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别墅里, 乔九安坐在沙发上，跷腿轻晃着, 拽了沙发靠背上的罩纱，正在慢条斯理地擦手指。


    殷红的血迹沾染在名贵的柔纱上，却因为罩纱过于柔软轻柔的材质，有些擦不干净。


    乔九安看着手上的血迹，皱了皱眉。


    戴在耳朵上的通讯器里传来周林的声音，像是在哄人, 又像是在命令：“罩纱太糙，拿手帕擦。”


    乔九安不理他, 把罩纱又从沙发靠背上拽下来不少，换了个干净的地方继续擦，脚下原本呻|吟着的男人逐渐虚弱了声音。


    乔九安看都没看一眼，抬脚向前，原本安静了的男人再度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短靴的靴底踩着钉在男人大|腿处的匕首，稍稍用力，打着圈。


    今天之前, 乔九安从没有见过“蚰蜒”的真容, 这些人每次来实验室的时候, 都会戴着面具披着掩盖身形的斗篷。


    但乔九安永远都记得这个人，记得那道隔着观察室看他的眼神。


    带着滑腻的欲|望, 冰冷而恶心。


    “不要，这血太脏。”乔九安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 “那块手帕的颜色我很喜欢。”


    男人的双手双脚都钉着匕首，鲜血随着他吃痛挣扎的动作再度喷涌而出。


    通讯器里传来男人的低笑声：“真的喜欢？”


    乔九安的一条腿跷累了，换了换姿势，靴尖踢过插在男人双|腿间的匕首, 又引得男人一声痛呼惨叫。


    乔九安回答周林：“还行吧，下次绣个雕看看，要大的那种。”


    周林沉吟：“绣花范围太大，手帕擦脸的时候会不舒服。”


    乔九安：“不给我就去揪你的毛。”


    周林笑了一阵，妥协道：“好好好，绣块大的——宝贝，有人要来了。”


    乔九安不慌不忙，抬眸看了眼尚有气息的男人，问：“倒计时？”


    通讯器那头传来三下敲击。


    三分钟啊，还行。


    乔九安终于站起身，从空间纽里翻出点火器。


    这栋别墅很大，甚至为了保密行踪，就连最基本的佣人也没有，只有不会背叛的机器人。


    外围一层又一层的防守也的确很严密，但只可惜曾经搅动风云的人躲躲藏藏了十几年，早就生出不甘心的猖狂。


    他看到和当年的试验品D如此想象的少年，就仿佛看到了曾经自己的辉煌，迫不及待地想要在少年的身上证明自己未曾老去的威慑力。


    在真正行动前，仓鼠D就已经进来过很多次。


    此时此刻，这栋别墅的各个角落都被安装了爆炸点，只要一点点的助燃剂和火苗，就能将整个别墅燃烧殆尽。


    乔九安顺着会客厅的墙壁走过，一步又一步，靴跟抵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身侧却燃起汹涌炽热的火焰，将那双深绿色的眼眸映出火红色。


    沙发前的男人见状开始拼了命的挣扎。


    乔九安笑着看了他一眼，点燃了做工精美的三层窗帘。


    挂画，沙发，地毯……


    咣当一声轻响，一盒助燃剂被丢到男人身上，咕噜噜滚动间，侵染了男人身上的衣物，渗透进皮肤里。


    点火器在乔九安的手里上下翻飞，青年屈膝在男人面前蹲下，弯着眉眼，问他：“好看吗？”


    男人的嘴早就被乔九安堵上，乔九安也没有想要解开的意思。


    过去这么多年，原本应该垂垂老矣的人却仍旧一副中年人的容貌——这都是联邦实验室当初在试验品身上提纯、试药出的结果。


    永驻青春，听上去多么诱人。


    不论过去多少年，他们这些人，直到死，也永远都是这副模样，永远摆脱不掉实验室留在他们身上的痕迹。


    “你错过了实验室的那场大火。”乔九安冷淡开口，“但是没关系，我补给你。”


    点火器靠近男人的肩膀，染血的罩纱蒙在男人的身上，噗簇一声，火焰欢腾间蔓延开来。


    乔九安站起身，手中的点火器被随手丢弃到旁边的地毯上，火势越发升腾蔓延。


    乔九安想起曾经那些被火焰吞噬又被医疗仓救醒，不断试探自我疗愈能力界限的试验品们，笑了笑。


    “你说的不错，人类在被燃烧的时候，最是灿烂好看。”


    ……


    别墅被熊熊烈火包围，乔九安自火焰中走出，银色的卷发在火光映照下短暂恢复成原本该有的金色。


    乔九安掏出怀表看了看，白皙的手腕上缠绕着金色的细链条。


    通讯器里代表最后倒计时十五秒的敲击声恰好停下。


    乔九安转头，朝着监视器的方向眨了下眼睛，张扬地勾起唇角。


    *


    偌大的房间列坐了五六个人，此时的表情都很是微妙。


    只有周林看着光屏上眨眼睛的青年，即使是陌生的面孔，但周林看着看着，却还是发出一声轻笑。


    抬手将耳中被切断信号的通讯器取下，周林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视线转向长桌两边的其他人。


    “我相信，对诸位而言，压下这么一则微不足道的新闻消息，不算是难事吧？”


    在座的人出去外面，无不是手握大权的人，却在这间房间里，如坐针毡。


    “哦，诸位放心。”周林恍然，弯着眉眼道，“D不是什么喜欢杀人放火的性格，我们都很讲道理。”


    看上去很是富态的中年男人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珠。


    今天的鸿门宴，他们不敢不来。


    因为他们所有人当初起家，都和周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同样的，他们也都有把柄握在周林的手上。


    “老大……”


    其中一个人开口，想说什么。


    “没有什么老大，你们才是联邦将来十几年中努力上位的高层，不是吗？”


    周林打断他，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所有人都沉默了。


    周林笑着道：“你们好奇我的模样，于是我就用真容来见你们，这样不好吗？”


    “彼此都坦诚一些。”


    “我对权势没什么兴趣，交易在，情分在，大家各取所需就很好，不要把手伸向不该碰的地方。”


    “毕竟——”周林轻轻叹息一声，“这样一场火，还是有些麻烦的。”


    等到其他人都相继离开，刚才那个叫老大的人凑过来，没忍住，暗搓搓问：“老大，你真要走？”


    这些年哪怕外界没有金雕的消息，但因为雇佣兵工会，他一直和周林有联系。


    工会发展到现在，扶持了好几个联邦议员和大商人，背后都有周林的影子。


    从前他就觉得周林这个人看不透，也不知道这些年在帝国都经历了什么，手段更是多了种不动声色戳人死穴的可怕。


    周林看了男人一眼，叹气，从空间纽里拿出几本书：“多学习，别只长力气不长脑子。”


    男人乖乖接了，发现都是帝国那边的书。


    ……也对，论起玩那些弯弯绕的东西，帝国是比联邦擅长得多。


    “老大，那您以后要去哪啊？”


    帝国也不待，联邦也不来，真要去流浪？


    不能吧。


    周林像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阵，缓缓开口：“准备嫁妆，入赘仓鼠岛。”


    “……哈？”


    ***


    漂浮在海面上的小岛就像是镶嵌在蓝绸缎中的绿宝石，闪动着微光。


    乔九安躺在草地上晒太阳，脸颊边是亲吻他的小野花，小野花的旁边是四肢敞开晒肚皮的仓鼠D。


    暖洋洋的阳光被骤然袭来的阴影遮挡，一只利爪直直朝下，将毛毛晒得松软的仓鼠D抓在爪心，收拢双翅停在了不远处的树梢上。


    仓鼠D握着肉粉色的小爪子，邦邦给了金雕两拳头。


    金雕低头，用脑袋蹭蹭仓鼠D的小脑袋。


    仓鼠D拽着金雕身上的绒毛，灵活地窜上了雕脑袋稳稳坐定。


    周林踩着草坪，走到乔九安身边坐下。


    乔九安眼睛都没睁开，懒洋洋问：“干嘛？”


    周林伸手，手指卷着乔九安的发丝一点点揉：“小柚和应淮的婚礼，要去吗？”


    “嗯？”乔九安睁开一只眼，纳闷，“那俩不是早就结婚了？”


    这会儿办的哪门子的婚礼。


    周林想到当初嘴硬的陆应淮，眼中染上笑意：“帝国主脑包办的婚姻，所幸结果不错。”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也应该补上。”


    乔九安拽了周林的手盖在眼睛上挡太阳，兴致缺缺：“在哪？蓝星？”


    “帝国第五军团驻地星球。”周林咬字清晰地回答。


    乔九安猛地坐起身体，绿眼睛里满是兴奋：“我记得那好像是个极地星球？”


    帝国第五军团的战力也不错，战斗方式和第一军团的很不一样。


    乔九安还没和帝国第五军团有过什么交集，更别提这种从人家驻地星球转一圈大摇大摆离开的刺激。


    “是，挺好看。”周林再了解不过乔九安，善解人意地递了台阶过去，“到底是晚辈，婚礼是大事，我们该去一趟的。”


    “嗯嗯，你说得对。”乔九安连连点头，眼睛里满是兴奋。


    刺激不刺激的是次要，新婚送礼什么的都是长辈应该做的！


    乔九安问了日期，大概算了算，开始在空间纽里掏啊掏，“让我想想送什么新婚礼……”


    “这个不够轰动，这个有点过了，这个不好看，这个……嗯？这是个什么东西？”


    两人身边堆着的违禁武器在阳光下闪动着光，乔九安的手上把玩着银色的枪，脸上满是兴致勃勃。


    周林递给他一块能量石。


    乔九安把能量石塞进弹匣，提肩抬手，朝天开了一枪。


    纷纷扬扬的碎光自天空落下，落在两人的发间肩头。


    乔九安抬手接了一点能量石粉末，抬手抹在了周林的眼角。


    周林侧身凑近乔九安，低笑问：“好看？”


    乔九安的手指勾着周林的下巴，侧头咬了一口周林的下唇，得逞般地大笑：“还行吧。”


    “没我好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