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十五，高度发达的赛博式建筑在墨色中幽微闪烁着绚丽斑斓的霓虹灯，无数悬浮于空中的无人银色轻轨按部就班沿着固定线路行驶，细微摩擦声成为这幅寂静画面的唯一华丽圆舞曲。


    好在此时居民都在休息，所以车上没什么人，乌佟所在的这节车厢，除了她，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从轻轨窗外低头俯视整个主城，这是她第一次仔细观察这个城市，乌佟再度感叹主城超出想象的发达程度，不管是经济、政治、军事，还是人们的生活水平、医疗设施、交通系统，都要比一般地区好得多，而乌佟之前所在的那个郊区……有些人连生存都是个问题。


    从古至今，无数朝代新陈代谢，政权更迭朝花枯草，只要存在人这个主体，阶级的鸿沟与巨大的贫富差距就会一直存在。


    更何况，这是红混纪，一个集混乱、危厄、不确定于一体的纪元，这里纸醉金迷，奢靡荒诞；这里哀鸿遍野，民不聊生……这里是资源掌控者狂欢的天堂，也是底层劳苦人民葬身的墓地。


    在这里，只要你有足够的生存资本，一切都有可能。乌佟眼底划过一丝不可察觉的讥讽，毕竟，连人造日月星辉都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不行的？


    “尊贵的乘客请注意，本次列车距离到达c-1选区还有……”


    乌佟揉了揉发热的太阳穴，转动因固定在同一个位置而酸涩的眼球，起身，是时候该走了。


    她不属于安逸，她的血液里流淌着癫狂缭乱的刺激因子——


    换句话说，乌佟，天生就是个疯子。


    之前是，现在即使进入克隆模式，也是如此。


    ……


    ——北部战区


    “轰！——”


    “嘣！”


    尘土泥点喷射飞溅，炮火声此起彼伏，浑身被穿戴机甲保护着的现役军飞速跳跃在战场前线，其他机甲兵紧随其后为现役军打辅助，他们后方则是无数由新型厚重钢筋刺交缠的金属防护网。


    上至城墙高塔，下至地面伏击，特训射击队严防死守，直径射程形状大小不一的枪械军火黑洞洞正对着异形涌来的方向，压缩改良迫击炮迸发出亮黄赤橙的火星，异形攻势仍未出现任何减弱。


    “怎么越来越多了！”


    科吉亚拿起轻机枪扫射着挡在眼前的异形，大吼：“这他妈还有一堆！”


    “饺子，十点钟方向！”


    被称作“饺子”的少年立即反应过来，举起手朝着右前方“突突突”几声，穿戴机甲内部猛烈发射无数发子弹。


    “谢了！”


    科吉亚闷声，汗水打湿眼睑，看着不断从前方冒出来的异形，心里隐隐猜中，眼神一亮：“坚持住！它们头儿要来了！”


    果然不出一分钟，在场所有士兵机甲内都响起同一个紧急报道——


    【警报！全体兵官进入一级戒备状态！“毒瘤”再次出现！“毒瘤”再次出现！】


    “倏——”


    旋即kol上将的身影于大气中一闪而过，业摩这家伙也到了，科吉亚深呼吸，与周围现役军对视一眼，不到百人的队伍此时默契地变换成疏密有序的阵型，这是圣威修索一贯以来的作风。


    “都打起精神来！”科吉亚拍了拍身边战友的后背，神色中浮现点点希望，扬声大吼：“抓住这次机会，弄死这毒瘤咱就可以回家了！”


    “是！！！”


    浑厚如山的应答声排山倒海，浩荡气势霎时盖过震耳欲聋的炮火。


    大气中，只见主城上将被围绕在中央，男人依旧是那副肉体肌理，身上除了那件纯黑制服没有任何保护措施，身形修长肌肉紧绷，凌乱碎发堪堪掩住浓密眉弓，眼底却是丝毫不掩饰的阴仄杀意。


    “砰！”


    “轰！”


    “砰——！”


    令人窒息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猩红黏腻，又是一场残忍惨烈的屠/tu杀。


    “毒瘤”可不是那么好弄死的东西，被炸开的肉块像是长了腿一般，在“毒瘤”不断新生增殖的同时分散成一个个子体，弹跳着嘣向周围的现役军。


    后方战线，一小兵战战兢兢端着枪，这是他第一次参与战事，颤抖着声线：“上……上将怎么没有穿戴机甲！万一不小心受伤了怎么办？！”


    “上将还要你操心？那可是有种植机甲的修罗！”队长一记爆栗，厉声训斥：“手不要抖！扶稳！看见没，防护网前面就有一个变异种。”


    “开枪！”


    而血战的号角，才刚刚吹响……


    ……


    ——c-1选区


    少女玲珑高瘦的黑影孑立于最高建筑物天台边，只要超前挪动一步，摩天大楼立刻幻化为万丈深渊，摔下去就是尸骨无存。


    可那黑影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此时危险的境地，而是固执地伫立在同一个位置，白金马尾在凌冽寒风中狂乱舞动。


    看着眼前一大群游荡人，乌佟彻底怔住，因为其中还夹杂着小孩和妇孺，她眼下不知道该怎么做，视线随着匀速移动的人群摇晃。


    观察，往往是她最擅长的活儿。


    ……


    估计是知道了这件事，所以目前大街上除了最初那一批的游荡人，没有一个居民瞎逛。


    更多的是待在家里，等待着政府和军事中心的声明。


    乌佟从天台一跃而下，身上的滑索挽具倒是给她行了个方便，顺着大楼的防窥玻璃一直下降到五层的距离。


    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离得近点，方便观察。


    前提是，不能惊扰这些游荡人。


    她可不想被撕咬致死，那多丑。


    利落娴熟的黑影陡然匍匐于五层窗台边，轻手轻脚直起身，乌佟整个人朝人群偏过去。


    这下倒是有收获，少女雾蒙蒙的棕瞳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很快就变成了疑惑。


    视线不断移动，无数人像传递到大脑中枢后经过比对，乌佟捕捉到了那些人的主要特征——


    都有一个斑黄湿滑拇指大的东西吸附在他们身体的各个部位，有的是在显眼的脸部，有的则是在不起眼的裤腿卷边处。


    这些东西，看起来倒像是乌佟之前在亡域荒原见过的一种兼性寄生虫——


    马蛭。


    准确来说也是变异种，不然这些居民的身体不会出现溃烂的现象，至于所谓的“同质化”就好解释了。


    据乌佟观察，一个人身上，可不止有一个变异马蛭。只要人与人之间有任何接触，这些马蛭就会转移至另一个人身上。


    所以，这些居民不是“游荡人”，而是“寄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