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王蔚晴沉默了一阵。


    “蓝头发？我上哪给你找这么二次元的主人公？”良久，她才抓了抓脑袋，质疑道，“而且，现实生活中真的有能hold住蓝头发的帅哥吗？”


    巧了，还真有。


    赵初想也被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话吓到了，什么“最好得是个蓝头发”？她这是通过这件Valentino外套，联想到许知泗了。


    靠。


    真是阴魂不散，明明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她都快淡忘了来着。


    这些天来，她脑海里也会时不时浮现那天在酒吧的场景，冷静下来之后，她开始思考，这件事是不是另有隐情？是不是她先入为主了？


    因为，那个被迫喝酒的寸头男人，穿得吊儿郎当，手背有纹身，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人。


    可是，如果真的有隐情，他为什么不向她解释？甚至连她的好友请求都没通过。


    这样杳无音信，反而像是被戳穿面具之后，不管不顾、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


    因为太长时间没说话，那头的王蔚晴等急了，出声催促。


    “想想？”


    赵初想回过神来：“哦，没事，其实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有也行。”


    “你为什么突然说什么蓝头发？很奇怪啊，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人？”王蔚晴倒是很敏锐。


    赵初想连忙否认：“当然没有，你知道《守护甜心》这个动漫吗？我喜欢月咏几斗。”


    说谎让她有些不自在，眼神飘忽着，又看向了飘在窗台上的那件外套。


    其实，许知泗帽子被打翻的那一瞬间，她就想到了这个动漫人物。


    “这样啊。”王蔚晴成功打消了疑虑，“不过我转念一想，主题是‘涂鸦’的话，头发确实得上点色彩，主人公，要不明天我试着和我们系草说说，让他带个蓝色假发试试效果吧。”


    “好。”赵初想点了点头。


    ……


    敲定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之后，二人挂断了电话，各自休息。


    刚刚定主题的时候，赵初想精神高度集中，现在乍一下放松下来，疲惫感猛地来袭。


    她随意地倚靠在凳子上，夏日晚风透过纱窗徐徐送入，混杂着外套上的干洗剂香味，充盈了整个房间。


    像是想到了什么，赵初想顿了一下，然后打开了彭华的聊天界面。


    不管是误会还是事实，她都不能再被许知泗影响了，她得把外套还给他。


    赵蘑菇：【哈喽，在吗？】


    彭华依旧秒回：【在的，蘑菇姐，有什么事吗？】


    赵初想直切主题：【许知泗有件衣服落在我这里了，可以拜托你帮我还给他吗？】


    酷boy华：【衣服？】


    赵初想犹豫了一会儿，将弄脏许知泗外套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当然了，省略了非常多的细节。


    本以为彭华这种热心肠又没什么心眼的小孩一定会答应，可下一秒，他拒绝的话就浮现在了俩人的聊天框里。


    酷boy华：【抱歉，蘑菇姐，这个忙我没法帮你。】


    赵蘑菇：【为什么？】


    赵初想猛地坐直身子，很是不解。


    酷boy华：【上次酒吧分开之后，我就一直没见到阿泗哥，他不联系我们的话，我们也找不到他。】


    酷boy华：【我原本还想问问蘑菇姐你呢，阿泗哥可从来没有失踪过那么长时间。】


    看到这些话，赵初想微微挑眉，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


    联系不到了。


    从来没有失踪过这么长时间。


    难道“Apollo”已经找上他了？


    他出事了？


    赵初想：“……”


    烦躁。


    为什么会这么烦躁？


    赵初想心中乱得不行，匆匆忙忙回了彭华的消息，让他找到许知泗之后记得和她说一声。


    彭华应了。


    随后，赵初想就直接关掉手机，拿了睡衣去洗澡。


    花洒中输送着源源不断的热水，赵初想将自己泡在升腾的热气中，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理清自己的情绪。


    一定是因为愧疚。


    对，愧疚。


    是她将许知泗的地址泄露的。


    而且，她并没有告诉许知泗“Apollo”即将到来的消息。


    可是，就算没有她，“Apollo”总会找到许知泗，他们之间的恩怨也总要了结，不是吗？


    赵初想走出浴室，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闪烁了两下。


    又是彭华的消息。


    酷boy华：【蘑菇姐，虽然阿泗哥不让我说，但我纠结了好长时间，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酷boy华：【上次在酒吧，你好像误会我们了，是那个傻逼先挑衅，我们才反击的，结果正巧被你撞见。】


    酷boy华：【他说阿泗哥是有爹生没爹养的杂种，而且，指不定是阿泗哥妈妈去哪儿鬼混得来的。】


    酷boy华：【你说这让人怎么忍？】


    ……


    赵初想擦头发的动作直接停住。


    顺带着连呼吸都停住了。


    一阵刺骨的风穿过外套衣袖，钻进赵初想睡衣领口里，让她脚底生寒。


    误会？


    真的是误会啊，可是，他为什么不让彭华解释？


    赵初想再次回想起那天的场景。


    那天晚上，许知泗坐在卡座里，明明周围很热闹，音乐很振奋，可他脸上确实划过了一丝名为落寞的情绪。


    可惜，自己当时情绪上头，忽略了。


    赵初想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脑，再次翻到了上次那个有关“4”的帖子。


    前面都是对他霸凌同事的讨论，赵初想就这样翻着，看着人们对他的批评与嘲讽，这时，一条评论吸引了她的注意。


    67楼：【我倒是觉得“4”性格偏激不奇怪，告诉大家一个小道消息，他是遗腹子，不知道哪儿来的杂种，没爹教，怎么懂这些礼教呢哈哈哈。】


    杂种。


    酒吧里那个男人也说过这个词。


    真是好烫口的两个字。


    她也被人叫过杂种，从小到大，文军国从来没有在学校出现过，她曾被同学误会过。


    “文初想，怎么从来不见你爸爸啊？”


    “你该不会没有爸爸吧？”


    “我妈妈说，没有爸爸的小孩都是杂种！”


    “杂种！杂种！”


    ……


    稚嫩的童声萦绕在耳边，赵初想缓缓睁开眼睛。


    这种感觉，确实很难受啊。


    -


    又五天过去了，彭华依然联系不上许知泗，他就这样消失在了众人的世界里。


    像是失踪了。


    这一天，赵初想如往常一样，出门陪王蔚晴收集素材，王蔚晴说服了系草戴上蓝色假发，可出来的效果却不尽人意。


    好好的一个帅小伙，硬生生变成了杀马特，系草本人也接受不了，直接否定了这个方案。


    于是，主人公还是沿用了黑发色，大家只能在衣服和画面背景的涂鸦上下功夫。


    “妈妈，我出门啦。”赵初想换好鞋子，和赵芹芬道别。


    她侧过身子，去杂物框里拿钥匙，却被里面的一抹金粉色闪了眼。


    摸起一看，是一张名片。


    赵初想捏着名片，转身问道：“妈，这是什么？”


    赵芹芬正在喝牛奶，闻言瞥了一眼：“这不是你外套里的东西吗？洗衣店店员给我的，我还想问你呢，你什么时候又去学滑板了？”


    外套？


    赵初想废了三秒的时间，才想起“外套”这个词的含义，进而疑惑转化为狂喜。


    这是许知泗的东西！


    霎时间，一缕阳光穿透玻璃窗，径直投在名片上，四边的烫金发出耀眼的光芒。


    名片是烫金的，上面赫然一行大字——SUSU滑板专卖店。


    仿佛巨龙的宝藏被开启一般。


    赵初想来不及多想什么，连赵芹芬的话都没有答，就风一般出了门。


    她有一瞬间的预感，失踪快两周的许知泗，就在这里。


    -


    看大众点评，这是一家主营滑板用具的店铺，店内装修桃粉色系，十分少女风，陈设的滑板也都是颜值派，看来为迎合女性消费者下足了功夫。


    赵初想出了门，手机定好位之后，直接坐上了前往SUSU滑板专卖店的地铁。


    ——9号线底站，浅江公园。


    居然就在浅江公园不远处！


    一个多小时之后，赵初想终于来到了这里。金属玻璃门上贴着火烈鸟贴纸，还拴着几根铃铛，随着赵初想推门而入的动作叮咚作响。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她有点紧张。


    店内只有一位中年男子，体型微胖，脸也圆圆的，下巴上面还留着一撮胡子。


    他看到了赵初想，停下了手里的活，笑着上前打了招呼。


    “小姑娘，来买滑板吗？”


    其实她想直接找人，但是看着中年男人那面容可掬的模样，她动摇了。


    直接问人有点不合适吧？


    如果许知泗是这家店的常客，那老板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把客人的信息透露给自己。


    还是拉近距离之后再问吧。


    “您好，是的。”赵初想笑得甜美，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好亲近。


    “有指定的品牌型号吗？”老板将人带到了展示区。


    赵初想扭头，看到了一整墙的板面，蓝的绿的紫的红的，顿时有些眼花。


    “嗯……”赵初想略微沉思了一下，“我要好看的，您推荐哪种？”


    “好看的——”老板眼睛闪烁了一下，在墙上找了一圈，拿了一块板下来，“这个怎么样？全竹结构，脚感好，适合你们小姑娘，最重要的是，特别好看！”


    板正面是竹纤维图案，没有什么花纹，反面却是一个有着粉色耳朵的兔女郎。


    赵初想接过板面，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这个多少钱？”


    “什么都配好的话4300。看小姑娘你和我这么投缘，就收你4000好了。”


    这么贵？！


    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老板，赵初想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得不说，许知泗确实挺值钱的，因为下一秒，她就答应了。


    “好嘞，您跟我来。”老板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向配件区走去。


    赵初想有点肉痛，赶紧跟上了老板的脚步，心里想着一会儿一定要把许知泗的消息问出来，不然真的亏大了。


    可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叮当响，一道熟悉的声音撞进赵初想耳朵里。


    “什么板要4000？杨老板，你又在宰客。”


    赵初想听清了，她先是一愣，随即内心一阵狂跳，仿佛大脑还没发动指令，头就已经转了过去。


    蓝发少年正靠在店内的柱子上，他双臂交叠，看着赵初想，似乎在欣赏她脸上震惊的表情。


    他果然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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