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海豹伴生兽很有礼貌地将片片鱼放在地板上, 咧嘴笑了一下。


    夏柚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这片魔鬼鱼是伴生兽还是……呃, 上门礼？


    已经收拾好内心震惊的糖糕走上前，伸出小熊掌碰了下魔鬼鱼。


    卓熙抬手掩唇，低声道：“不是伴生兽。”


    ……那就是海洋硬通货了。


    夏柚让开大门让海豹和门外的三个人都进来，然后弯腰捡起滑溜溜的魔鬼鱼，迟疑了一下，转身走进厨房。


    陆应淮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淡定模样, 见夏柚拿着片魔鬼鱼进来，少见地愣了一下：“要吃吗？”


    夏柚头皮发麻：“……这东西能吃吗？”


    门口的那只海豹体型不小, 叼来的魔鬼鱼比巴掌还要大两圈。


    陆应淮也沉默了一下。


    元帅的厨艺其实并不算好，只是出门在外，陆应淮和周叔都觉得夏柚总是吃那些丧尸病毒对身体不好，所以才靠着周叔给的绝不会出错的菜谱简单做一做而已。


    但要是处理魔鬼鱼这种看上去不太像是食材的上门礼，的的确确是超过了元帅的厨艺范围。


    相对无言了一阵，夏柚将手里还在努力挣扎的魔鬼鱼放进厨房池子里：“要不……先养着？”


    好在厨房的水池足够大，放了水进去勉强还算能泡得下一片魔鬼鱼。


    然而夏柚怎么都没想到, 这条魔鬼鱼只是个开始。


    海豹的治疗过程只有不到半个小时, 在夏柚握住她的前肢时, 全程都定定看着夏柚，眼睛里满是喜欢。


    第三军团的伴生兽们彼此可以交流, 的确都没有随身携带光脑的习惯，但这只海豹却特意向夏柚推销了一番魔鬼鱼的美味。


    夏柚失笑, 握住海豹的前肢摇了摇：“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这只圆滚滚胖嘟嘟的海豹顿时笑起来，尾巴在地板上连拍了好几下。


    不过这只海豹并没有像帝企鹅那样在这边过多停留，临走前朝着夏柚深深鞠躬, 摆动着尾巴和前肢把自己挪出房门，圆滚滚胖乎乎的身子用力一个俯冲，滋溜一下朝着远方滑走了。


    站在门口的夏柚：“……？”


    他之前还纳闷过，为什么海城的路面中间总有一条看上去就像是冰面一样表面平滑，光可鉴人的走道，原来是这么个用法。


    房间里，陆应淮和卓熙说了第三军团这边的委托，以及卫承孟文轩在第三军团实体化伴生兽的建议。


    卫承其实很喜欢海，自从来到第三军团驻地星球后，他就能感觉到精神海深处涌现出的放松，对陆应淮的安排并没有什么异议。


    卓熙对第三军团想要的“脱离能量石能源循环”有些感兴趣，当即表示可以试试看。


    夏柚回到会客厅，随手将放在中央的便携浴缸收起来，抱了沙发靠背上坐着的糖糕，抬手给糖糕顺了顺身上的毛毛。


    “糖糕身上的毛怎么感觉没有以前鲜亮了……”夏柚有意无意轻声说了句。


    离开了水豚小姐的监督，在军舰上主打一个军舰不到我不睡的卓熙，瞬间噤声。


    小熊猫讨好般的把自己的大尾巴塞进夏柚手里。


    夏柚于是抱着手里的糖糕暖手宝在沙发上坐下，一边用精神力盘糖糕，一边注意到旁边一言不发眼神纠结的孟文轩。


    孟文轩抬眼看了看夏柚。


    夏柚瞥了眼正在对话的陆应淮和卫承，用眼神询问孟文轩是不是还是不太接受自己的精神体。


    只见孟文轩的表情更纠结了，但纠结了两秒，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


    虽然接触过不少伴生兽，但夏柚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伴生兽诞生的过程。


    比起其他军团，第三军团显然拥有更加有利觉醒海洋生物的环境——精神体凝聚和伴生兽干预的地方就在海城的正中心，一个直通海洋的宽阔海水池中。


    夏柚和陆应淮站在防护罩外，缩小后的元元趴在夏柚的肩膀上，也抬着豹脑袋看向面前充斥着碧蓝色海水的防护罩。


    企鹅崽崽抱豹事件之后，夏柚着实是哄了豹整整两天才哄得元元下楼，但原本喜欢大猫体型的元元，却说什么都不肯再以豹子的形态出现在外面了。


    大概是海洋生物的本能里，的确是没有对美洲豹这种陆地大猫应该还有的畏惧，反而因为那身在海洋中很难见到的黑金色毛毛而备受青睐。


    夏柚和陆应淮都是SSS级别的精神力者，在精神力波动出现的瞬间，立即捕捉到从防护罩中逸散而出的，属于卫承的精神力。


    碧蓝的海水被精神力搅动出漩涡，水柱在海水中环绕流动，逐渐加速，最终织就出一枚水茧。


    一只脑袋长而扁，宽而大的大型鲨鱼自水茧中破水而出，灰褐色的身体上带着些许深色的条纹，肚皮又白又鼓，眼睛溜圆，看上去明明是有些憨态可掬的外表，游动时却展现出一种属于猎食者的煞气。


    然而这只鼬鲨却主动朝着夏柚和陆应淮所在的方向靠过来，抬着胸鳍贴在防护罩内侧向两人摆鳍打招呼。


    夏柚的精神力小触手掠过去，贴在防护罩上稀罕里面的大鲨鱼。


    元元的尾巴卷出小问号，豹爪捞着小触手就往身子下面塞。


    鼬鲨沿着水池游了一圈，然后眼神专注地看向某个方向，不动了。


    鲨鱼是海洋中的杀手，但大部分鲨鱼都并不喜欢捕食海豚，就连号称海洋垃圾桶什么都会吃的鼬鲨也很少主动去捕食成年的海豚。


    和海豚喜欢群居的确有些许关系，但更多是因为海豚的游动速度很快，鲨鱼捕食海豚要花费10倍甚至上百倍的精力，实在是得不偿失的行动。


    夏柚之前就知道孟文轩的精神体是中华白海豚，但却没想到，孟文轩的精神体实体化后，居然会是这种粉白|粉白的可爱颜色！


    体形修长的粉白色海豚整体呈纺锤形状，有着长长的喙，体型很宽，中央处的背鳍却比较小。


    和鲨鱼的胸鳍不同，这只粉白色海豚的胸鳍圆润可爱，圆圆的眼睛就像是两颗闪闪发光的黑珍珠。


    比起寻常的海豚，中华白海豚显得并不那么顽皮娇俏，游动的动作慢吞吞的，像是一位思考哲理的学者。


    鼬鲨迫不及待地凑过去，身体贴上粉白色的海豚十分热情地蹭蹭。


    被鼬鲨贴贴了十几秒，或许是孟文轩觉得别扭，又或许是海豚不喜欢天敌的靠近，尾巴一摆朝着前方唰得一下游走了。


    鼬鲨原地愣了一下，紧接着就追了上去。


    明明是很正常的画面，但夏柚怎么看都有种看鱼片的既视感。


    尤其是那只海豚还白里透粉的。


    夏柚自我反省了一下。


    虽然他的脑袋里的确不如以前那么纯洁，可他还是觉得，这并不是他个人的问题——面前那两只你追我赶，你贴我蹭的伴生兽应该占据主要责任。


    正当夏柚进行鱼片鉴赏时，趴在夏柚肩膀上的元元爪爪一紧，眼神警惕地看向夏柚身后。


    一只看上去只是亚成年体型的白熊走到夏柚和陆应淮的身后，搓了搓熊掌，眼神腼腆又害羞。


    夏柚握了握陆应淮的手，转过身来仰视这只即使只是亚成年体型，也比人类高出半个头的白熊。


    白熊的爪子上挂着一个空间纽，熊掌伸进去掏了掏，勾出几个小木板。


    但因为过于紧张，小木板哗啦啦掉了一地，白熊连忙弯腰去捡。


    夏柚正要帮忙去捡，就见下一秒，白熊原本有些慢的动作瞬间加快，抢着把小木板手忙脚乱地塞到自己怀里。


    北极熊又名白熊，夏柚当初在蓝星时，遇到的第一个陪伴他的“家人”就是北极熊，看到北极熊总有种亲切感。


    “不着急，慢慢来。”


    夏柚看得出来面前的白熊应该是有什么事想和他说，但因为过于腼腆害羞的性格，甚至不想选择打字的方式。


    白熊感激地看了眼夏柚，背过身去捣鼓了好一会儿。


    小木板准备完毕后，白熊将小木板单手按在怀里，两只熊掌交替着，努力把自己的脑袋毛毛捋顺，身上毛毛捋服帖，深呼吸一口气，两只熊掌将小木板拿在身前，转身面朝夏柚。


    【殿下愿意和我一起去看海吗？】


    这是第一块小木板上的字。


    过了十几秒，白熊换了下一块小木板出来，眼巴巴地看着夏柚和陆应淮。


    【我们准备了欢迎殿下的仪式】


    夏柚看着眼前白熊抱着小木板的可爱模样，一时间精神力小触手都有些按捺不住想要撸熊的冲动，只得将触手尖尖塞进元元的肚皮下面，一个劲儿地撸豹。


    元元被撸地豹脑袋发麻，险些从夏柚肩膀上滑下去。


    陆应淮将豹拯救出小触手的魔爪，捏了小触手缠在自己手腕上。


    白熊换了最后一块小木板，脑袋微微歪到一边，目光清澈真诚。


    【大家都很想见您】


    第三军团中，能够像是帝企鹅和海豹一样来到夏柚住所的伴生兽其实并不多。


    更多是类似虎鲸海豚蓝鲸这样依托海水行动的动物。


    夏柚原本打算明天和第三军团的副元帅副官说一下，没想到这些圆滚滚的胖可爱们却为他们准备了一场欢迎仪式。


    夏柚和陆应淮跟在白熊的身后，他们从海城的街道房屋穿梭而过，最终停在海城的边缘。


    两人从光脑下方取出一枚圆形的磁片贴在后颈，打开光脑的海底供氧模式，跟着白熊没入这片晶蓝幽静的海水中。


    成群结队的海豚从远方游来，他们张开喙，声波带着水花在海中掀起一层又一层粼粼的水波。


    “嘤嘤嘤——”


    在海中，一切的声音和动作都好似慢了下来，夏柚听到熟悉的声音，回过身时，果然看见了那只黑白色西装的胖虎鲸。


    只不过这一次，在他的身边却还跟着十几只虎鲸，乍看上去长得一样，但事实上花色、胸鳍、体型都大有不同。


    他们朝着夏柚和陆应淮咧嘴大笑，身上挂着一张透明色的网状物，其中几只摆动尾鳍自两人的头顶掠过，散落出一片闪闪发光的星星。


    海上的日月与星光投不到海底，但海底有自己的星星。


    无数大小不一的水母舒展开透明的身体，在水波中闪动着各色的微光。


    巨大的蓝鲸围绕过来，环着二人轻轻柔柔地发出悠长的吟唱声，绵延荡荡。


    夏柚下意识握住身边陆应淮的手，却发现男人的手哪怕在海水中，都异常得炙热滚烫，甚至隐隐带着些轻微的颤。


    夏柚终于意识到不对，转头去看陆应淮。


    陆应淮抬眸凝视着他，长指插入夏柚的指缝中，十指相扣，用力握紧，在这场盛大瑰丽的仪式里，眼中从始至终都只有夏柚。


    无数的海豚张嘴吐出圆形的水波圈，一点点扩张，放大，帅气的鼬鲨破海而来，身后跟着白|粉色的海豚。


    不少的海豹海狮也赶过来，带着更多的发光水母和大大小小颜色鲜亮的小鱼群。


    虎鲸们大笑着游走，尾巴左甩右打，在附近的海域里横冲直撞，不一会儿就赶着不少早就准备在附近的魔鬼鱼、海龟过来，挤挤挨挨地在周围顺着水波游荡。


    等到海豚游得近了，夏柚这才看到，海豚的宽厚的背部用海藻绑着什么东西，像是个贝壳，并不大，颜色是并不出挑的深色。


    鼬鲨用胸鳍托着海豚背上的小贝壳，郑重而认真地游在两人的身边。


    海豚们仰头发出悦耳的吟唱，一个有一个水波圈圈套下，漾开，偶尔卷了旁边发光的小水母，水母在水波圈圈里绕晕了头，替原本白色的水波圈圈染上了光的颜色。


    体型最大的那只蓝鲸自夏柚和陆应淮的脚下缓缓浮起，让原本悬在海水中的两人有了一种类似脚踏实地的安心感。


    往日一定会夺取全部注意力的景色，此时却不能让夏柚的视线从陆应淮身上离开哪怕一丝一毫。


    陆应淮反手托起夏柚的手，另一只手伸出去，将那枚黑色的小贝壳拿起，放在了夏柚的手心。


    夏柚意识到什么，喉结滚动间，手上的动作紧张到两次都没能打开贝壳。


    宽厚的手覆上夏柚的手背，带着夏柚的动作，打开了这枚黑色的“尼达”。


    虽然少年时期的陆应淮说要做“尼达”送给心上人的确是借口居多，但心思单纯的少年人因为话说出口，就真的用心去了解了海城的习俗，从海城人口中理解了求爱的郑重用心与求婚的重要心意，简单做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尼达”，藏在了最隐秘的地方。


    少年时期的陆应淮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带着毕生挚爱，重新回来这片海洋，打开那枚几十年前亲手做出的“尼达”，将最后也是最重的的一份心意藏进将要被心上人打开的贝壳里。


    陆应淮和夏柚的婚姻始于匹配的意外，却最终忠于相处中滋生出爱意。


    在感情上总是表达直白的夏柚，曾经在繁星闪烁的夜晚给过陆应淮一束最灿烂的玫瑰，也在曾经贫瘠的收藏室里亲手镶满了星辰。


    从前只觉得爱意越浓越难以表露于口的陆应淮，对爱情终于有了新的认知。


    这的确是责任，但也不仅仅是责任；这的确是忠诚，但也不仅仅是忠诚；这的确是互相信赖，彼此支撑，但爱情，的确在染上浪漫与冲动的色彩后，会显得尤为美丽。


    即使过去许多年，也会在两人的记忆中留存痕迹，永不褪色。


    长指划过夏柚的手心，身形挺拔的男人从黑色的小贝壳中取出其中一枚戒指，后退一步。


    单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