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周沐皖跳下马车，躲在暗处，默默吸了口气。


    萧奕衡在一旁，还笑嘻嘻的在她耳语：“我们现在这样......好像在做贼哦。”


    周沐皖白了他一眼，抬起手肘，毫不客气地往后一撞。


    看着对方顿时面如土色，周沐皖心情舒爽，“纠正一下，是你看起来比较像，我没有。”


    萧奕衡好笑着咬牙：“这主意难道不是你提出来的！”


    “噤声，他拐弯了。”周沐皖抬臂止住他想要接着往下油嘴滑舌的势头，向后扯过对方衣袖便迅速跟了上去。


    二人屏住呼吸，目光一错不错地紧紧盯着，丝毫不敢懈怠，生怕看岔了眼，面前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就在方才，周沐皖坐上了马车后不久，她心中的异样感逐渐袭来。周沐皖掀开了车帘，想从外换个气，却没曾想这一眼，就让她看见了个熟人。


    秦风楠只身隐于暗处行走，像是没注意到这边，周沐皖当即无声骤喝，拉住车夫示意他别再往前走，身形迅速躲进车内，弄得萧奕衡原本迷糊的神情瞬息间清醒了不少。


    “你撞见鬼了？”萧奕衡瞪大双眼看着捂住他嘴的人，周沐皖立刻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朝外面指了指。


    萧奕衡瞬间明白，他没有弄出动静地轻轻掀开车帘，眯起眼睛盯着，心中讶然。


    他错愕回头，这架势与周沐皖预料的不差分毫，她极为凝重地点了头，以口型对话道：“是秦风楠。晌午我们从太子府出来的时候，我恍然见到了白梓熙，既然我都能看到，相信你也见着了。”


    她错开身形，倚回到车壁，“怎么样，要不要跟上去？说不定还会遇见那位原本应该“葬身火海”，结果偷天换日“死而复苏”的白小姐呢。”


    萧奕衡没给她多少等待的机会，在对方还没说完这话之前，他先一步跳了马车，没发出一点动静。


    周沐皖掀开车帘看他，未来得及闭上的嘴角倏尔张开：“你疯了不成？！我话没说完你就敢跳，就不怕他发现？”


    萧奕衡随意挥了手，眼中的笑意中似乎染上了些......玩味的恶劣？他悠哉游哉地向车内的周沐皖伸出了手，咧开嘴爽快一笑，“想不想来一次秘密暗访。”


    周沐皖抿住的嘴角在下一刻换化为无奈笑意，她是真服了这人，天不怕地不怕的，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被发现，对方人数多少，他们是不是中了圈套。


    但在那个时刻，周沐皖心中虽然想了很多，但伸出手的那个瞬间，她的耳朵清楚听到，她笑着说了声：“好。”


    她义无反顾的和萧奕衡来了场秘密跟踪，躲在秦风楠的身后一路七拐八绕，最终，停留在了一座不起眼的府宅前。


    周沐皖抬眸示意萧奕衡，后者瞥见摇了摇头。


    这个宅子大概率是新建成的，以前的地图布局上是没有这座建筑。


    为了白梓熙做到这种地步，秦风楠和箜秋还真是下了本，不惜为她建造府邸。但只是普通的建座宅子本也没什么，大概也不会有人去注意到这点不寻常，可萧奕衡不会。


    他清楚记住了箜秋布局，大到宫院诸多建筑景物，小到街景坊室。古语有句话说得好，有什么是会比对手更了解的呢，知己知彼，方能打一场胜仗，这点萧奕衡从未忘却。


    而站在门前的秦风楠，他倒是大方，没有任何躲藏避讳的意思，也没有所谓观察四周的行为。敲响门环后就静静等着，不过一盏茶过去的功夫，门响起“嘎吱”一声，从里头探出一道白衣身影。


    周沐皖的目光一下子锁定，她原本紧皱的眉宇在那瞬间松开了。


    就像是心中压抑了很久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尘埃落定。


    若真如她所料，周沐皖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光，速度极快，不过须臾便又恢复成往常模样，“果真......是你啊。”


    她低语喃喃道：“你果然就是个祸害啊，祸害遗千年，这句话还真没说错......”


    从白梓熙出现的那刻起，萧奕衡就把视线收回，投身到周沐皖身上，他可是真怕了这丫头，万一又陷入了内心的坎可就糟了。


    但当他看到周沐皖的神色一瞬间的放松，他又忽然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毕竟周沐皖经历的，应该比他多吧。那如果是这样，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萧奕衡在暗处扬起了唇角，这么看来，反倒是自己有些拖后腿，应该信任她的，相信她一定会走出那道自己心中最沉重的坎。


    周沐皖似乎是弄懂了为何会在秦风楠这见到白梓熙，也弄懂了为何她会无怨无悔离开。


    ——因为啊，她也找到了自己心底有一份为之存留的人呐。


    “萧奕衡。”周沐皖轻声开口：“我们，回去吧。没什么好查的了，我知道该往下怎么了做了。”


    萧奕衡拉起蹲下的她，二人并肩回身，朝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白梓熙的出现在他们的意料之中，毕竟当时的那个场景谁都没有错过，既然如此，如若她从火场中金蝉脱壳，不去找周沐皖，也不回白府，那么最后有可能的地方，恐怕就是秦风楠的身边。


    门前的她给秦风楠开了门，神情似乎有点困倦，看样子应该是刚睡醒，还有点睡眼惺忪，“你干嘛这么晚才回来，回来就算了，自己不会翻墙啊，还得让我从大厅跑来。”


    秦风楠看着她这模样只觉得好笑，“嗯，倒是我不是了。那......还请夫人责罚？”


    “咦——！”白梓熙登时起了鸡皮疙瘩，“你大晚上的没吃过药就来？要不你还是回去吃完药再来吧，我可以等得起正常人，却等不起发癫的。”


    秦风楠躲开她推来的手，“你我既然已是有夫妻之名，我唤你一声夫人有何不可？”


    好、好有道理，她尽无法反驳......


    白梓熙沉默，她干脆放弃反驳，毕竟自己的嘴皮子也不伶俐，这种时候如果换成是周沐皖的话，肯定能冷嘲热讽的怼回去了。


    周沐皖......


    白梓熙随意的眸光一下子暗淡了，她原本打算举起打秦风楠的手，在她看了一眼后，缓慢放下，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秦风楠原本还打算再逗她一二，毕竟白梓熙最近可是难得的表现出了另一种样子，他确实还想多见见。但当他看到没笑多久的白梓熙在下一刻转身朝屋走去，眼眸中的神情落寞，他扬起的唇角倏尔放下。


    看来不管怎么做，对于白梓熙的心里而言，自己短短的三年，终究是比不上她口中相识不过一年的人......


    秦风楠很清楚，白梓熙会这么在意周沐皖完全是因为心里的作祟，她对周沐皖，始终都怀着歉意。


    这种歉意导致她愿意为了周沐皖能付出一切，只要周沐皖能原谅她，也导致就算周沐皖不说，她也永远不会做伤害到周沐皖的事，甚至会舍出一切去弥补，哪怕是有人要将周沐皖作为一枚棋子利用，就像他现在这样，白梓熙也不会允许。


    恐怕只有周沐皖真的说出原谅她的那一天，白梓熙才会将心底的愧疚放下。


    但秦风楠觉得，就算对方说了，可想法在心底根深蒂固已久，不会那么容易被抹除，或者说，这辈子白梓熙都有可能不会忘记。


    那么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真的是对的吗？


    秦风楠迷茫的抬起头望天，夜空漆黑无边，天际上散落着数不尽的零零散散繁星，一睁一眨，向众人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他看不懂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


    “喂！傻了不成大晚上站在门口，不怕第二天挨冻受凉啊！”


    他错愕的转身回首，眼眸中少女站在屋外，靠在府门借力倚着，眉眼像是吃了蜜糖一样，含着甜甜笑意，“真傻了不成？”


    秦风楠垂下眼帘，片刻，他站在原地突然笑了起来，弄得白梓熙一脸迷惑。


    原来是这样啊，白梓熙没有遗漏他，她的心里有自己一份的存在，那既然如此，是不是就可以证明，他在她的心中，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对吗......


    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身影，小丫头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走到了近前，她静默了片刻，下定决心一般，踮起脚尖。


    秦风楠的眼眸瞬间停住。


    他感受到，自己的脑袋正被一只皙白抚上，力道轻缓，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对方传来的轻笑一声。


    他听到白梓熙是这么说道：“秦风楠，不要多想。我会愿意和你回箜秋，自然是认可了你，心里愿意去相信你。”


    “我知道，可能现在的我没办法给予你同样的爱意，我心里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把你当□□人......但这是现在的我的想法，我们之间需要坦白敞开说的话题有很多，既然我愿意答应与你为妻，那我的心里一定是愿意和你在一起的。”


    “若是不愿，我断然不会浪费彼此之间的情谊和你回来。”


    “只不过我有点不太适应，所以......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能放下防备，毫无顾忌的爱上你，给予你同等的感情。”


    秦风楠的眼眸瞬息间睁开，他晃神抬起头，面前是白梓熙严肃的神情，“我不希望去爱一个人是随便将感情付出，所以你能给我一个过渡期吗？让我好好思考该怎么去面对如何与你相处。”


    她原本打算拍了拍秦风楠脑袋的动作停止，张了张口，却又不打算再往下说些什么，于是她主动上前。


    ——在秦风楠没有防备的时候，伸出手抱住他，将自己全部放进了他的怀里。


    “秦风楠，你不用，也不应该这么卑微。你是箜秋的臣子，是夜璟辞最信任的副手。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有自己的骄傲和矜持，所以我不希望，在我这里，你变得不像你。”


    “如果这就是你认为的对爱人妥协，那么你错了。爱人，不只是要去爱对方，同样也不能忘记要爱自己，而在爱人面前，是可以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对方面前，毫无保留，无需顾忌。”


    她埋进了秦风楠怀中，合上双眸，轻声道：“可否答应我，在更多的爱上我之前，更加多爱自己一点。好吗？”


    屋外静了很久。


    但白梓熙此刻再也没了倦意，她靠近秦风楠怀中，拥住眼前这个心中不安的少年，她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安慰到他，但如果这样能帮助到，她心中没有排斥，她是愿意的。


    秦风楠在寂静中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拥住她，将头低下，埋在了白梓熙的颈肩。


    白梓熙笑了，她伸出手轻轻抚着靠在肩窝的脑袋，她听到对方说——


    “好。”


    这是白梓熙与秦风楠的约定，一生不忘，永世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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