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非常好，顾望舒自然醒来时虽然还不到六点，却感觉精力十分充沛，大脑异常清晰。


    有种靠在云端的轻飘飘的感觉，哪怕现实是他正被人倚靠着，与另一个人紧紧相拥——大脑告诉他正是因为这点不同，今天的他也和以往不同了……这次他并没有感到很抗拒。


    毕竟他正与云彩相拥啊……


    可惜叶栀也是个很敏感的人，睡梦中感觉一直稳定的“大抱枕”突然僵硬了一下，她立刻便警觉地醒来。


    顾望舒在叶栀醒来的一瞬间赶紧闭上眼，说不清为什么，差点他连呼吸都忘记了。


    是非常不成功的装睡，小教授甚至下意识抿了抿唇。


    叶栀本来被吵醒时还有点不高兴，看到他这副样子反而整个人都放晴了，很清楚不能逼人太狠，叶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把顾望舒盯得不敢动弹，身体都要僵硬了，这才缓缓靠近。


    失去视野让顾望舒感到十分紧张，他感觉到叶栀的移动，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想睁开眼看看，又怕她大清早说什么令人脸红心跳的怪话，打破他现在的满心温情。


    ——该死，怎么就温情了。


    叶栀注视着小教授紧张到微微颤抖的唇，“噗嗤”轻笑一声，在他唇角落下轻轻一吻。


    很温柔的一吻，小教授的身体却更紧绷了，鸦黑的睫毛蝴蝶般脆弱地翕动着，很可爱的样子。


    叶栀翻身离开温暖的大床，察觉到她的动作，顾望舒立刻睁开眼睛，却见女人已经整理着睡裙走到房间门口。


    他跟着坐起来，有点茫然，叶栀倏地回头冲他笑了笑：“我会在6点30分把早餐送到门口，乖乖吃饭哦教授。”


    被拉上的窗帘只让晨光透进来些许，他看到丝质睡裙下隐约的曲线，宛如千年前富有古典韵味的希腊雕像，充满着女性柔美的意蕴，灼伤了他的眼。


    顾望舒猛地不想叶栀这么离开，下床想拿件外套给叶栀披上，没想到叶栀一伸胳膊拉下他昨天的衬衫，随便披在身上便挥挥手走了。


    太潇洒了，顾望舒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立场对叶栀说什么，因为现在的这一切都是叶栀主导的，她想带着风暴来就来，想裹着晨光走就走……


    他忽然无比清晰的知道，在叶栀娇小脆弱的身躯里，住着的是Z那样能够搅动世界风云的不羁灵魂。


    所以她为什么出现？


    为什么对他做这一切？


    顾望舒几乎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她所谓的“秘密”，既然叶栀是Z，在他们调查她时，她一定已经知道一切，所谓的第一次调查，第二次调查，结果更像是叶栀已经圈定好的范围。


    现在她可能开放了第三层，让顾望舒有兴趣的话自己去看。


    早餐是外酥里软的葱油小饼和豆浆，静静放在他的庭院前，和往常的每一天没有不同。


    司机检查过后帮他带上车，顾望舒假装低头整理袖扣，偷偷瞥一眼旁边的王奶奶家，发现叶栀又坐在花园里冥想。


    不过和之前不同，她今天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袖长裙，像一朵全然绽放的宋白牡丹，重重叠叠，昳丽雍容。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顾望舒这一刻真的很想看清。


    叶栀放空了半小时，估摸着顾望舒应该开始工作了，这才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


    大脑清明且平静，她也在等待顾望舒的选择。


    “昨天会议的处理结果已经张贴到学院告示栏，正式处分今天下发，院长的意思是您比较忙，这点杂务就不打扰您了，上午的会议他和辅导员老师们进行就好。”


    监听中助理在给顾望舒汇报今天的工作计划，叶栀坐在房间一边听一边喝着豆浆，显示器实时同步着顾望舒工作手机、生活手机和电脑的摄像头画面。


    顾望舒正在电脑桌前低头看文件，刘海微微低垂遮住眼睛，他的手摩挲着页面，“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事，他完全可以一心二用、两边一起完成。


    听助理说话的同时，手上红笔也在勾画文件中的某些词句，并在旁边写下注释。


    “您8点在软件工程那边的课被调到计算机室4……您要调查的事那边回复知道了，今天会给结果……《AI》的样刊今天送到，莱茵编辑部请您下午3点进行一次网络会议……”


    助理说一个安排，顾望舒“嗯”一声，关于对叶栀的调查夹杂其中，也只是一样的回复，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助理汇报之后便出去了，顾望舒那里只剩下笔尖触及纸面的沙沙声，他一直低头看着文件，批注、修改进行得有条不紊，令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啊，真是漂亮的小教授啊……”叶栀眯起眼睛像抚摸一只小猫咪似的摸着腿上的衬衣。


    顾望舒去上课时不带手机和电脑，坐在教室最后处理工作的助理代管这些东西，距离太远，他讲课的声音变得很小，叶栀得把耳机声音开到最大才能听清楚他的声音，可这样的话助理敲击键盘的声音简直震耳欲聋。


    叶栀在惊天动地的键盘声和偶尔的顾望舒的解说声中出门，将顾望舒的外套和衬衫送去干洗，一小时后顾望舒的课结束，助理带来的键盘折磨这才算告一段落。


    顾望舒今天的工作比较松散，上午的课结束后就是他自己的时间，他不仅要审核其他人的论文，自己也一直在稳定产出，监听中的键盘声切换成他的，叶栀竟然能分出顾望舒与助理敲击键盘的区别。


    她坐在王教授家花园里看隔壁光秃秃的顾望舒家的庭院，并没有打扰，也没耍什么花招。


    中午10点30分，消除一切阻碍的顾氏集团信息部将叶栀的更多信息传给顾望舒，他不知是工作告一段落还是什么原因，跟助理道谢后便停下来看。


    叶栀安静在厨房中做饭，听到纸张偶尔翻动的声音，心里很平静。


    没有选项的选择不是选择，对于顾望舒，叶栀终究还是给他选择的机会。


    “这样才是爱呀……”她怪声怪调的轻声哼唱着。


    她这次这真的没有任何阻拦了，既然顾望舒真的要调查，明白他心意的顾氏集团自然会开足马力，原本没有去打扰叶栀的高中老师们，这次也一一走访。


    ——叶栀啊，是个很可怜的小孩。


    ——家里对她不太好，隔三差五就受伤，听说从小学到高中都这样。


    ——她爸妈感情有点问题？两个家长都不靠谱。


    在她弱小时发生过太多事，她无力阻止，也无法掩盖，哪怕用尽手段暂时拦住，一旦真的要去调查，总会露出马脚。


    顾氏集团信息部这段时间已经够忙了，为了掩盖这一切，叶栀没少在其中捣鬼，也是很累的。


    她不是加百列大天使，真遗憾，那样娇贵的品种，需要精心养护才能茁长成长、开出美丽的花朵。


    “没办法了啊……”她已经成长成这副扭曲的样子。


    肮脏、卑鄙、偏执，可以找到很多很多理由解释叶栀成为叶栀，却也都改变不了，她已经是这样子的她，和美好相去甚远。


    “所以这是非常珍贵的，撤退的机会哦……”


    叶栀静静切着菜，听到顾望舒那边有助理敲门的声音。


    “进。”顾望舒的声音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


    “教授，张奕东想见见您。”


    顾望舒那边停顿了几秒，谁也不知道这几秒里他脑袋里想了些什么东西，叶栀只在片刻后听到他淡淡地说：“在忙，不见。”


    “好的。”


    胸腔有些刺痛，叶栀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没有在呼吸。


    手机铃声响了，是她设置给顾望舒的特殊铃声。


    叶栀按下通话键，小小的呼出一点气，轻笑：“怎么了，教授？”


    声音传递过去好像用了很久似的，顾望舒那边几秒后才问：“中午吃什么？”


    “噗……咳咳咳……”呼吸被打乱让叶栀笑起来时岔气得咳嗽起来。


    顾望舒似乎有点不高兴：“你不会没打算给我送饭吧。”


    叶栀蹲下来捂住嘴，笑得整个人都要抽搐起来，“只煮了皮蛋瘦肉粥，配炝黄瓜。”


    “……有我的吗？”顾望舒冷着声音问。


    “当然啊，”叶栀努力捂住嘴，偏偏笑容好像怎么也遮掩不住似的，她感觉自己的脸都笑僵了也没办法停住，“小月亮想几点吃？”


    顾望舒那边又停了一下，小声道：“你好了送来就行。”


    说完这句话他又语速变快地说：“提前给凌司机发短信，他会过去接你。”


    “我要忙了，再见。”说完急匆匆挂掉电话。


    叶栀这次没有去房间看监控，回忆着顾望舒刚才的话，终于忍不住用力咬住自己的拇指。


    她真的给过顾望舒逃跑的机会。


    小教授自己跑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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