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如果不是知道漫画里那些剧情，琉璃大概真的会觉得Reborn是一个和善又体贴的小孩儿。


    不过人不可貌相。


    ……自己好像就是那扮猪吃虎的最真切的例子呢。


    今天也是固定早上六点起，吃完简单的早餐，琉璃按照熟悉的路线围绕并盛町跑了一圈。


    回去后简单冲个澡，已经差不多七点半了。


    琉璃换上学校制服，去敲响隔壁泽田家门：“阿纲——”


    泽田虽也是慌张，但却与以往有所不同。他一边说着：“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绝对不能把她扯进来！”


    琉璃并不知道在她来之前发生了什么。起因其实是Reborn提了一句：“把她拉入家族吧。”


    泽田身边的女孩子很少，有一瞬间，他还以为Reborn说的是他母亲。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指代的对象，立刻紧张道：“绝对不行！！”


    泽田想也不想的拒绝道：“她只是个连瓶盖都拧不开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绝对不能把她卷入到这种危险的事情里！”


    Reborn：“……”


    泽田没太明白Reborn这种微妙的沉默是什么意思，但这不重要。反正绝对不能把琉璃卷入这种危险的黑手党纷争里来。


    泽田为了增加Reborn的信服度，接着解释道：“她从小到大都拧不开瓶盖，易拉罐也都是我帮她打开的！”


    Reborn含着某种怜悯（？）又嘲讽的目光扫了一眼泽田，平淡却肯定的陈述道：


    “她可能拧不开瓶盖，但是她能轻易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可能是被Reborn认真的语气威胁到，泽田有一瞬间的语噎。


    但他很快挠了挠头，干笑道：“怎、怎么会，琉璃她不是那种女孩子啦。”


    说完之后，泽田更确信这种可能性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重复的说了句：“她又不是Reborn你，怎么会做这么凶残的事……”


    泽田小声逼逼道：“你别把所有人都想的和你一样嘛。”


    Reborn黝黑的眸子无慈悲的锁定了泽田。


    泽田感觉到死亡的春风迎面扑来。


    果不其然，Reborn毫不留情的一脚踢中泽田侧脸，一边骂道：“蠢纲。”


    然后更不客气的拿着小手/枪指向泽田：“让她加入家族，或者你自己死，自己选一个吧。”


    “……为什么我不得不做这样的选择啊！”


    然后就是琉璃的姗姗来迟。


    一旦涉及到她的事，泽田就会显出一种奇异的固执：“总之，我绝对不想把她扯进来。”


    泽田一边鼓着腮帮子去给琉璃开了门。


    Reborn这次并未坚持，而是在琉璃到来后保持了沉默。


    琉璃一眼就看见坐在椅子上优雅喝着咖啡的Reborn：“早啊，琉璃。”


    泽田的腮帮子好像股得更厉害了，气得像条金鱼，但没敢在琉璃面前说出来。


    琉璃就听见了他的一句小声逼逼：“你别想把她……”


    但他自以为很小声的一句话，琉璃和Reborn都轻易的听见了。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他。


    泽田表情一僵。


    他立刻干笑着补救道：“啊哈哈，没什么，就是一点自言自语，你不要在意……”


    为了转移琉璃注意力，泽田就像是寻找救星一般跑去冰箱拿出一瓶麦茶——琉璃相当喜欢这个牌子的麦茶，泽田家总是会备上一些。


    泽田甚是熟练的拧开瓶盖，将麦茶递到琉璃手中，正义的催促道：“请喝！”


    ……你这转移话题的意图也太明显啦。


    琉璃在心里这样想着，看着泽田故意板起来的脸又有些好笑。


    于是她顺了泽田的意，不去探究刚才的话题，喝了一大口麦茶。


    跑完步后的冰饮料太棒了！


    美味程度翻倍！


    我爱麦茶！


    不知道的还以为琉璃喝的不是茶而是酒，因为她拿着冰麦茶贴住脸颊，快乐之情溢于言表，笑得有些夸张，就像醉了一般。


    Reborn只是在一旁安静看着。半晌他才出声提醒道：“再磨蹭就要迟到了哦，蠢纲。”


    泽田一下子被拉回现实。


    他匆匆忙忙的跑去洗漱换衣，而琉璃则与Reborn留在客厅里。


    “晨起跑步是个好习惯。”Reborn以这句话开头。


    琉璃并不意外他会知道，但仍有些生分的答道：“谢谢。”


    又维持了一阵沉默，两人皆是听着楼上各种乒乓作响，噔噔噔的慌乱脚步声，Reborn再次开口道：“你觉得阿纲是个怎样的人？”


    琉璃没料到他会问这个，转头看向Reborn。


    Reborn的目光带着探究。


    可与其说是在向她询问泽田，不如说是想通过琉璃的回答来看穿她这个人。


    琉璃笑了笑，她的回答是真心的：“我很喜欢他呀。”


    “虽然很迟钝，还有点笨拙，但是很坚定……”


    琉璃在心中腹诽了一句，特别是在拒绝我这件事上显得特别坚定。


    “而且人也很温柔，还很……可靠？”琉璃斟酌着说。


    回答她的是Reborn的一声轻哼。


    他用手/枪推了推帽檐，冷漠的评判道：“他离‘可靠’还差的很远呢。”


    “但是未来的某一天会变得很可靠的嘛。人总得慢慢成长。”


    “你很看好他？”Reborn问。


    琉璃又笑起来，眼中盛满期待的光辉：


    “阿纲他超——————棒的！”


    不仅仅是作为二次元动漫的粉丝，也是作为与泽田纲吉相处了近十年的青梅竹马。


    就算没有对原作的记忆，通过与泽田的相处，琉璃也深深的喜欢上了他。


    ——如果他不是仅存在于游戏中的虚拟人物就更好了。


    “会安慰我，会力所能及的帮助我，把我的事情当做他的事情！情绪安定，还从来不生气！”


    琉璃几乎是手足并用的比划着：“他有这——么好！”


    忙里忙慌收拾完准备出发的泽田还没走进客厅就听见琉璃甚至对Reborn也开启了夸夸模式。


    他是完全不觉得已经有哪里好，值得被琉璃以那么厚的滤镜天天闭着眼夸。


    而且还是在那个Reborn面前……


    泽田尴尬得脚趾扣地。


    然后就听Reborn无慈悲的驳回了琉璃的夸赞：“你说的真的是蠢纲吗。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是别人。”


    泽田：……


    其实我也觉得她说的是别人。


    但泽田内心仍有一秒期待了琉璃的反驳。


    琉璃没有反驳，像是笑着接受了Reborn的贬义评价。


    她没再继续对泽田的彩虹屁，接着就转移了夸赞对象，对面前的小婴儿说道：


    “Reborn先生也很可爱！可爱又帅气！我昨天就看出来Reborn先生身手不凡，要说可靠的话，您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可靠第一人呢。”


    Reborn：“不错，还算你有眼光。”


    泽田：“……”


    ……她果然对谁都能闭眼夸。


    亏我还真有一瞬间信了她的夸赞，以为我对于她真是特殊的呢！


    沮丧.jpg


    不待他多想，Reborn直接唤道：“你还想在那里发呆到什么时候？想连带着琉璃一起迟到吗。”


    泽田即刻回神，也忘了尴尬，匆匆对泽田奈奈说道：“我们出发了——”


    “一路小心！”


    奈奈从厨房探出头来。目光扫见琉璃，露出更是和煦的笑：“今天阿纲也要麻烦你照顾啦。”


    已经走出门的泽田差点折返过来，他在门口大声抱怨道：“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不需要琉璃照顾我！”


    但当琉璃向他看去，他又迅速移开了视线。


    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转移了话题：“走、……走吧。”


    琉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泽田背影微僵，加快了步子想拉开与琉璃的距离。


    琉璃仍有笑声，泽田像妥协又像无奈的长长“喂”了一声。


    Reborn看着他们离去，若有所思。


    ————————


    琉璃满心期待着戒指，几乎都快忘记最初的这段剧情了。


    她这才想起来。


    对，家教的一开始，是日常篇来着。


    琉璃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明显是中了死气弹的少年。


    泽田无视了周围同学诧异的目光，在走廊上高呼青梅的名字，向她狂奔而来：


    “琉璃————！！”


    全身赤果，就穿着一条四角裤。


    啊，是海豚图案的。


    ……没关系，海豚也很可爱呢。


    尽管在漫画里早已见过多次他这样的形象，但现场版的魄力果然是不同的。


    更何况被高呼着名字的她同泽田一起成为了瞩目的中心。


    就算是琉璃也觉得尴尬，她从未预想过这样的瞩目会发生在她身上。


    再面对只穿了条平角裤的竹马，琉璃更是脸颊发红，目光躲闪，实在不知道看哪儿。她微微偏了头，反正不敢看他。


    究、究竟是什么状态下中死气弹才会这样奔丧一样的喊她名字啊……


    想起自升上中学以后，泽田对她保持着的某种刻意的距离……


    泽田已经很少这样热切的呼唤她的名字、专注的看过她了。


    尴尬的场景之下，内心其实是有一丝欣喜的。


    死气弹状态下的泽田眼里只有认真。


    “琉璃！你听我坦白！！”


    （ルリィ、告白するんだ！）


    听到这句话时，或许是因为同学们的目光而加大的羞耻感，或许是因为眼见着攻略成功的可能性，让她有了莫名的期待。


    琉璃不知道泽田要说些什么，心跳加快，突然有些紧张。


    在她的目光注视下，泽田深吸一口气，以必死的信念坚定说道：


    “其实，我喜————”


    （実は、好っ————）


    但下一秒，死气之火散去，泽田目光恢复清明。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或说是原本想要做什么。


    因为Reborn对他说：“其实你也喜欢她吧？”


    不等他辩解，一发子弹就对准他的脑门射去。


    对，通过死气弹，他原本是想要告白的。


    他想对琉璃说出，“我喜欢你”。


    这是他原本的台词。


    但是，不行。


    现在绝非告白的时机。


    此时泽田顾不上只剩四角裤的尴尬，他的脑子转得前所未有的飞快，泽田迅速地接续了上一句的告白：


    “喜、希望您原谅我我给您添麻烦了！！”


    （好、すいませんでした——っ！！）


    琉璃一脸懵逼，全然不解的看着面前的青梅竹马：“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道歉？”


    又注意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琉璃体贴的脱下制服外套披到泽田身上。


    “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上琉璃包容的目光，泽田有苦难说，欲哭无泪。


    其实有些时候泽田觉得，真正的神仙一样的青梅竹马，是浅间琉璃才对。


    从不生气，一直包容。


    但也因为这份近乎无条件的包容，泽田内心隐隐的，更觉得有一些——


    不甘？


    难堪？


    或是……刺痛？


    因为泽田一直知道。


    她并不喜欢自己。


    能够如此淡然，能够尽数包容，或许是因为不在意。


    包裹着她真心的是一层厚厚的壳。泽田纲吉并未走进过她的内心。


    印象最深刻的，是尚在小学时，她独自留在教室的时候。


    泽田被老师叫走，其他孩子们先后离去。琉璃说要和泽田一起回家，所以主动的呆在教室等他。


    泽田回来的比预料的要早，所以他才看见了琉璃无防备露出的“真实”的姿态吧。


    明明是与他同龄的小孩，眼中却不存天真，只是冷漠的睥睨着窗外景色。


    因其面无表情，看上去似又带着一丝淡淡的不耐烦。


    “……琉璃？”


    出声唤她后，琉璃猛地回过神来，一秒切换为热烈的笑颜：“你回来啦！那我们走吧？”


    不知为何，泽田到现在也依然清晰的记得那一幕。


    他想，琉璃本质上应该是相当冷漠的人吧。


    所以才会露出那样孤寂的表情。


    她一直在防备着周围人，其中也包括了他。


    说着“喜欢”的琉璃，其实是离“喜欢”最远的人才对。


    她并非真的喜欢自己。


    泽田垂下肩膀，露出无法掩盖的沮丧。


    就当是死气弹的余留效果吧，泽田坦白了另一个让他很是在意的疑惑：“琉璃，我一直想问……”


    琉璃侧头看向他。


    仍是亲昵的、满是信赖的眼神：“什么？”


    泽田垂下头去，不敢听答案，却还是问了：“琉璃总是夸我……是真心的吗？”


    “？”


    少女好像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泽田把头低得更低了。


    他听少女说道：“当然是真心的啊，为什么会怀疑呢？”


    因为你甚至不是真的喜欢我。


    有一瞬间，他很想这样回答。


    “但是琉璃你对所有人都夸……”


    “我都是真心的在夸啊？等等，你以为我都是在敷衍的奉承？”


    琉璃又重复了一遍：“我都是真心的……”


    同时灵光一闪，想起来副班长对她的忠言告诫：不能雨露均沾！就要独宠！


    琉璃恍然大悟，郑重的拍了拍泽田的肩：“我明白了！”


    泽田：“？？你明白什么了？”


    琉璃正色说道：“以后我不会乱夸别人了，我只夸你！”


    泽田：？？？


    “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泽田的声音却逐渐小了下去。


    琉璃对他笑着，笑容犹如雨后初晴的阳光，柔和却又足够炫目。


    “而且，我是真的相信阿纲会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可靠大人。对于那些不相信的，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去浪费口舌的争辩罢了。”


    “因为如果他们看到了你以后成长起来的模样，自然而然就会被打脸了。说不定会对阿纲又羡慕又嫉妒呢。”


    琉璃注视着他的眼睛，露出灿烂笑容：“我相信你，若是心有所愿，定能心想事成。”


    仿佛刚才果奔的羞耻在这一刻翻倍的涌现上来，泽田心跳加快，脸色涨红，结巴的说不出话。


    他最后只能欲盖弥彰的捂住脸，崩溃的离远了琉璃，缩成一团哭诉道：“你这样是犯规！都说了不娶何撩……”


    琉璃：？


    我撩了吗？


    明明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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