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霜的大脑迟滞了两秒，总算反应过来。


    她尴尬地看了看林深，发现他也正尴尬地看着自己，赶紧避开了眼神。


    林深又去尝试着看看能不能从其他地方开帐篷，然后发现这个帐篷简直是严丝合缝。


    除了在头顶上给他们留了一片通气的网面，再没有其他的出口。


    他着急地扯了两下拉链，被鹿霜制止。


    “哎，可别使劲儿扯，这些帐篷我都是买得最好的，好几千块钱一顶呢，扯坏了咱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林深摊了摊手：“那这，这怎么办嘛？”


    “这能怎么办？一人一边，该睡觉睡觉呗，你还怕我欺负了你不成？”


    鹿霜这时候还能说得出来笑话，就代表她对林深真是一百个放心。


    鹿霜都这样说了，林深也不好再扭捏下去，叹了口气，索性躺了下去。


    “你别，别介意哈，苗苗他就是比较皮，没啥坏心眼，明天出去我教训他去！”


    鹿霜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能够为木兰林场雪中送炭的人，她当然百分百相信对方的人品。


    至于眼前的误会嘛，只能说明，苗弘济和林深关系确实还挺好的。


    鹿霜估摸着时间也到了十点多，酒劲混着困意涌上头，便也躺了下去。


    她和林深各自睡在帐篷的两边，中间宽得还能再睡下两个人。


    睡意朦胧之际，她听到林深一声重过一声的呼吸，显得有些急促。


    她转过身去，拍了拍他的背，“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林深微微侧身，她才看他脸上泛点红晕。


    林深甚至不敢对上她的眼神，唯唯诺诺地解释：“不用，不用管我……我可能，可能是喝了酒，过一会就好了。”


    看到他的反应，鹿霜心里也猜了个十之八九。


    她又尴尬又生气地踢了他一脚，自己瑟缩到角落里。


    林深蜷着身体，不断在脑子中唱各种红歌，回想各种无厘头的笑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冷静了下来。


    “对，对不起啊，你知道的，这，有时候，我自己，也不好控制……”


    鹿霜无语至极，“你说说你，图啥呢，你就回京城去，好好过你的日子嘛，非要在这儿当这种苦行僧。”


    林深领会到她话里的含义，不服地辩解。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以为我在京城过的就是花天酒地的生活吗？


    我又不是天天这样，今天，今天这是特殊情况，谁知道会和你呆在一个帐篷里呀！”


    鹿霜更是不耐烦：“那你的意思还是怪我了呗？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


    林深再说不出辩解的话来，低垂着头，从嗓子眼里挤出干巴巴的“对不起”。


    见到他这副可怜的模样，鹿霜也有些不忍心。


    “我也不是怪你的意思……”


    话说到一半，自己也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意思，只能无奈地叹气。


    帐篷里安静了好一会，鹿霜才又开口，想抹去刚才的尴尬。


    “你今天，给家里打电话了吗？”


    林深摇了摇头，今天苗弘济说了文曼青生病，他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几次拿起电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来到林场以后，他不是没有给家里打过电话，但每次都基本以文曼青的暴怒和威胁告终。


    她一直坚持着，如果林深不回京城，不回到京大，她就不会认这个儿子。


    林深也尝试过和林承基私下联系，但每次被文曼青发现后，又会造成他们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几次下来，林深慢慢地不敢和家里联系了。


    鹿霜放柔了语气：“林深，其实真的没必要，我也不想你为了我，和家里闹得这么僵，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母亲。”


    林深摇了摇头：“也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吧。


    从小到大，我都走着一条她给我安排好的道路，三十多年了，我已经腻了，我也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所以我说，我来林场，也不全是为了你，也因为，我真心热爱这片土地。”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未来的人生，不会再谈恋爱，不会再考虑结婚，无论你等多少年，我可能都没办法给到你想要的答案。


    这样，你还愿意留在这里吗？”


    连鹿霜都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太残忍了。


    她念着已去的人，是人之常情。


    但为了已去的人，再搭上两个人的人生，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林深也被这问题压得喘不过气，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直到鹿霜都以为林深的沉默已经代表了他的答案了，林深才缓缓开了口。


    “鹿霜，我的答案是，我愿意。


    你说的这种情况，我早就预想过，可能还是会有点遗憾吧，但是我愿意接受。


    今天晚上是我越界了，但是像平时那样，每天早出晚归地忙碌，偶尔在闲暇之余和你说几句话、吃一顿饭，我也觉得挺好的。”


    林深的语气，卑微到鹿霜都不忍心听下去。


    她侧过身，极轻地拂去眼角的湿润。


    “鹿霜，今天这里没人，不会有任何人审判你的答案，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从我们在京城再次见面，一直到现在，无论你处于何种状态之下，你对我，还有感情吗？”


    这个问题让鹿霜充满了背德感。


    她说不出否定的话，因为她不是木头，她不可能面对这样一个和自己有过多年感情，又为自己付出了一切的男人，做到彻底的无动于衷。


    但她也没办法点头。


    她不应该，也不敢……


    鹿霜做不到林深这样的坦然，只能以沉默应对这个话题。


    林深望着帐篷顶那一块小小的网面，依稀能从中间看到点点星空。


    “没关系，我也不是非要知道答案不可……”


    两道渐缓的呼吸声从帐篷中响起，里面的人，不知道是否已经陷入沉睡。


    静谧的山谷之中，一道轻柔的女声，拂过耳畔，如歌，如泣。


    “林深，过段时间，你回家去看看吧。无论你是否选择我，我都希望，你能是个完整的人……


    林深，再给我些时间吧，我现在没办法给你什么承诺，我只能告诉你，不会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