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秋太子进宫和桓炀帝商议和亲之事在午后，苏楠萱去找逍亲王是在傍晚。


    苏楠萱坐在马车内，不知道等了多久，她朦朦胧胧间醒来时，逍亲王已经回来了。


    她乖巧的侧身为祖父拿过毯子盖在膝盖上，逍亲王年轻时摔伤了腿，到了老年养成了出门必带毯子的习惯。


    逍亲王满意的点了点头，眼底的赞赏毫不掩饰，可一想到苏楠萱的提议，他略带不赞同的瞪了一眼这个孙女，“陛下说这个意见他可以采纳，余下的还容他思量思量，和亲毕竟不是小事。”


    “不过萱儿，你为何突然将自己送上了和亲候选？这可不是你的性子，你向来不爱参与这些朝堂纷争，怎么今日会答应了。”逍亲王看着她，忽而点头：“让祖父猜猜，是因为苏莞吧。”


    苏楠萱背靠车厢，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


    逍亲王冷哼了一下，“你倒是对她好到这种程度，当初若不是她......”


    “祖父。”苏楠萱睁开了眼，瞳孔里莫名带上了些许泪花：“能做您的孙女，已经很幸福了。您给予我常人所没有的一切地位、尊容、甚至陛下都成了我的庇护，有这些，楠萱并不后悔，至少这么看我比苏莞幸福的多，不是吗？”


    逍亲王叹了口气，“你知道的，祖父一直把你当作亲孙女一样疼爱，从来没有变过。”


    苏楠萱用力地点头，眼中的晶莹滴落在她的手背上晕染开来，滚烫滚烫的。


    两日后，周沐皖来到褚王府，与萧奕衡一起在书房内等候佳音。


    很快有府中暗卫来报，桓炀帝宣旨特封逍亲王的外孙女苏楠萱为姮予公主，待到礼部选个良辰吉日，与太子一同回箜秋册封太子妃，拜见箜秋国君。


    周沐皖和萧奕衡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肃然——真正改变节点的时候，来了。


    礼部的安排很快就下来了，派人出宫来到苏二老爷府，苏楠萱既然被封为公主，那便要接宫内待到和亲那日。


    苏楠萱找借口向桓炀帝提出想让周沐皖陪她呆到和亲，以安慰自己内心不安。同时为照料这段时间的身体安康，则选白院首的孙女，二人同为女子也好照应一二。


    桓炀帝一一允了。


    三人便这样一起进了宫，等宫人悉数离开，自己的贴身丫鬟也被安排在殿外。


    苏楠萱皱眉看着二人：“现在如愿我成为了和亲人选，之后该怎么做，总不会有人来截胡，然后还是派沈潇潇去吧？”


    “很难没有这个可能。”白梓熙仔细想了一下，给出答案，“毕竟当时我知道的也只有最后走向和亲的是沈潇潇，没说她被替换完会发生什么。”


    周沐皖搬来一张椅子坐下，“别急，就算有什么要应对的，也只能等到和亲那日才能知道。”


    这话没什么问题，三人就这样在宫内住了几天，期间萧奕衡来看过几次，大多也是和周沐皖商量之后的决断，白梓熙偶尔看到他们两点点头，坐在了苏楠萱的旁边。


    苏楠萱盯着这两人，静静凝视了一会儿，伸手拉了拉旁边的衣袖：“他们俩的话题什么时候这么高深了？”


    废话，另一个人是周沐皖，又不是苏莞！白梓熙翻了个白眼，对她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苏莞挺聪明的，只是不爱动脑而已。”


    “不可能。”苏楠萱想都不想就摇头：“苏莞没有这样的本事，哪怕是以前和九殿下交谈都没有这样。”


    白梓熙看了眼对面二人，“你怎么看出来的？”


    “就是脑海里给出的感想。”苏楠萱抓过一把瓜子，“我跟你说，有的时候这感想还挺准的。”


    白梓熙点了点头，原来是直觉性动物。


    “也不知是我太没见到苏莞了吗，我总觉得她好像变了......”苏楠萱皱了皱眉，心底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但就是有种不一样的突兀感，“给我的感觉太成熟，太冷淡......她在你面前会这样吗？”


    白梓熙在苏楠萱震惊的目光中，抓了她手心里的瓜子，一边嗑一边点头：“倒不如说，她在我面前就没变过，也不屑于改变，一直是这样的状态。”


    就这样半是闲聊半是相处的度过了几日，终于迎来了和亲的前一晚——


    那日苏楠萱左翻右转，总觉得不能入寐，她下了榻打算去喝杯水，余光突然瞥到了站在月光下的周沐皖。


    夜深寒凉，周沐皖自从上次得了沈潇潇的教育，就习惯了出门带着一件披风。


    她蹲在地上，似乎是在观察什么，也没注意到身后突然出现的苏楠萱。


    苏楠萱低眉看她，对方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结众成群，有序爬行的蚂蚁。苏楠萱缓慢蹲下，也一同看着，轻声问道：“你也睡不着？”


    周沐皖侧眸扫了她一眼，她原本就打算找个时间和苏楠萱聊聊，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找上门，于是她也顺了她的心意，找了个小石桌旁坐下，“你问我，那你怎么回事？”


    苏楠萱捏着手里刚摘的一枝花，“你这不是知道了还问我。”


    周沐皖白了她一眼，“是不是觉得不甘心？”


    “不甘心还能有什么用，圣旨已经下了，我和你也做了交易。”她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苏莞，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周沐皖浅浅笑了一下：“我欠你一个人情，你今后要是需要我的地方，只管来找我。”


    “得了吧，等我找到你，我自己都把事情弄清楚了。”她用力薅了一把花，可怜这花长得娇艳，把她这么一弄，零零碎碎飘落在地。


    说着，在周沐皖看傻了眼的目光里，又不知道从哪抓了一把草，一根一根徐徐撕开根茎，然后一点点地扔在地上，“不过我确实很不甘心，但不是因为和亲，而是因为你。”


    她注视着周沐皖的眼睛，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苏莞，我真的嫉妒你了。”


    周沐皖挑了一下眉，“方便说说吗？”


    “不方便。”苏楠萱收回目光，垂眸看着手心已经被薅烂了的草，“实话告诉你......苏家嫡女，本不该是你的......”


    周沐皖凝神没有开口，结合之前她和苏楠萱做交易时的反应，她忽然瞳孔皱缩，想到了什么关键，厉声道：“你难道是！？”


    苏楠萱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她扔了草把手支撑在下颌，神色淡淡：“猜出来了？”


    随即轻叹了口气，“本来不该让你知道的，至少不是现在。但你我交易那日，你用大伯母压我，实在是让我没忍住。”


    “苏莞，她是真心待你，至少在我看来，她疼过你甚至于我。无论你是不是在诓骗我，也请让我心里有个期盼，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在为她着想。”


    这一夜，周沐皖失眠了。


    她躺在榻上，耳边是苏楠萱的话，脑海里是苏莞记忆中的苏夫人。


    有亲娘不能喊，眼睁睁的看着她怀里的另一个小丫头占据了原本应属于她的位置。


    这就是苏楠萱的想法吗？


    周沐皖阖眸，只希望若真的改变了，她就立刻自裁，不会再让苏楠萱经历另一种悲凉。


    带着这样的想法，和亲那日来了......


    当日，苏楠萱穿着公主制服嫁衣，坐在铜镜前由着梳妆婆子伺候。


    她的眸色如常，好像和亲的人不是她一样，低首垂眸让桓炀帝为她盖上红盖头，在盖头落下的最后一刻，她朝周沐皖深深看了一眼，随后被隔绝了目光，走上了花轿。


    周沐皖深吸了一口气，被萧奕衡带着，和白梓熙悄悄跟在迎亲队伍的最后面。


    目送着他们出了城门，周沐皖点开了系统面板。


    什么反应都没有，一切正常，她松了口气，和白梓熙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放下。


    正当她打算收回面板，去沈府找潇潇时，原本毫无反应的系统，突然闪过一瞬电流。


    周沐皖怔了怔，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正打算再细看的时候——原本还好好的系统面板突然冒出了一堆红色信号指标，电流不断在面板间流淌。


    【警告！警告！宿主行为出现违背原样设定，即将脱离主线故事剧情发展！警告......】


    她迅速抬头朝白梓熙那边看，对方此刻也是一脸严肃。


    【警告，身穿者白梓熙擅自更改设定，违背了故事发展......】


    周沐皖忽然觉得指尖颤抖，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明明没有害怕，手就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


    那这么说就不是她的原因，而是这具身躯的，这具身躯由谁掌控，答案显而易见。


    她匆忙拉过萧奕衡的手，在对方震惊的目光里，凑近他的耳朵轻声道：“帮我和她找个地方，就你府邸好了。之后帮我们找个理由遮过去，我们或许遇上了大麻烦，在我以清醒的状态回来之前，千万别放我们离开褚王府......”


    萧奕衡愕然点头，面前的人此刻唇角旁已经沁出了一丝血迹，她说完最后的安排，眼皮不受控制的阖上，倒在了萧奕衡怀里。


    一旁的白梓熙也没好到哪去，身子软跌在自己婢女的怀中，小丫头下子慌了，带着哭腔问他。


    萧奕衡低喊了几声，两名暗卫从身后现身，他扫了一眼，二者顿时明白主子的意思，领着小丫头和白梓熙消失在原地。


    萧奕衡抱紧了怀中的周沐皖，隐身用了轻功快步向褚王府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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