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都没有想他娘被欺负,就觉得眼前那把艳火烧得更旺了。


    他的眼要瞎了。


    有她在的地方，其他人都是陪衬，天地都黯淡无光。


    她有一种别人没有的力量,那种力量让她发出耀眼的光。


    他想抓住那种力量,他想拥有那种力量。


    那样他那一望无际的荒原上,就有了太阳。


    不知道谁看见他,喊道：“许老师回来了，快来看看吧，你儿子烫脚了。”


    许母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许诗华伸手，“华子啊,都是娘不好啊,没看好耀耀，让他脚烫了……他们说都是娘的错,娘想了想，也是娘的错。娘为啥怕他哭啊，哭就哭呗,要是我知道……”


    许诗华扶住她,“娘，不是你的错，你太累了。”


    许母被林姝等人怼出来的委屈，登时找到了出口，捂着脸就呜呜地哭起来。


    陆合欢一直抱着孩子，扭头朝许诗华道：“诗华,你来替我会儿，我腿麻了。”


    许诗华上前要抱孩子，许母眼前一黑一屁股摔地上。


    许诗华吓一跳,转身要去扶她。


    邱婆子已经一把将许母搀住，在她人中上狠狠掐一下，许母“啊——”一声立刻又清醒了。


    邱婆子：“没事，不用担心。”


    她招呼后屯的婆子给许母送回去，“自己身体不好，就回家歇着吧，别搁这里硬撑啦，不知道的还以为故意捣乱呢。”


    许母又委屈又气，真是浑身哆嗦，她明明是心疼孙子，怎么在这些人嘴里就成了故意捣乱？


    她的心疼是假的吗？


    抹黑她呀。


    她不走。


    陆合欢：“娘，你就别添乱了，快回去歇着吧，你再晕了怎么办？”


    许母气得直抹着泪儿，“诗华……”


    许诗华：“娘，你先回去躺会儿，歇一歇。”


    许母只得一步二晃地走了。


    刚烫到的时候许耀耀疼了一下，哭一声，后来烫伤的脚就发木，没什么感觉。


    这会儿泡了半天水拿出来抹药膏，他感觉到疼，开始嗷嗷哭。


    许母走到半路听见，犹如被充能一样立刻来了力气，“啊，我的乖孙儿啊，疼死奶了啊……”


    乖孙儿需要她！


    她要去陪着乖孙儿受苦。


    林爱娣婆婆立刻拉住她，“你可别去了，你看你风吹就倒的样子，不过我说真的啊，你儿子媳妇都拿工资，按说比我们日子都好，你咋还饿成这样。不是诗华不孝顺，不给你吃饭吧？”


    以前许母说儿媳妇不好，林爱娣婆婆还信。


    可她也看到陆合欢不做饭，都是许母管着家里的事儿，要说陆合欢苛待婆婆不给吃饭那绝对不可能。


    那就只能是许诗华不给她吃。


    “没，才没呢！我华子最孝顺了，给我买红糖泡水喝，还买麦乳精。”


    林爱娣婆婆：“那你咋……”


    许母看她眼神里充满怀疑和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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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是小时候吃不饱留下的习惯，二是大/饥荒那几年没粮食，她习惯性舍不得吃要留给孩子们，二是她想让大家夸她是个好人，为了孩子付出这么多，夸她辛苦、不容易、太疼孩子之类的。


    她不是想让人怀疑她自作自受的。


    等许诗华抱着儿子和陆合欢一起回家，许母倒在炕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她这么苦了一辈子为啥？


    他们凭啥这么说她？


    她听见孙子哭蹭得跳下炕，哭道：“乖孙儿啊，疼啊，奶也疼，奶给你呼呼……”


    她要去抱孩子，许诗华直接放炕上。


    许母扭头没看到许小悠，眼神凶狠地瞪着陆合欢：“她呢？我得照顾耀耀，让她回来做饭。”


    陆合欢：“她那么懒，那么笨，力气那么小，会做什么饭？回头再把自己也掉锅里？”


    许母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她居然也这样欺负自己。


    这是林姝教的吧？


    好呀，你们欺负我。


    许母立刻哭上了，“我知道你们嫌弃我，你们嫌弃我老了，没用，成累赘了……”


    许诗华立刻道：“娘，没有的事儿，你不是说小悠笨手笨脚不会干活，我怕她弄砸了你更生气。”


    许母：“你也不听我的了，你也不听我的了！真是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娘啊，我……”


    陆合欢突然大声道：“行啦！耀耀都这样了，还不够乱啊？”


    烦死了。


    她早上就吃半个窝头，因为婆婆把干粮都藏起来，中午又只吃半个，晚饭还没吃。


    这会儿她饿得两眼发昏，脾气就暴躁。


    都没力气在许诗华面前做淑女了。


    许诗华看了她一眼，有点惊讶。


    许母被陆合欢吓到，“你、你干啥，你吼我？”


    许诗华让她好好休息吧，儿子这样还需要人照顾呢。


    他对陆合欢道：“娘身体不好，你辛苦一下，这几天照顾一下耀耀？”


    陆合欢：“那我得上班啊。”


    许诗华不以为意：“一帮小学生而已，反正也没人正经学习，你随便布置作业对付一下就行。”


    陆合欢声音低下来，“不行呀，工作……”


    许诗华：“那你的意思我在家照顾耀耀？反正他也不是你生的，也行，我请假……”


    陆合欢立刻投降了，“好吧，我照顾。”


    许母：“我还没死呐，轮不到你们照顾，我会照顾我乖孙儿的。你不好好上班，万一人家扣工资呢？”


    陆合欢饿得头晕眼花，不跟她说了先去找东西吃。


    一盖垫生白馒头堆在桌上，糟践得不成样子，家里没窝头，许母也没蒸，这意思明儿让她饿着？


    婆婆可舍不得给她吃白馒头。


    陆合欢有一瞬间觉得委屈，在娘家的时候她何曾饿过一顿？


    就算爹娘不问，二嫂都问饿没饿，给你炖个鸡蛋羹啊？


    她都多久没尝过鸡蛋羹的味道了？


    这时候许诗华说他饿了。


    许母立刻要去做饭。


    许诗华：“娘，你就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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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合欢：“娘你放着吧，我蒸。”


    许母：“等你蒸，都馊了。”


    陆合欢就去洗锅，再蒸那些沾了灰土的的馒头，好在还没坏，只不过发酵过头酸味太大而已。


    炕上许耀耀又开始哭，他疼，伤口还痒。


    许诗华让他不要抓，他给许耀耀讲道理：“你要抓了，就会破皮流水，到时候就留疤，你要坚强，你要……”


    小孩子懂什么道理？痒的时候天王老子都忍不住，就让他忍，他哪里忍得住？


    许诗华又觉得孩子好烦，小孩子好蠢，生活真是一地鸡毛。


    没意思透了。


    痛苦让他想写诗，他就不管许母和儿子了，顾自回屋构思他的诗去。


    陆合欢蒸上馒头，回头去喝玉米糊糊的时候发现只剩个碗底，其他的被婆婆喝掉了。


    她蒸好馒头，小心翼翼地捡馒头生怕黏破，到底是有馒头粘在手指和锅沿上，她把黏在手指上的馒头皮塞在嘴里，发现酸中沁着甜，好好吃。


    她一边嗦着自己手指，一边无声地流泪。


    许母还在炕上一边哄孙子一边喊：“儿媳妇，你和别偷吃白馒头啊，那是诗华和耀耀的口粮。”


    陆合欢把馒头端到许母屋里去。


    老婆子要盯着的，怕她偷吃。


    忍着饥饿陆合欢上了炕，却没有力气听许诗华念他的新作。


    今夜是第一次，许诗华主动求欢，陆合欢拒绝了。


    她太累了，也难受，转过身背对他。


    以往都是她主动他没兴趣，他拒绝她。


    这一次却成了她拒绝他。


    许诗华有点恼。


    陆合欢肩头微微抽动，期待他能安慰她一下，却只听他鼻子里轻哼一声，也转过身去背对她睡了。


    黑暗中许诗华睁着眼，心里想着：矫情什么？又不是我求着你嫁过来的，装什么千金大小姐？


    等他安慰？配么？


    陆家却在对孩子们进行深化安全教育。


    虽然甜甜和盼盼很乖，不会乱动火，不会去水边，可随着孩子变大，会变得调皮。


    毕竟他们还小，现在才5岁，


    等到了七八岁猫狗都嫌的年纪，再乖的孩子也会因为身体各项机能发展的不平衡导致叛逆期。


    林姝觉得还是得有这个思想准备的，不能因为孩子一直很乖，突然不听话而暴躁或者失望，那样会伤害他们的母子感情的。


    她要未雨绸缪，在孩子还没叛逆的时候就好好爱他们，多给他们洗脑，灌输各种自保的知识。


    即便以后叛逆，也不会做那些可能会带来伤害的事儿。


    林姝说完，盼盼复述，甜甜就往本子上写。


    许小悠羡慕地看着，甜甜好厉害，她也想学写字。


    等甜甜和盼盼睡着了，许小悠朝林姝身上凑了凑，小声道：“小舅妈，我明天得回家了。”


    今天奶奶都埋怨小舅妈家了，要是她还呆在这里，奶奶会怨恨小舅妈的，还会跟人家乱说小舅妈的坏话。


    她不想人家说小舅妈的坏话。


    林姝知道原书中的小女主懂事，但是没想到她这么懂事，竟然还能理解大人的问题，能用大人的思维考虑问题。


    也不怪她是原书的女主了。


    林姝柔声道：“你是小孩子，不需要考虑那么多的，你奶奶拿我没办法的。”


    许小悠：“可是……我不想。”


    她虽然小，却已经知道奶奶的脾气，会骂得非常难听。


    奶背后骂方奶和后娘就骂得很难听，许小悠不喜欢。


    她还跟人家说后娘打她，不给她吃对她不好，可后娘明明没有这样，反而是奶这样，可是她跟人家说人家都不信，人家信奶的，因为奶是大人。


    人家都说没有后娘会对孩子好的，让她别害怕后娘，别被后娘哄骗。


    林姝翻个身面对着她，虽然天黑看不清什么，但是面对面讲话会让她觉得声音更容易传达心底。


    “小悠，你要是回去，你奶肯定会拿你撒气，打你骂你甚至不给你吃饱。”


    许小悠下意识地挺了挺瘦弱的脊背，小声道：“我会……动脑筋的。盼盼说人得动脑筋，人家打你你就得跑，你瞅瞅我大伯，我奶那么厉害呢，都打不着他。甜甜也说，小人书里都写了二十六计走为上计，还有围魏救赵，还有……”


    可能因为晚上看不清，她没那么害羞紧张，也许因为对林姝分外信任，所以她小嘴叭叭说得很流畅。


    这些天她和甜甜、盼盼一起，可没白呆着，一直看小人书学习来着。


    八路军对付鬼子和伪军的办法，还有聪明的主人公佃户对付坏地主的办法，还有伶俐的媳妇儿对付坏婆婆的办法……


    那小人书里都写了的。


    林姝听得很是惊讶，平时她见崽儿们看小人书，觉得他们就是看热闹，模仿打仗抓特务，没想到他们还能学到这个。


    这点她和盼盼有点像，甜甜就比较单纯，也许从小受宠被呵护着长大，孩子不往那方面想。


    也是二个崽儿聪明，像虎子花花那些，别说看个小人书，你就掰碎了给他们讲，他们也听不


    懂你说什么。


    许小悠这孩子，竟然能从小人书里学到人生智慧，真不愧是女主了，这是天生的聪慧。


    看来书籍真的能启发人的智慧。


    虽然现在社会上奉行读书无用论，可其实读书改变人生本身就是对智者来说的，那些愚人你喂着让他们学习读书，那他们也是拒绝的。


    智者就会主动寻求智慧的启迪。


    不管是书还是老人讲的故事亦或者从别人的经历中吸取经验教训。


    林姝没有违逆许小悠的决定，虽然她小，但是她有主见，就应该被尊重。


    许小悠是原书的女主，不是毫无用处只能等待拯救的小可怜。


    许小悠是只小鹰，那她就不能把对方当一只小鸡揽入羽翼下彻底保护起来。


    小鹰就需要自己去面对人生的风雨，才能强健它的翅膀。


    她只需要从旁看顾就好了。


    第二日一早林姝就把这事儿告诉方荻花。


    方荻花倒是没怀疑林姝不想带这孩子了，只觉得二儿媳肯定有特殊安排。


    如今她对林姝已经有很厚的滤镜，那是相当自信的。


    她也没对许小悠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就点点头，“要是有事就往医务室跑，你陆姥爷在那里呢。”


    许小悠很认真地挨个跟大家道谢。


    甜甜：“悠悠姐，那你还来找我们玩吗？”


    许小悠笑道：“当然来呀，我要是没事我就来，反正我自己知道路的。”


    盼盼犹豫了一下，忍着肉疼抓了二块糖给许小悠，“悠悠姐，你藏着别给人啊，要是你奶打你，你就偷摸吃一颗甜一甜。”


    许小悠：“我想想你们，我就觉得好甜啦。”


    林母瞅着二个孩子，稀罕地跟方荻花道：“你说这仨孩子咋恁懂事。”


    不说她自己，就看看周围其他孩子，一个个还傻乎乎的。


    宝儿更是整天慢吞吞的就知道吃睡，学说话都格外慢。


    还有街上那些孩子，一比那都是小傻子。


    听见许小悠要走，陆二嫂又露出讥讽的眼神，觉得林姝就是说好听的而已，才不会真对别人的孩子好呢。


    林母帮林姝做饭，方荻花照旧带着儿子们忙活菜园和自留地的活儿。


    吃过饭林姝就送许小悠回去。


    甜甜和盼盼也没事儿，自然跟着一起送，花花虎子几个又都跟上。


    于是村里人就看到林姝跟个学前班老师一样，后面跟着一串小豆丁。


    花花和娟娟几个还偷摸瞅着林姝，一扭一扭地学她走路的样子。


    到了后屯，林姝他们直奔许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