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事好！”


    一声惊呼使人群再次沸腾，一个个开始呈现自己精彩绝伦的表演。


    华丽瑰蔚的丝绸薄毯针脚细密，奉承圆滑的话语似精织密线，可就是穿插不进一句发自内心的称赞。


    “是我们理事来了！”


    西装革履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迎出一个谄媚的笑脸：“恭喜啊！有这么一个年轻才干的儿子真是我求不来的福气哦！”


    被人称作理事的男人是少年的父亲，眼神丝毫没有施舍给自己的儿子，而是忙着接受周围人们的络绎不绝的恭维。


    “我其实也没做什么，都是这小子自己的兴趣罢了……”


    诃珐诺兰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被用来给父亲面子增光添彩的利益工具，至于儿子这个身份，在理事那里，甚至比不上一个官位。


    少年漠视这一切，转身离开。


    这里的空气腐烂腥臭，也就只有他们这群恶心到骨子里的蛆虫才会甘之如饴。


    ……


    走到熟悉的实验室，看到那个纤细柔弱的身影，少年精致的脸上才绽放出一丝笑容：“老师，我通过了。”


    少年朝着女人走去，步伐中带着轻快。


    女人名叫季蔺温，是这里权威的高级研究员之一，也是诃珐诺兰的指导老师。


    只见那女人转身，露出一个赞赏的微笑，将少年抱在怀里，温柔地在他头上抚摸着，清润的嗓音传进他的耳朵里：“你真是太棒了。”


    像是想到什么，少年谨慎往后退了一步，眼神看着老师微微隆起的小腹：“我怕挤到小宝宝。”


    女人忍俊不禁：“不会的。”


    “要是小宝宝出来怪我怎么办？”少年好奇，一直盯着老师的肚子，想伸手去碰一碰。


    “那这样好了，反正不到一个月小宝宝就要出生，到时候你看他会不会怪你。”女人打趣后低头看着肚子，发髻旁的碎发落在脖颈边，侧脸愈发温柔，“你说，小宝宝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女孩儿？”


    少年淡蓝色的眼眸中汇聚着光芒：“我猜，她一定是个跟老师你一样温柔坚韧的女孩儿。”


    至此，回忆结束。


    诃珐诺兰收回视线，低声呢喃：“老师……”


    随后，男人走出房间。


    ……


    ——亡域荒原


    日月交相辉映，生机之下，埋藏着致命危险。


    迷彩越野车奔驰于广袤森林，而诡异的是，绿郁葳蕤不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漠，胡杨歪斜挣扎，拼命汲取着干涸地底的水源……


    粗厚漆黑的轮胎溅起飞扬的泥点，一年轻男人戴着墨镜，熟练操纵着方向盘。


    “首领，不是我说，这人类基地的东西就是好用。”罗尔向车后座瞟了一眼，“我们自己研发的不行，噪音太大。”


    罗尔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碰车，那时候他家首领还没有分化出人形，但却是历代首领中最有远见的一个。


    要不是首领下令引进人类基地的各类用品，估计现在的豹族基地还是个落后的劣势种族，自己也永远不可能知道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比自己跑得还快的工具。


    他们与人类的沟通，主要有两个方式。


    第一，得益于人形优势，即使没有人类基地的磁卡，只要有足够吸引人的交换物，总会通过一些非法渠道将这些东西搞到手。


    第二，得益于人类特别行动组每月的“扩建”，每当他们遇险的时候，豹族的人就会趁此机会与之谈判，谈成了就可以直接获得他们的装备，谈不成……那就直接用强的。


    罗尔想了想，虽然首领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但自己心里还挺感激他。


    “豹族基地怎么样？异形解决的了吗？”拓忒墨尔倚靠在后座，半眯着眼，之前跟罗尔联系好出了监察关卡就到指定位置等着。


    罗尔支支吾吾，已经能想到待会儿脑袋要面临什么了，一闭眼：“怎么说呢……不算好，但是可以勉强应付。”


    坐在后座的黑豹首领皱眉陡然直起身，一记爆栗，愠怒：“你之前不是说情况很危急？”


    “别打！别打！”


    “我说就是了。”罗尔腾出一只手护着头，一脸委屈：“其实……想让你回来的主要原因，不是这个。”


    “是……是威尔信。”


    黑豹听到这个名字幽绿色圆瞳霎时竖起，嗤笑一声，眼神中满是轻蔑：“怎么？手下败将想谋权篡位？”


    “是了。”


    罗尔将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一遍：“他在你走的时候就不安分了，要不是之前你带着洋娃娃回来一趟，估计豹族基地早就变天了。”


    “你看啊，你坐上首领之位到现在才三年，第一年新王当立，清剿明面儿上的反对势力巩固朝政，第二年迅速发展经济军事实力，颁布新法，改旧从新，第三年好不容易稳住了……唉，真是……”


    “这次虽然没过多久，可威尔信那边的党羽是愈发猖獗，甚至还联合长老妄想联名弹劾……”


    罗尔此次前来，不仅是代表着自己，更代表着无数豹族子民，叹气：“而且，你一走，政事处理困难，政策实施困难，连子民都开始集体上书央求你归来，平时就连一直唱反调的长老们也都盼望着你能回心转意，大家都以为你除了每年捕猎就不会回来了……”


    “是，我知道首领你在异能进化出来之前的经历的确很难捱，这些我们都在深刻反思……可你也不能对现在大家的关心与刮目视而不见啊……”


    罗尔诚恳道：“豹族基地，是真离不开你，他们都在祈求着你的回归。”


    “你，是一位受人敬仰爱戴的王。”


    ……


    听着这些之前从未了解过的事情，拓忒墨尔垂眸，呼吸之间，感受到一种前所唯有的凝滞。


    他在思考，在审判，是真的吗……罗尔说的这些话，自己之前从未听过。


    但这就是事实——


    豹族的子民，离不开这位首领，这位在短短三年之内就带领一个江河日下的种族东山再起，再度成为荒原上的优势种族。


    不，不是优势种族。


    客观地说，是盛极一时，极度繁华。


    而这位命运多舛的年轻首领一直不想面对事实的原因……或许还是在十五岁之前，拓忒墨尔并非他的记忆，被停留，被囚困，被徘徊，在那段阴暗潮湿的经历。


    人终究会踟蹰深陷于内心某一方囹圄，将其归咎于环境使然，可无数挣脱镣铐的先辈证明——


    除了自我救赎，别无他法。


    他也时常会想，自己是不是太执着于过去，从而忽视了现在所得到的一切，又或是未来即将面临的未知。


    脑海恍惚之间闪过一抹粲然白金，黑豹突然如释重负地笑了。


    是该走出来了。


    “谁跟你说，我不回来了？”


    拓忒墨尔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