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拿出了一把钥匙道“向西，去仓房把咱们家的粮搬出来。”


    四十斤苞米面，五十斤高粱米，半袋子土豆子，二十多个鸡蛋，还有小半罐粘豆包和缸里已经见了底的酸菜。


    这就是全家的余粮，现在还是春天，要等到秋收还要半年，这些粮食真的不够了。。。


    老穆家要分家的动静挺大的，左邻右舍都惊动了。


    老周家正吃着饭呢，就听到隔壁吵吵闹闹的声音，


    周家媳妇儿王素梅听着还有李红霞的声音，一下子来了劲，她跟李红霞不对付，


    这些年在老周家没生出儿子，李红霞倒是生了俩，在背后说了几句酸话就被李红霞挠了，心里还记着她的仇呢。


    今天能看人家的笑话可不得赶紧过去，


    “爸，妈，隔壁好像出啥事儿了，我去瞅瞅！”


    王素梅端着饭碗蹭蹭蹭地跑出去了。


    篱笆墙外，除了王素梅还有不少人都过来了，见老穆家要分家，都吓了一跳，


    “婶子，分家不是小事儿啊，一家人哪能说分就分啊？”


    “是啊，谁家不吵架啊？总有勺子碰到锅沿的，唠一唠就过去了。”


    周围的声音七嘴八舌的，王素梅看着热闹吃着碗里的高粱米水饭吃得有滋有味的，知道了原委更是幸灾乐祸。


    王素梅的婆婆闻风也凑了过来，王素梅见来人便拉着她在她耳边嘀嘀咕咕。


    老太太不顾周围的劝阻，看着这些粮食开口道，“这些粮食，你们一家一半，怎么吃我以后就不管你了。


    还有家里的锅碗瓢盆啥的也分给你们一份，分完家之后老大你们就去咱们家的老房子那，今天就收拾收拾去吧，省得在一块儿别扭。”


    她又在穆向东的耳边低声道，“另外，钢蛋儿的事儿，我会管住家里面说话没把门的，你放心。”


    穆向东在看到家里的粮食的时候惊到了，平日里妈都看粮食看的牢牢的，根本不让人瞧见，虽然他知道家里粮食不多，但没想到就剩下这些了。


    乡亲们看到老穆家的家底儿也跟着叹气，虽说他们自己家的余粮也不多了，但眼下这些的，根本不够这么大一家子吃到秋收的，到时恐怕……唉。


    王素梅的婆婆周婆子哼了一声，“看看穆老大把家里头败火的，大妹子你们家熬过了饥荒，怕是熬不到秋收喽！”


    老太太一双犀利的眼睛立刻盯上了她，周婆子吓了一激灵，


    “怎么了？我说错了？你家老大一天天不务正业，村里多少小孩都被他骗了吃的？要我说分了也好，少让老大家的趴在全家人身上吸血。”


    木桃桃：……原来她爸全村的小孩都骗。


    老太太面色冷厉，“我们家老大是不着调了些，可也轮不到你过来说嘴！他天天上工挣满工分回家，你们家长春儿能挣几个工分回家啊？”


    周长春就是王素梅的男人，整天不是这疼就是那疼，其实啥病没有就是懒病发作，老太太此话一出，周婆子和王素梅都不愿意了。


    王素梅不满道“婶子咋还说上我家长春了呢？你家老大好你咋还给人家分出去了？你不就是不想让你的傻子孙子拖累你们了吗？”


    李红霞最听不得别人说钢蛋儿的坏话，“上回我没挠疼你，你身上又痒痒了是不是？看我不挠死你！”


    李红霞作势正要推开篱笆门收拾王素梅，王素梅吓得跑回了家，还不忘回头回嘴，“咋滴，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李红霞泼辣是全村妇女都知道的事，谁也不嘴欠讨打，就王素梅一天天打不过还欠欠儿地凑过来。


    李红霞捡起地上石头砸向她，“你说的屁实话！找削啊你！”


    赶走了王素梅，李红霞撸下挽上来的袖子往回走，她赶走王素梅不光是因为她说了钢蛋儿，她也害怕穆向东听了难受。


    穆向东眼泪又落了下来，拉着李红霞还有穆陶卓木桃桃跪下，哽咽道，“妈，是儿子不孝，拖累了全家，分家……我答应。”


    就这样，李红霞带着木桃桃回屋收拾屋子，穆向东和穆陶卓背着粮食和被褥，几个人离开了家。


    李红霞也很难过，这么多年婆婆虽然脾气不好，但是是个讲理的，不磋磨儿媳家里里里外外都操持得井井有条，她和刘海燕只要听她的安排干干家务活就行了，一点也不操心，


    说实话，这样的日子不是嫁到谁家都能有的。


    木桃桃看看她妈，她妈摸了摸她的脑袋，她爸走在前面背影看着也很寂寥，穆陶卓回过头给了她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出来。


    木桃桃低下头瘪着了嘴巴，今天分家说到底还是因为原主，现在是因为她，成了罪魁祸首自然不会开心就是了。


    奶要分家，木桃桃觉得她做的没错。她爸其实是最不是物的，虽然她二婶……但她爸更……，对吧？


    谁家大伯去骗侄子的吃的，多没正事儿，但她是最没有立场去怪他的人。


    几个人大包小裹地往后山的方向走，天色已经慢慢变黑了，来到了一处院子前。


    木桃桃听她爸说，这是爷在的时候盖的房子，后来有一年雨水多，山上出现了山体滑坡，差点埋了房子，他们就离开这里，又盖了新房子。


    这里已经十几年没人过来了，里面杂草丛生。


    房子也很久没修葺，穆向东打开一间房门，门吱吱呀呀地叫了几声就掉了下来。


    幸好他们之前住的房子也是破破烂烂的，大家的落差感没有那么大，穆陶卓清理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掐着木桃桃的胳肢窝把她抱了上去，


    “钢蛋儿乖啊，就在这里待一会儿，等家里收拾好了再下来。”


    穆陶卓还从怀里掏出来一包用报纸包着的榆树钱，给她当零嘴，大概是白天找的想下工带给她的，没想到却被分了家。


    木桃桃捏了几片榆树钱放进了嘴里，嫩嫩的带着一股清甜，还挺好吃的。


    山上啥情况她知道，榆树早就被撸秃了，这点恐怕是穆陶卓靠近了深山才找到的。


    她又抓了一把，小手直直伸向穆陶卓。


    穆陶卓低下头抿了一片，咧开了嘴角，透着一股阳光的少年气，“钢蛋儿给的就是好吃！”


    揉了揉她的西瓜头，“哥去干活了，你留自己留着吧。”


    穆向东检查屋子哪里漏了好补一补，李红霞从包袱里拿出了红纸和香炉，把保家仙又供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木桃桃轻轻动了下手指，两只杂粮馒头一下子出现在供奉保家仙的案板上。


    “哎呦我滴妈呀！”


    李红霞吓得差点往后翻了个跟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大馒头，她又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自己眼花了之后，大喊道“孩儿他爸呀！你快来呀！”


    “咋地啦？咋地啦？”穆向东听见自己媳妇叫得没有好声，还以为她磕到碰到哪了，急忙进了屋。


    李红霞手指颤抖地指着馒头“孩儿他爸，保家仙显灵了！”


    破房子里，四个人围坐成一圈，盯着中间的两个杂粮馒头。


    杂粮馒头虽然是杂粮的，但是玉米面少，白面多，还没有放涩口的野菜充数，这样的馒头他们好多年都没吃过了。


    纵然大家干了一天的活，饥肠辘辘，但还是没有动。


    木桃桃有些着急，都瞅啥呢，吃呀！


    穆陶卓定定地看着这两个个头不小的馒头，没忍住咽了下口水，


    “爸，妈，这馒头是黄大仙赏给咱们的吗？那咱们是不是就能吃了？”


    木桃桃嘴角微微一笑，赞许地看向哥哥，啊对对对，就是这样，都是黄大仙干的，跟她一丁点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