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房间中一个瘦小的身影猛地跳起来，纤细的胳膊挥舞着，偶尔有铁器的冷光闪过，歇斯底里的大喊着：“去死！”


    她一路冲到主卧，面对墙壁上的“贱人”、“去死”，朝着某个位置狠狠地刺出一刀。


    那里的地板颜色要更深一些，显然之前有什么东西长期放置在那里，在幽暗的光线下大概是一个床的轮廓。


    叶栀两眼红得几近滴血，将刀一下一下扎下去，脑海中是会躺在这里的三个人。


    她的亲生父亲，亲生母亲，和苏雪。


    “你们去死！”


    “去死！”


    “我不要做好人了！”


    初代Z曾经跟她说：“你知道你现在可以做什么吗？抽走这个世界任何人的钱，随便雇佣一个亡命之徒，让那对兄弟想怎么死就怎么死。”


    “修改红绿灯，制造一起完美的车祸，让你那个废物老爹直接死掉。”


    “那个女人不是每周都去做医美吗？把她的数据调整一下，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哦，很快就能烧焦啦。”


    “不要，我要做个好人的，”叶栀当时一边敲着代码，一边非常严肃正经的跟她说，“听说明年有个全国比赛，赢了可以被大学破格录取，我要去读大学。”


    不久后她发布蝴蝶病毒，奄奄一息的初代Z打电话自首，叶栀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她们在海边初次见面，深夜，叶栀往海里走，她从海里回来，问叶栀：“小孩，你也自杀啊？”


    这话很怪，叶栀被打得满是淤青的双腿在海里痛感加倍，可她只是木然地往前走。


    初代Z拽住她，跟她说：“别死了，教你个好玩的东西。”


    她对叶栀倾囊相授，每天说得最多的就是“去搞事情”、“去搞死那些人”，她的精神状况也不太好，如果叶栀流露出心动的意向，她会“嗷呜”一声哭出来，抱着叶栀痛哭流涕。


    ——栀栀你要做个好人啊。


    ——栀栀你可不能做坏事啊。


    ——做了坏事就不能回头了栀栀。


    郑老师是纯粹的好人，她让叶栀知道这个世界有光明存在，堂堂正正、屹立不倒。


    初代Z是个疯疯癫癫的好人，她过去做过许多错事，因此也遭到了报应，她人生最后几年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叶栀身上，作为新一代Z的叶栀便是她的延续。


    她没能做一个好人，希望叶栀可以做到……当然做不到也没关系，初代Z自己也没做到，徒弟不如师父，很正常。


    做个好人实在太难了。


    水果刀在大力的挥刺下折断，叶栀一手按下去反而被刀锋划破了手。


    她手上还握着水果刀的塑料刀柄，没感觉到痛，只是眼泪一直一直流下来，她不知道在跟谁说：“我不要做好人了……”


    她要让苏雪一家子生不如死，要让与他们相关的人都遭到报应，她再也不想做好人了。


    手机铃声一开始在客厅中响起时，叶栀都没反应过来。


    是一串很古老的水流声，出自小企鹅的特别关心，如果叶栀不理会，它会一直响，因为这是叶栀自己设置的。


    是顾望舒登录红客军团的提示音。


    叶栀脑海中缓慢出现这个概念，令她猛地惊醒过来，急忙丢掉手上的刀柄，连滚带爬跑到客厅。


    她傍晚时靠着沙发睡着了，手机落在地上，这时候随手捡起来便跑进另一个卧室，赶紧打开电脑。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现在是凌晨12点21分，叶栀今天没关注顾望舒的情况，看来他已经忙完海外的事，不用大半夜加班了。


    叶栀一边开电脑一边将手机上的监听打开，顾望舒正在教室里学习，顺便用电脑做笔记，手机监听中传来规律的快速的敲击键盘的声音。


    意识到这是顾望舒带来的动静，叶栀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


    对应顾望舒IP地址的教室她早已经设置好，此时便慢悠悠抽出纸巾来擦拭手掌下方的血迹。


    叶栀对疼痛不敏感，大概是从小挨打挨多了，她越哭父母就越心烦，苏雪也跟她说，女孩子要安安静静的才讨人喜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叶栀整个麻木下来，受伤也不会觉得痛了。


    她给顾望舒设置的教室是更难的网络安全基础教学，顾望舒的键盘声偶尔会停顿下来，短则几秒，长也不超过两分钟，总体来说速度仍然很快。


    他本就有基础，只是之前不怎么运用在这方面，现在可以说是一点就透。


    叶栀本打算徐徐图之，只是今晚她太想跟顾望舒交流了，什么都好，她想顾望舒跟她说些什么。


    临时打开管理后台，叶栀将一串错误代码输入进去，按下确定后，没过多久，顾望舒的键盘声果然停止了。


    他似乎站起来去拿了什么东西，之后是翻书的声音，键盘声音偶尔出现，十多分钟后，键盘声音恢复过来。


    打打停停，二十分钟后叶栀的管理员后台收到一份Bug反馈。


    19倍镜：【您好，冒昧打扰。请问关于代码雨编写第三段的第二行，绘画函数……】


    叶栀自然知道问题在哪里，看到顾望舒一本正经地打招呼，又把错误指出来，询问是Bug还是特殊的识别方式，忍不住噗嗤笑出来：“怎么傻乎乎的啊，小月亮。”


    好奇心重的顾小教授已经在自己的备用电脑上尝试过了，虽然卡住，本身知识也提醒他应该是教室的问题，但他对于学术的尊重还是让他思考了一下到底是他的问题还是红客军团教室教材的问题，并最后发来这个站内短信作为询问。


    Z：【function draw后面是“（）”没错，是运动文字这边……】


    叶栀把编辑好的信息发回去，很快从手机监听中听到顾望舒小声“嗯？”了一声，键盘声停止，他几乎是立刻挪动鼠标点开站内短信。


    在封面“来自管理员Z的回复”那里停留了两三秒钟，这才点开。


    现在已经是凌晨1点多，顾望舒估计都没想到自己的反馈能这么快收到回复，而且回复他的是前几天才知道的传奇HK，看完信息内容后又回头看一眼短信封面，甚至点了下“发信人：管理员Z”来确定真伪。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刚入门的游戏萌新，刚在各种平台听到某位大佬的丰功伟绩，看过TA在游戏里大杀特杀，转眼那位大佬就站在他身边，多少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人在本质上都慕强，顾望舒还额外追加了学术尊敬buff，对知识有着天然的尊重。


    站在HK领域顶端的Z，对他来说就是实力相当的强者。


    因为回复短信最后的那句“谢谢你的反馈，如有疑问可以私发信息交流”和发过来的好友申请，叶栀很快成为19倍镜的第一个好友。


    19倍镜同学还对Z的险恶用心一无所知，私聊表达了感谢后，又开始跟Z讨论起前几天擂台赛中看到的一些问题。


    当时的擂台赛叶栀知道顾望舒在观战，选择的都是朴实无华的应对策略，加上圆的解说，顾望舒可以凭借自己的专业知识理解很多操作，也因此会产生一些疑问，正好Z这个正主出现，一副开朗爱交流的样子，顾望舒自然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19倍镜：【设置在F盘的蜜罐……】


    19倍镜：【远程操作代码……】


    19倍镜：【蠕虫程序……】


    话密得令人很难想象他是现实中高不可攀的顾教授，更像一个被邀请进游乐场的小孩，对什么都好奇，面对热情老板的招呼，他恨不能所有项目都去玩一玩。


    “真可爱啊……呜……”叶栀一边咬着嘴唇一边打字回复。


    以有心算无心，这一晚的交流可以说是酣畅淋漓。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如果不是叶栀定了闹钟，两人交流2个多小时似乎都还有很多话题可以继续讨论。


    可惜顾教授是有工作的，叶栀深吸几口气率先结束话题，她这边下线，顾望舒也很快关电脑休息。


    叶栀坐在老旧的沙发上放空自己，这沙发是她曾经的床，很久很久没感觉到这种安逸的氛围了，叶栀蜷缩成一团，想着刚才和顾望舒的对话，不知不觉又睡过去。


    心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叶栀第二天处理好房子后很快便离开F市，直接在A市租了个环境不错的房子居住。


    周边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医疗环境好，健身房设备齐全。


    章先生在半个月后被双规，他跟苏雪只是单纯的婚外情关系，苏雪最终也不过是小小被调查一下而已。


    打击最大的可能是她知道那套房子不拆迁了——对叶栀而言这点报复无关痛痒，苏雪真想将房子卖掉，稍微装修一下卖给有需要的人完全可以，最多就是损失一两万而已。


    她没有找叶栀，找也找不到。


    叶栀变得忙碌起来，盘算着自己账户上的钱，上午去健身，下午医院调理、学习，晚上跟顾望舒红客军团“见面”。


    有时有种自己已经重生，在新世界过崭新生活的感觉。


    叶栀凝视着镜子里头发变长，脸色也变得红润的自己，没有表情的脸忽然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就要这样，以为一切恢复平静，所有风浪都结束时，再来一场风暴。”


    她咬住自己的拇指吃吃笑起来。


    手机传来泉水叮咚的声音，叶栀拿起手机看到手机版红客军团页面，刚刚上线的顾望舒发现她也在线，十分礼貌的发来问候。


    19倍镜：【晚上好，师父。】


    “噗……”叶栀忍俊不禁后抿起唇，很努力才不让自己再次笑起来。


    大半年的相处顾望舒不仅接纳了Z的存在，基于他极高的道德感，因为Z教过他很多私藏的东西，他觉得为表示感谢和认可也应该尊重的叫一声“师父”。


    叶栀当然没有不答应的。


    这不，小月亮已经学会每次上线，看到她在线便过来礼貌打个招呼再去玩耍了。


    “真可爱啊我的小月亮……”叶栀轻轻咬了下拇指，“下周就要见面了，想想真是激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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