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何时，萧奕衡察觉到身后的人脚步顿住，他不解向后看去，却看到周沐皖的目光中带着哭笑不得。


    萧奕衡更加疑惑，看着周沐皖愈发含笑的眸子，这才恍然大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所思所想居然一时嘴快说出来了。


    他无声掩唇背过身去，想着略过这回事，但好不容易见到萧奕衡窘迫的场面，周沐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配合着他的步伐向前疾步走了几下，紧跟着贴近肩膀用口型道：“到底是什么呢？”


    萧奕衡叹了口气，伸手毫不客气地对着周沐皖额间一弹：“还笑！”


    “就笑了，原来褚王殿下管这么宽啊。”周沐皖更加放肆了，调侃了萧奕衡许久后，她才大发慈悲地放过这个小可怜。


    笑过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长久的寂静。


    也许是夜晚气氛的渲染吧，周沐皖顺着萧奕衡的话产生了想法，待她晃过神来，萧奕衡不再是走在前方，而是与她并肩。


    周沐皖偏眸无声打量了一会功夫，忽然扬唇笑了，萧奕衡如果不开口的话，看起来确实芝兰玉树、一表人才。但也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人，在得知自己不是他的青梅竹马后，还能信任自己，甚至随她来这箜秋，虽然这心中他也有自己的盘算，但这点对周沐皖而言，已经无疑是最好的后援支持。


    其实萧奕衡完全没有必要理会自己的提议，但每一次他都会将自己探听到的告知周沐皖，在自己明确和萧奕衡坦明性格不好的情况下，那个傻憨憨居然还大言不惭说要帮自己跨过心中的砍，虽然从结果来看，在萧奕衡的身边，自己的确是活泼了很多。


    如果自己不曾是这种性格，她大概真的会产生喜欢他的想法。


    而这，也是寂静许久后，周沐皖对萧奕衡说的第一句话。她笑得坦然，全然没有女子应有的娇羞，“怎么样，是不是很惊讶？”


    萧奕衡站在她身旁，诚然，他确实是被惊到了，自己往日一直都未曾往这方面上考虑过，如今被周沐皖一语点破，他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周沐皖耸了耸肩：“用不着窘迫，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这种性格，的确很讨喜。”


    “那你解决完这些事情之后，会有这么打算？”萧奕衡这样问道。


    周沐皖的瞳孔里在片刻后呈现出茫然之色，她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自己完成了系统的任务，回去等待着妈妈的重生，一切都将是美好的，可那之后呢？


    “萧奕衡，我现在的确是没办法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周沐皖抬手撩开被风往额前吹的长发，天边的月光照耀下，她就好像是来这世间的一名过客，在原世界没有自己想要呆下去的地方，而这里，同样也不属于她。


    这大千万般世界，她居然没有想去的地方，也没有能让她待的地方。周沐皖的神情似乎浮现疲态，连带着笑容都染上了些许无可奈何：“我已经弄不明白了......现在的潇潇，真的是虚拟的人物吗？”


    “她是从我的记忆中塑造而生，那按理来说也算是活过，且她活着，没有经历过从前陆潇潇的一切。”


    “但她活着就意味着，她的结局注定是死局，那么她活着到底是算什么，只是为了困住我，然后苟延残喘吗？”


    周沐皖的心里像是披了好几层薄雾，走过一层又会有下一层，源源不尽，诸事百态。


    “哎呀，真是的。”萧奕衡蓦地停住脚，转过身对她的脑袋来了场□□。


    周沐皖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躲在一旁梳理自己的发型，时不时抬眸朝萧奕衡看去，目光堪称得上凶狠，“呸，我好不容易才梳好的头发，下手也没个轻重。”


    “罪魁祸首”反而悠然自得，笑得欢快：“我问个问题啊，你口中的上辈子，也就是你来之前芳龄几许啊？”


    周沐皖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十八，怎么了？”


    “和我现今差不多大啊。”萧奕衡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极为感慨，但周沐皖只觉得眉头一抽，直觉告诉她，这货下一句或者下一个动作必然不是什么好玩意。


    果不其然，周沐皖的脑袋陡然一沉，她刚想抬眸对萧奕衡说几句，却撞进对方含笑的眸里，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也皆收回腹中。


    萧奕衡摸了摸她的脑袋，倒是难得展露出端坐高位威严的一面：“明明和我差不多年纪，怎么心思比我还深重呢，看来是从前养成的习惯。但你莫不是忘了，咱们最初的合作里，是你需要我的帮助，既然你需要我，那就放心交给我就是了，怎么老爱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至于你先前说的那些......”萧奕衡阖眸很轻的笑了一下，“是我不对，不该这时候问你这些来干扰你。但我想说，哪怕你之后有了想要离开的想法也没关系，如果将来受了委屈，不知道去哪，如果有办法再次回到嘉景，那就来找我吧，我总归还是能护着你的。”


    “而你之前说的关于潇潇，我的想法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好说。”周沐皖的确没说错，萧奕衡的性格讨喜，无论是到了这种时候，他都有办法快速开导自己，这或许就是他为什么能很快接受自己不是苏莞的原因吧。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都无法帮到潇潇......周沐皖，你相信缘吗？如你所说，你在上辈子失去过，但你却没料到这一世你又再度遇见潇潇。”萧奕衡的语气十分坦然，“缘这一字是很奇妙的，万一中的万一，老天开眼又让你再次遇见她呢，你和潇潇遇见了两辈子，不要因为这些虚无的东西去否决你们之间的联系。”


    “最后关于你说的有可能心悦我。”萧奕衡看着她，瞳孔里倒映出她的身影，唇边扬起了一抹狡黠笑意，“不要那么厌恶自己，你的性子和过往塑造了如今的你，纵使这些过往之中有很多你不愿面对的，但这些都形成了现在的你。”


    “而此刻在我面前的，就是经历过那些后，还站在眼前的周沐皖。”萧奕衡替她将最后一缕调皮的青丝向后抚去，伸出手拉着她起身站定，“对一个人动心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你愿意将这个想法说出口，已经很好了。至于对方会怎么想，那就是对方的事情了。”


    周沐皖静默了许久，忽然耸肩轻轻笑了出来，“那，那位对方会是怎样的想法？”


    萧奕衡一怔，旋即略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对方、对方现在还给不出答案，毕竟他都还不知道问话的那位愿不愿意。”


    周沐皖似乎是真的听进去了，眉宇间都带着笑，“嗯，好问题，我改天帮你去问问那个问话人，怎么能不给对方答复呢。”


    “不过萧奕衡......”周沐皖站在原地，双手背过身后，也许是先前的那些话，此刻她难得在萧奕衡的面前有了少女的娇俏，歪了歪头，眸中闪烁着星光，看上去似乎像是一只正在有盘算的小猫一样，“在那之前，你必须要明白，你会喜欢上面前的这个人，是因为你注定的结局是会喜欢上苏莞，还是说你喜欢的是附身在苏莞身上的我？”


    “如果你不能想清楚这些，那么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我真正的心意。哪怕我真的爱上了你，因为那对我而言不叫爱，是我插足了注定走向相爱结局的你们两之间，那样无论对谁，都是不公平的。”


    “不过现在......”周沐皖调笑着往前迈了两步，“我们似乎是到了目的地哦。”


    视线随着周沐皖伸出的手看去，离他们不过几步的距离，还没走到里就能在外感受到凉意。


    冷宫冷宫，从字面意义上来看就不是个能有多暖和的地方，往往被扔进去的人，最终的下场无非就是幽禁而终。也许帝王一时想起有了心思，将妃子从里头接出，但从箜秋历代来看，也是少数了。


    而这样的一个地方，却是折磨一个入宫后的妃嫔来说，最好的地方无疑。


    周沐皖站在外头看了好一会，将手抚在心口，“但愿会有。”


    说罢，她便跟着萧奕衡的脚步向内走去。


    冷宫布局简单，偶尔有那么些刺鼻的气味飘入二人鼻中，周沐皖便捏着鼻子好一会，然后又极快松开呼吸了几口空气，又捏着鼻子，如此多次重复。


    直到她再也接受不了这样后，在一座已经破败的亭落中，她见到了一位姿态佝偻，满头白发的老者闻得异动，拄着拐向后转去——


    老者眯着眼睛打量了好一阵功夫，不等他们说话，居然先开了口到：“倒是胆子不小，来这做什么，还是说夜璟辞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


    她冷哼一声，语气不善：“还真是难为他留了老奴这么久。”


    周沐皖听完这番话后和萧奕衡无声对视了一眼，二者此刻的想法不约而同。


    ——他们这趟路，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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