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拿着锅铲，站在燃气灶前，沈南意则立在她的身侧，微微垂眸看着她。


    “肉要炒得干一些，才不会有腥味吧？”许诺像个敢于提问的“好学生”。


    “因为提前腌制过了，按理说不会有太大影响。”沈南意也十分配合地回应她，“不过，还是稍微炒干一些，味道会更好。”


    “原来如此。”许诺一边笑道，一边用锅铲继续翻炒着肉片。


    “酱汁我已经调好了，一会儿你可以直接用，不需为每一种调料的比例究竟是多少而苦恼。”沈南意低声提醒。


    “炒菜，调味料的比例，才是真正的学问吧？”许诺忍不住追问。


    沈南意微微怔了一下，“你是觉得我在帮你作弊？”


    作弊？许诺不禁扬唇笑了，“下回再炒菜，让我试着自己调一次酱汁吧？”


    “好。”沈南意隐隐觉察到她其实是会做饭的，她看似是在提问，但所提及的细节，全都是做饭的“关键点”！


    “使用西红柿还是西红柿酱，有什么区别？”许诺再次发问。


    “调酱汁的时候，已经加入了西红柿酱，炒菜的过程中就不需再放西红柿了。”沈南意几乎确定了她会做饭，但似是并不打算“拆穿”，“不过，如果是做牛腩烩饭一类的，还是使用新鲜的西红柿比较好，因为它本身可以炒出很多汤汁。”


    “真是专业！”许诺很自然地夸赞了他一句。


    “阿诺。”沈南意突然轻轻唤了她的名字。


    “嗯？”许诺下意识应了一句，却猜不出他接下来准备说什么。


    “谢谢你。”沈南意终是亲口道出了这句。


    谢我？许诺微微侧头，诧异地盯看着他。


    “有你陪我说说话，我心里好受一些了。”沈南意语气清浅道。


    许诺不禁一怔，看着他的面部神情，猜测他应该是觉察出来了：今日自己之所以让他教做饭，让他解释了一系列下厨小技巧，全都是为了让他的注意力，不会完全落到“父亲去世”这件事情上！


    “吃过饭后，陪我看电影好吗？”沈南意主动提议。


    “好啊！”许诺答应得爽快，“等一会儿，我查看一下附近影院的排片表。”


    “在家里看吧？”沈南意轻声道。


    许诺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反应过来了：这种时候，他显然是不乐意前往人声嘈杂的场所！“好啊，那就在家里看。正好让你体验一下我家的投影，是不是不如你家的清晰？”


    “我家的投影，自打买来以后，都被我用来看纪录片了。”沈南意的语气，似是在与她话家常，“电影，反而看得少。”


    “我看自然类的纪录片还行，看人文的那种，总是容易犯困。”许诺说到此处，略显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


    沈南意看着她的小动作，不禁微微扬了扬唇，温柔的眼神似是在说：幸好，有你陪着我。


    吃过饭后，菜碟碗盆全都由沈南意负责洗洗涮涮，他说做饭的人就不该再碰这些了。


    许诺并未与他争抢，索性去客厅，准备看电影时所需的零食和花茶。


    沈南意将洗好的碗筷，往架子上摆，“你看过《寻梦环游记》吗？”


    许诺听到电影名的一刻，心口微微一紧：当然看过！自然也就知道它讲述了一个怎样的故事——引导观影者正确地面对生离死别。


    “陪我看这部吧？”沈南意再次追问。


    许诺预感到了：他之前早已看过这部了！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间节点重看一遍，显然，是为了释放掉一部分内心的煎熬感。


    将客厅遮光性很好的窗帘拉得严实，二人并肩坐在地毯上，看着投影仪在白幕上，投射出透着梦幻感的光影。


    彼此的手，温柔地握在一起，并非刻意亲近，更像是一种本能反应。


    当电影播放到一半时，许诺觉察到手掌被对方微微攥紧，下意识侧头去看沈南意。


    果然，看到他的面颊上，是有泪痕的！


    也难怪会是如此，毕竟这部电影实在太戳心，讲述的是关于“死亡”与“离别”的意义。


    沈南意也微微侧头看她，待看清她面部细节的一刻，缓缓抬手，替她擦掉了脸颊上的眼泪。


    许诺并未开口安慰，回应了与他相同的动作：并未特意去抽取面巾纸，而是用温热的指尖，替他擦拭了一下脸颊！这一刻，只有体温，是真实的。


    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去影院，看这部电影首映时的情形：接近电影尾声时，觉察到周围的很多人都哭了，能听见隐隐啜泣声


    但是，当影院内再次亮起照明灯的一刻，他们看上去似是又恢复了平静情绪。


    许诺曾经也是如此：感到压力特别大的时候，就跑去影院看一部催泪题材影片，在昏暗氛围的掩护下，默默流一场眼泪。


    但是，当周围环境再次变得明亮时，便会因为顾及面子而停止哭泣，甚至是假装刚才根本就没哭过


    从未体验过与另外一个人，坐在家里的客厅里哭泣，而且是在被对方明确看到的情况下，依然没有为此生出任何“羞耻感”，反而会默契地替对方擦眼泪！


    影片播放下半部时，许诺将脑袋抵靠在沈南意的肩膀上，而沈南意则微微侧头，与她的脑袋紧挨在一起。


    心里都很清楚对方还是在一边看一边哭，但是这一次，任由彼此保持这样的状态，一直哭到电影彻底落幕为止。


    追悼仪式前夕，沈南意需要前往殡仪馆完成“入殓仪式”，与工作人员一起，完成对于沈父仪容的最后修整环节。


    许诺陪着他一起去了，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背影，尽管此刻自己像是“旁观者”，却还是忍不住鼻酸：毕竟翌日的追悼仪式结束后，沈父便要被推进火化炉了，那意味着永别而身为至亲的沈南意，此刻内心的悲痛，一定到了“难以承受”的边缘！


    完成入殓后，待二人并肩走出殡仪馆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尽管此刻，立在这样一个被世人视作“禁忌”的场所，内心却并未生出恐惧感，甚至还想回头再看一眼，看一眼躺在那里的至亲。


    “阿诺。”


    许诺听到对方低声唤了自己的名字，本能侧头看向沈南意，见他的眼睛泛着红——是刚才完成仪式时，他确实是哭过的直白证明。


    “我能抱你一下吗？”沈南意轻声提议。


    许诺闻言，并未开口作答，而是主动上前一步，用胳膊环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