏团,里头有老虎,有猴子,还有大蛇……可厉害了,它们好乖,都能听的懂我们说话,还会跳舞,可好玩了!”


    潘垚侧头看去,就见宝珠的眼睛里都是渴望。


    只见她踢了个小石子到草堆里,嘟囔道,“真想去,肯定好玩。”


    潘垚有些意外,“今儿我爸爸也给我说了这马戏团。”


    竟然这么有名的吗?


    潘垚更期待了。


    听到潘垚明儿要去瞧马戏,还是和爸爸妈妈一起,江宝珠羡慕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马戏肯定不是一两天的表演,你好好考,过两天也和你爸妈一起去。”潘垚宽慰。


    江宝珠的爸爸妈妈在市里工作,两人一道开了家裁缝店,这时候机器化程度还没那么高,衣服大多数是去裁缝店做的,因此,这种裁缝店铺还是能赚钱。


    不像以后,大家都买成衣,很多裁缝铺子都倒了,只有上了年纪的阿婆守着个缝纫机,接一些缝补的散活,一次三块五块的,也就赚个零花。


    六里镇去市区远,还得乘船,夫妻俩比较少回来,江宝珠跟着爷爷奶奶和姑姑,放假时候,她倒是会被送到市里团聚,在店里住上几天。


    潘垚听她说过,店里有小阁楼,梯子一架就爬上去了,矮矮的,可好玩了。


    “对,我过两天去。”江宝珠重新又快活了起来,一握拳,眼睛明亮,语气铿锵,“今天好好考试!”


    考好了,啥要求都能被满足,考得不好提要求,那是想吃竹笋炒肉片!


    “呀!”江宝珠发出懊恼的声音。


    “怎么了?”潘垚看去,就见江宝珠将糖棒从口中拿了出来,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说话太用劲,糖断了……”


    “哈哈,”潘垚不客气,“那比赛就是我赢了?”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江宝珠不服气。


    “怎么会?”潘垚叫屈,“我才没有坏心眼。”


    “你有你有!”


    江宝珠追着潘垚跑,两人嘻嘻哈哈笑着朝班级跑去。


    ……


    日头从东边走到西边,好似慢吞吞一般,在人们不觉之间,它便悄悄走完了一日。


    浓雾渐起,夜幕降临,寒风吹着枯枝簌簌发响。


    转眼,又是一日天明。


    能和爸爸妈妈一道去市里瞧马戏,潘垚乐得不行,唯一可惜的是,老仙儿躲懒,说大冷的天,他哪都不要去,就要在院子里烤橘子晒太阳,时不时还有人寻他唠嗑,这日子真是神仙都不换。


    潘垚打了个哈欠。


    知道要出游,昨晚太开心,在芦苇江耍了好一会儿。


    夜里时候,潘垚像一阵风又像一道光,缠着芦苇丛里躲着寒风的野鸭子,在它耳边嘻嘻笑,叽里咕噜地说她要去瞧马戏了,被野鸭子不耐地拍了下翅膀。


    下一刻,她摸了摸小猪圆滚滚的肚子,将它从美梦中闹醒,小猪哼唧哼唧,拱着鼻子可没好脾气,当下,潘垚就挨了一脚踢,笑骂一句没良心,她又去大江里赶了鱼。


    在每只鱼的耳朵旁都骚扰过去,这才消停,回家呼呼而睡。


    ……


    不过,江里的鱼儿好肥了……


    坐上船,潘垚扒拉着窗口,脖子上围着小鸡黄的围巾,瞅着江面,还在暗暗盘算着捞鱼的事。


    周爱红笑了笑,伸手将潘垚的围巾拢了拢,不让寒风吹来。


    ……


    马戏在A市钟鼓楼附近的一块大空地上。


    只见那块地被圈了起来,拉了蓝红黄的尖顶帐篷,四面有铁栅栏。


    公告上写了,傍晚时分,这马戏才开始表演。


    潘垚瞧了瞧周围。


    来看马戏的人很多,一般都是父母带着孩子,再有便是处对象的小年轻。


    这处热热闹闹,人声鼎沸。


    人多的地方,便有精明的生意人,只见小摊贩很多,卖吃的和卖玩的,绞绞糖,糖画,热腾腾的小丸子,炒板栗,爆米花……夜里会亮的棒子,头尾串在一起便成了手环。


    还有一些人往地上铺一块布,上头摆些小件的生活用品,还有套圈,小石膏像……


    各个商品琳琅满目,这处俨然成了个小市集。


    马戏还没开始,潘垚闲逛了这小市集,花了好几块钱,买了些没啥用的东西,还分外满足。


    潘三金:“我去买票,你们等着我,别挤丢了。”


    “恩,去吧。”周爱红牵着潘垚的手。


    ……


    “唉,又要上班了,烦!”


    这时,人群中有一道瓮沉的声音传来。


    声音是男子的声音,音色浑厚有气势,莫名却带着分颓,还有分可怜兮兮。


    两者反差有些大,便显得有些抓耳。


    潘垚咬着个板栗,回头看去。


    只一看,眼睛便瞪圆了。


    好高呀!


    而且,这人身上怎么好像有股味儿。


    ……像是妖炁。


    “不想上班你想干嘛?”后头走来一位娇俏的女子,她哼了一声,道,“低头!”


    下一刻,高高大大的男子苦着一张脸,乖乖低头。


    怕女子不够凑手,他还弯了腰,自觉地把耳朵送到女子手中。


    “好你个大老虎,竟然还想偷懒!”


    女子揪了揪男子的耳朵,纤纤手指还用粉嫩的指甲盖掐了掐,哼声嗔怪,一声大老虎,声音很轻。


    “不想上班……你不想上班,哪里会有钱?没有钱,咱们怎么买东西?”


    “笨死了,这么多年了,这算盘怎么打都还打不清。”


    “轻点轻点,”男子龇牙,“小蔷薇,你是带刺的么,手这么重,我耳朵都要被拧掉了。”


    “你才知道啊,我就是带刺的。”被叫做小蔷薇的女子又哼了哼,眼波一横,如夭桃秾李,美得好似春风拂来,百花盛开。


    她丢了手,手指头点着男子鼓囊囊的胳膊,犹恨铁不成钢。


    “你瞧瞧人家赤练,她就喜欢上班,多学学人家。”


    “让让。”被叫做赤练的女子被提到名字也没啥反应,她面无表情的走过,推开了这两人。


    一袭黑红色连衣裙,一头乌发及腰,赤练在人群中走过,还和潘垚擦肩。


    生得太过漂亮时,五官出众,气质不凡,人群中便打眼,自有一种气场,一行三人都面容出众,她们走过时,旁人不知不觉便让了路。


    潘垚倒是没动。


    赤练瞥了一眼,不以为意。


    潘垚手捧着一纸袋的炒板栗,瞧着三人的背影,又拿了个板栗。


    今儿是什么日子?


    为啥平时都瞧不到一只妖怪,今天一瞧就瞧到三?


    还有,他们说的上班是怎么回事。


    潘垚不解。


    ……


    很快,潘垚便知道上班是啥意思了。


    看台上,潘垚坐在长板凳上,一边是潘三金,一边是周爱红,三人都眼睛瞅着台上,聚精会神。


    只听周围有阵阵抽气和喝彩的声音。


    台上,一头大老虎威猛有气势,虎跃间犹如一张飞起的大毯子,腥风阵阵。


    果真是额头一吊睛,又凶又悍。


    不过,它却在一娇俏女子拿着一根花枝的指挥下,或跳或跃,还得跳火圈。


    火燎过虎毛,好生惊险没烧着,稳稳落地。


    众人又是一阵倒抽气的惊呼。


    拿花枝的女子笑得明媚又漂亮,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变的戏法,手往后一背,再拿出来时,一条花枝便由一花争春,变成了两花并蒂。


    “哇,花变多了,是不是偷偷黏上的?好神奇好神奇!”


    大家纷纷惊叹,交头接耳,小朋友掌心都拍红了,直喊好棒好棒,妈妈我也要学!


    妈妈在一旁无奈叹气,学学学,今晚已经喊了第五个要学了,正经的语文数学又不学好,养儿真愁人!


    潘垚目不转睛,盯着那虎跃火圈,火圈一个个增加,掌声也如潮水般起伏。


    她又咬下一个板栗,嘎嘣一声脆响。


    恩,大老虎这班上的……确实比小蔷薇辛苦!


    难怪喊烦想罢工。


    可以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