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心开车。”


    少年首领谈判的时候只提出拥有军事基地的出行自由，却没有要求巴别塔的出行自由，因为他知道，诃珐诺兰这老家伙是不会答应的，所幸退而求其次换成了军事基地，这样也好，自己回基地也方便。


    拓忒墨尔将诃珐诺兰的回复一一复盘，勾唇挑眉，不管这人怎么补救，漏洞还是漏洞，就是小了点，还丑。


    诃珐诺兰怎么敢肯定自己一定不会对人类基地产生威胁？看来是知道些什么……就是不想说而已。


    不想说可以，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问。


    少年轻嗤一声，视线掠过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群，突然问了一嘴：“花呢？”


    “花？”


    “什么花？”


    罗尔猛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哦！首领你是说准备送给洋娃娃的花吗？”


    “……”


    拓忒墨尔皱眉：“别啰嗦。”


    “你就放心吧，那花就在后备箱，我当时为了保鲜，还专门把泥也拖过来了呢！”


    拓忒墨尔：“我谢谢你。”


    “嗐，这有什么好谢的，都是属下该做的哈哈哈哈！”罗尔下意识瞄了眼后视镜，总觉得首领话中有话，怪怪的。


    拓忒墨尔看着终端上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复的对话框，立挺眉宇间生出一丝烦躁，记忆中卡娜尤音子龚长辕他们都回家了，剩下的联系好友……


    只有业摩一个，还是在第一副本的时候，两人都在同一个小队，所以就有了对方的联系方式，不过现实生活中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


    ——军事基地h-0区


    【乌佟在哪？】


    业摩刚解决完克凛赫斯那边的每日汇报就收到了这样一条消息。


    “咦？”


    业摩点开页面：“拓忒墨尔是什么时候和我加的好友来着？”


    迟疑了片刻，业摩抬手输入——


    【你找她有什么事情吗？】


    要说自己啥都不知道，业摩也做不到这样，毕竟乌佟变成现在这样也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


    拓忒墨尔：【私事。】


    完了，这咋办？


    乌佟现在没醒，还躺在科研中心的活体实验台里呢！


    拓忒墨尔：【她出事了？】


    拓忒墨尔：【定位发我。】


    业摩（热锅上的蚂蚁）：完犊子了


    他现在不用想都可以知道拓忒墨尔那一脸阴沉样儿，之前也不是没见识过，要是这个时候再无动于衷，恐怕更让人生疑。


    无奈之下业摩只得给塔主发消息：【塔主，拓忒墨尔在追问乌佟的消息，而且他已经起疑了。】


    三分钟后，他收到了塔主的授意——


    【告诉他实情，瞒不住的。】


    业摩皱眉，这话看着，怎么感觉拓忒墨尔和塔主之间也认识？


    ……


    ——病房·正午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迟钝、空荡、道不明的沉闷，可下一秒喧嚣后，无声无息闯进来的气氛倏忽驱散一切低迷。


    乌佟睡了很久，久到自己都感知不到生命的温度，感知不到墙面挂钟指针的流逝，感知不到空气中呼啸而过的灰尘……


    是淡淡的香味，幽苦萦绕，丝丝钻进自己的嗅觉器官。


    好熟悉，这是乌佟第一缕意识回笼的印象。


    缠绕着来自远方的牵挂，那苦香从鼻腔伸展蔓延，悄然贯穿身体各个角落，从四肢流淌到筋脉，从骨骼转移到肺腑，细细密密安抚着很久以前的剧痛。


    小臂内侧的血管被冰凉点滴灌注，耳边是心肺监护仪微弱的呼叫，难以忽视的光线聚集在一侧，还有……


    还有……


    她醒了。


    睁眼，是纯白色的天花板。


    转头，是一个颀长高大的身影。


    视线虚焦而过，模糊朦胧，像是暮春夜间被笼罩而上的雾气，泛着细闪的阳光从视野边缘撒落一地煦暖。


    少女的眼眶刺激性分泌出生理盐水，那人的身影本该在瞳孔正中央破碎分裂，却又在她晶莹泪滴的边缘拼凑完整。


    是拓忒墨尔。


    下一秒，是右手手腕处的滚烫，乌佟发现黑豹转过身，将自己满是针孔乌青的手背覆盖，他想用自己的体温捂暖少女冰冷的手臂。


    她不知道拓忒墨尔这样看了自己多久，也不知道黑豹见到自己的时候是何反应。


    但她感觉得到，左手手腕，是温的。


    “啊……”


    乌佟尝试着发出声音，却发现除了一连串断断续续的气泡什么音节也发不了，喉咙里是长期缺水的摩擦感。


    病房的淡蓝色窗帘陡然涨满，正午的风嬉戏也不忘捉弄这些单薄的小家伙，慈悲般卷着少女微弱的气流，直抵少年耳边。


    “你醒了。”


    不同于两人初次见面，少年的语气是低沉柔软的陈述句。


    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从见面的那一刻就开始悄无声息地孕育。


    ……


    乌佟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拓忒墨尔的时候，他的第一句话是——


    “醒了？”


    那是的少年首领带着上位者不可忽视的睥睨傲居，那是对一个破败病号服的可怜与探究，就跟怜惜路边被无辜折断的野花野草一样，是个人都会多看一眼……但也仅仅止步于那多看的一眼。


    待少女再次睁眼，怅然感叹命运之轮的多舛诡秘。


    就是那样淡若萍水的羁绊，将两人捆绑在一起，这才让她等到了现在的这一句——


    “你醒了。”


    ……


    眼前是黑豹泛着水光的幽绿眼瞳，乌佟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她要守着这片寂寥幽潭，永不干涸，直到自己死去。


    “医生马上到。”


    乌佟见黑豹倥偬慌乱间望了一眼病房门外，又再次转过身：


    “疼不疼？”


    ……


    “香。”


    少女用口型缓缓说出这样一个字，煞白小脸被抽干了血色，本就消瘦的身躯更是平白添上了病恹恹的孱弱。


    拓忒墨尔背过身，抑制住涌上喉头的涩意，终是不忍心。


    从得知消息的瞬间少年就马不停蹄冲到了病房，继而便是一片死寂，真诚热烈的黑豹不知所措，赶来时手上还拿着一束被淡雅箔纸装点好了的洋桔梗。


    少年伫立了很久。


    只是匆匆打量了病床上的人一眼，他便溃不成军。


    本该是将洋桔梗亲手送给活蹦乱跳的洋娃娃的啊……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呢……


    “是花香。”


    拓忒墨尔整理好情绪，转身面对洋娃娃，将放在病床边的洋桔梗抱了过来。


    乌佟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却发现少年微红的眼尾，乌黑的眼睫末端是难以察觉的水汽。


    “你不喜欢假花。”


    黑豹抿唇，认真从一大捧花束中挑出一朵，神色不清，固执道：“所以，我从基地花园里摘了洋桔梗。”


    下一秒，煦风拂过，少女唇珠处轻轻落下一瓣柔软的触感。


    那是洋桔梗的花瓣，掺杂黑豹稚嫩敏感的真心，穿过层层缭绕的水汽，借由着这阵风，传达到洋娃娃的鼻息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