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明亚之后又用相同的方法骗天宫玄吃了许多肉菜。


    一顿饭足足吃了半个时辰,离开饭堂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深秋的夜晚,寒风凛冽。


    寒意更浓了,东明亚被冻得瑟瑟发抖,心想回去一定要加衣服。再看看走在前面的天宫玄,白袍加身,广袖流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而他却完全不受影响,被挺得笔直,不紧不慢地走在风中。


    他难道一点都不冷吗?


    东明亚不禁这样想。


    于是跑上前与之并肩,刚要说话,对方却先开了口。


    “你跟着我做什么?”


    东明亚:“额……我。”


    “你还有什么事吗?”


    这可把她问住了。


    心想想天宫玄这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已经忘记了。


    要不旁敲侧击提醒一下?


    一慌神,她竟然直接脱口而出:“流光长老,我想拜您为师。”


    说完她就后悔了,但说都已经说出口了,就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说下去。


    “之前您说让我去紫藤溪捉妖兽,我已经捉到了。”


    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个乾坤袋,晃了晃,递到天宫玄面前。


    天公玄看着那鼓囊囊的袋子,触眉沉思,随后加快了脚步,继续管自己走着。


    东明亚:“……?”


    这是几个意思?


    公然反悔?


    她表示又伤又气,直跺脚,对着那个背影轻声喊道:“流光长老,您是不是不打算收我为徒了?”


    那个修长清隽的白色背影越来越远,没有回话。


    盯东明亚甚至觉得,还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觉得有趣,破涕为笑,放下狠话。


    “流光长老,是不会放弃的,我就要拜你为师,除了你,谁都不要。”


    听到这句话的天宫玄一个踉跄,差点没稳住。


    能保持这样云淡风轻的形象已是不易,若是再听到些什么,他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失态。


    他就像是一个鸡蛋,原本外面有一层坚硬的壳,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他也靠着这层壳将自己伪装成高冷的模样。


    可突然有一天,有那么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拨开了外面坚硬的壳子,露出里面的薄膜。


    此时看起来仍然是无懈可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只要那人再用力一点,就会溃不成军,所有的伪装都将被撕开。


    于是,他只有保持这种恒定的状态,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什么表情也没有,才能保护自己内里柔软的事实。


    但其实最开始,还没有发生这许多事的时候,他是像要收她为徒的,就连入门试炼也只是去捉一只修为灵力都很低的妖兽。


    生怕她通过不了。


    他也想要寻一份陪伴,哪怕那份陪伴只是短暂的。


    不近轩太过凄清,仙气倒是充足,就是烟火气不足。


    他喜欢烟火气,时常会在那里捣鼓一些小玩意儿,可每次做完都无人分享,心中的喜悦便只是简单的,短暂的,很快又会归于平淡。


    为了能多沾染一些烟火气,他也会学着其他长老一样去饭堂吃饭,虽然周围五米之内都没有人敢坐,可就是觉得自己好像也融入了其中。


    回到不近轩,他拿出之前做了一半的机甲继续做。


    一直做到后半夜才算完成,困意袭来,躺在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或许是雨声有助眠的功效,他竟然做了一个梦。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东明亚。


    寂静之中,眼前浮现出一张笑脸,笑容灿烂,梨涡融融。


    嘴角微微上扬,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光泽流淌,是有些魅惑的深蓝色。


    整个人站在阳光下冲他笑,看起来懒洋洋的。


    天宫玄揪紧了床褥,因为太过用力,指尖微微发白,他不甘心就此沦陷,皱着眉头努力想摆脱一张肆意欢笑着的灿烂脸庞。


    挣扎一番后终是无果,无奈任由其肆意入侵。


    往事愈发汹涌,如潮水一般涌来。


    他第一次见到东明亚,是在天凤门的七星广场。


    那时许多新入门的弟子都被召集在那,他和其他长老也被宗主请了过去。


    这是一年一度的择师大典。


    那些新入门的弟子根据自己的修炼功法,个人意向,比如是主修攻击,防御还是疗愈等来选择想要带入的长老门下。


    当然,天凤门在这方面一向是双向选择,如果哪个弟子想要拜某位长老为师,就先要呈上拜师帖,那位长老如果也心仪这位弟子,那么收下这份拜师帖即可。


    虽然拜师帖都是提前写好的,在泽师大典时,交给心仪的长老即可。


    不过有个别长老在不好拒绝的情况下,会给出一个试炼,通过试炼则可以拜入其门下。


    这种思念通常都是让人知难而退的,所以大部分的弟子都不会选择拜这个人为师。


    比如说天宫玄。


    至今为止,他也只收过一个徒弟,还陨落了。


    据说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再加上他年纪尚小,即使有着天凤门术法第一的名头,很多新入门的弟子也以年龄来论资历,为跟着他学不到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


    这些原因加起来就产生了这样一个场景。


    其他长老坐下的拜师帖已经堆成了小山那么高,而他面前却空空如也。


    知他脾气不好,甚至都没人敢靠近。


    偶尔有几个女弟子,因为他的外貌跃跃欲试,纠结着要不要过来,可最后都还是理智战胜了花痴,乖乖把拜师帖呈给了别的长老。


    天宫玄倒也没多在意,几乎每年都是如此,他也已经习惯了。


    正一个人专心致志的捣鼓着手上的机甲。


    这机甲是用来防身的,即使没有灵力,也能够使用自如。是专门给天凤门的低阶弟子和普通平民百姓的。


    修真界最近不太平,夜间常有妖魔鬼怪横行,普通百姓苦不堪言,天宫玄于是便打造了这样一个简单易上手,攻击力强且便宜的机甲。


    目前还在完善阶段。


    耳边时不时传来那些弟子们的议论。


    “怎么办?我有点想把拜师帖呈给流光长老。”


    “可是他看起来真的好凶,我担心他拒绝嗯,到时候可尴尬了。”


    “哎呀,要不然我们一起去试试吧,拒绝了也没什么的。”


    “嗯,不行,我还是害怕。


    天宫玄:“………”


    他不禁想,我看起来真的很凶吗?


    也许吧!


    他也知道自己脾气确实不好。


    刚这么想就有人议论道:“这流光长老,虽然看起来斯文儒雅,仙风道骨的仿佛一位世外高,但是他抽起人来的样子,你们是没见过,真的是吓都吓死个人。”


    “真的吗?说说呗是什么样的。”


    “以前有几个弟子偷偷闯进恶灵谷禁地,你猜怎么着?刘光长老把用鞭子把他们抽的三天下不来床。”


    “天呐,太可怕了。”


    ……


    这番话,天宫玄是听到了的,手心有些痒痒,最是不喜有人在背后诽谤他人,更何况这诽谤的还是他。


    想要将这些人通通暴打一顿,可实在太多,他也打不过来,索性当做没听到。


    再者,他对于别人如何评价自己并不感兴趣,甚至还没有手上机甲上雕刻什么花纹来的浓厚。


    话说这个机甲攻击力虽然很强,但灵活度却不够,有些笨拙,遇到小妖小怪还好,若是遇到极其凶猛的妖魔,恐怕根本来不及发射。


    那些人见天宫玄没有反应,稍稍松了口气,然后转头继续讨论。


    “你们说有人会去拜流光长老为师吗?”


    “废话,肯定没有啊,谁那么傻,活腻了吧?”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就是有人不怕死呢。”


    天宫玄:“……”


    他手上动作一顿,额间一突,告诉自己罢了罢了,那么多人打不过来,都打一遍自己的手也不用要了。


    “要不然咱们来打个赌,我赌绝对不会有人拜流光长老为师。”


    “那我就赌有人会去。”


    “还有谁要下注吗?十两银子,一个人。”


    “我要我要我要。”


    赌局形成,乎大部分人都读,不会有人去拜天宫玄为师,但也有小部分人愿意铤而走险。


    景富贵险中求嘛。


    天宫玄正思索到关键时刻,这些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让他有些烦躁。


    然而不知何时,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有些突然。


    不过这也正好,他很快沉静下来,继续思考改良方案,果然,安静的环境就是思路清晰,很快就想通了这一环。


    刚把思绪抽离出来,才意识到,刚刚人语嗡嗡的四周,似乎安静的有些过头了。


    不过他也没想那么多,准备起身离开,然而刚把视线从机甲上移开,抬起头,猝不及防就看见了一张笑脸。


    明媚灿烂,比暖阳更耀眼,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她的光芒眷顾,颇有种春暖花开,阳光普照大地的感觉。


    太过炫目,天宫玄不自觉掀了掀眼皮。


    方才看清眼前这人。


    是一个十分清丽的少女,正弯着腰看他。少女嘴角卷着一丝懒洋洋的,若有若无的微笑,脸颊两边梨窝深深,往上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泛着光泽,瞳孔是迷人的深蓝色。


    脑袋半歪着,正一眨不眨的打量着自己,好奇与热切参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