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十六束玫瑰

作品:《玫瑰海

    连时序是故意的。


    他从得知姜安然一声不吭就结束合约那一刻开始就疯了。


    他焦虑到满屋子幽魂似的转圈,不停思考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对。


    他明明是按照经验来的,姜安然从前最吃他卖惨扮乖这套,为什么现在不管用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认为问题出在沈温书身上。


    姜安然是个道德感特别重的人,她兴许不喜欢他,却因为长年的陪伴没办法狠心和沈温书切断联系。他可以做那个刽子手,斩断所有阻碍她奔向自己的障碍,让她没有后顾之忧。但在那之前,他必须要确认无比重要的一件事:姜安然到底有没有变心?


    连时序想了很多极端的办法却不舍得实施,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从自己身上下手。相见她的念头化作野草在脑内疯长,让他顾不得思考会不会伤害到自身。换句话说,只要能见到她,伤害自己又有什么?


    连时序拨通电话,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和她对话。姜安然的态度有所犹豫,却仍旧没有答应要来见他。


    连时序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客厅内的窗户关紧,两层厚窗帘全部拉上,打开空调制冷,将温度调到最低。他给自己打造了一个,绝佳的“致命牢笼”。


    做完这些,他坐在沙发上时已经开始感受到呼吸困难了。昏暗的房间内不见一缕光,恍惚中他仿佛回到小时候因为比赛失利被养父母丢进的那间小黑屋里,温度很低,泛着潮湿,冷得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思绪开始混乱。


    姜安然具体说了什么他实在听不清,耳朵嗡嗡止响,涌现出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他从中敏锐的捕捉到姜安然着急的哭腔,意味着他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连时序一笑,手掌随即脱力,手机掉在地上咕噜几圈不知道滚到哪儿去了。他跌倒在地上,因为极度恐慌,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震颤。


    眼前的场景变得扭曲,最终归于一片黑暗。


    空气变得粘稠,裹住他的口鼻无法呼吸。


    身体难受到快要撕裂,他却弯起嘴角,癫狂地想:


    如果安然来,那说明他赌赢了。不来也没关系。最好让他死在这里,彻底成为她心里的愧疚,此后数年,他会像根刺扎到她心里,让她夜不能寐,深受良心的谴责。她忘不了他,也算另一种层面上的一生一世。


    意识模糊时,连时序察觉到有人靠近,冰冷的空气中逐渐弥漫开苦涩的橘子味。连时序努力抵抗恐惧睁开眼睛,在看清她面孔的瞬间,浓烈的喜悦感冲击他的头脑。直到触碰到她却没有被推开的时候,他才敢确认自己赌赢了,她腰肢软的水做的,他甚至不敢用力,泪水却慢慢涌上来...


    许多年前,他屡次被抛弃,到了新环境辗转反侧睡不着,在某天夜里,姜安然拿着童话书掀开被子和他躺在一起,悄咪咪地说:“你不要害怕呀,我给你讲睡美人听,一会你就睡着了。”


    时隔多年的现在,他被童年时遭受虐待的梦魇困住,她还能及时出现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


    她是他人生中唯一的、仅剩的那缕希望。连时序不允许别人肖想,更不允许她私自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她既然救赎了他,就该负责到底,更何况他们有过约定的——


    做人要讲诚信啊,安然。


    *


    进入夏日之后家里连续过了两场生日,钟霞和沈温书的生日中间相差一天,干脆就一起办了,七月初是胡嘉的生日,沈温书提前半个月就开始给她挑选礼物,到节骨眼上了还没决定好,他干脆拽着在家偷懒的姜安然出来逛街。逛着逛着,她便被拽进了商场一楼的首饰店。


    柜台的店员热情的介绍新款项链,问:“您两位是想看情侣对戒吗?”


    姜安然还没说什么,沈温书及时否认,“普通朋友。”


    姜安然翻了个白眼,冲店员微笑:“我们先看看,需要的话再喊你。”


    对方了然,去招待新来的客人。


    姜安然走得累极了,坐在转椅上休息,热得整个人冒着热气,有气无力地说:“其实礼物贵重与否不重要,关键是你得有心。”


    比如她送给连时序的玫瑰花种,虽然不贵却很讨他喜欢,前几天连时序还给她拍视频说已经种在别墅的院子里了,他还专门学了怎么养护花,写了满满一本笔记的攻略。


    一想到他,姜安然脸上就忍不住笑意。


    他们最近的交流变多了,连时序会主动和她分享一日三餐,晚上他们有个固定打电话的时间,经常聊着聊着他就睡着了,姜安然静静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反而变成了失眠的人。那天在别墅因为他状态不对,她一门心思照顾他,根本无暇顾及别的,等心情慢慢平复下来,那些被忽视的细节逐渐浮现,变得清晰。


    他枕在她腿上的时候,因为胳膊环抱的太用力,压得她后腰红了一块,那晚回家洗澡被钟霞瞧见,她大惊小怪的以为姜安然从哪儿摔了一跤...他发烧那会,柔软的黑发遮住眉眼,肌肤白里透红,唇瓣薄又绯红,鼻梁高挺,显得格外秀气,整个人透着一股阴郁的病气,像极了动漫里厌世节能的男主...还有他披着薄毯子盘腿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嘬面,眼睛却时不时往她身上瞥,像警备的小猫咪,时刻提防她可能走掉。殊不知那模样乖的要命...


    姜安然笑意深了几分。认识他之前,她不知道自己竟然一个在感情里是那么后知后觉的人,可某些细节总在回味中才能品出独特的滋味。


    沈温书叫她几声得不到回答,见她盯着半空中某处傻笑,气急败坏地拽了下她的头发。


    姜安然吃痛,当即踹了一脚过去,低吼:“你干嘛?!”


    沈温书敏捷地躲开,和她聊正经的,“我定制一对戒指怎么样?”


    “不怎么样。”


    姜安然想也没想就说:“胡嘉还不是你女朋友呢,你送哪门子戒指?”


    “情侣对戒,不是用来求婚的,”沈温书解释,“我打算生日那天把她约出来表白。”


    “挺有仪式感的。”


    姜安然只能这么点评。


    沈温书兴致冲冲的和店员打招呼,请她过来帮忙挑选戒指。


    店员问:“对方是什么尺寸呢?”


    沈温书被难住,打算让姜安然旁敲侧击地问问,她却说不用,“我俩常换着首饰带,尺寸一样的。”


    沈温书顿时松口气,选了个月亮和星星的对戒,借姜安然的手调整好女款的尺寸之后去付款。


    她懒得挪步,没陪他,就在柜台的转椅上坐着玩手机。


    福利院的院长发了几张她小时候的照片,其中有张拍得模糊,却不妨碍她认出那个背对着镜头摆玩具的小男孩。她激动不已,以为找到了他,赶紧给院长打电话询问。


    院长说:“福利院这不准备装修嘛,老师们收拾杂物的时候捯饬出来的照片,发给你瞧瞧。”


    姜安然的满腔激动被一盆冷水浇灭,她失落地应声,托院长继续帮忙打听他的下落。


    院长答应了,笑呵呵地道:“你们小时候和音乐学校合作拍摄的DVD也找到了,等你来重温一下。”


    “好。”


    姜安然和院长寒暄几句便挂了电话。


    她点进相册放大那个模糊的背影,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小男孩刚到福利院的的时候性格特别孤僻,大家做游戏他就单独在旁边站着看,没有要参与进来的意思。


    姜安然不希望他落单,软磨硬泡拉着他玩捉迷藏,却没想到他藏得地方隐秘的很,她绕了好久都没找到,最终还是他自己走出来“投降”才让姜安然赢了。后来她常拉着他玩捉迷藏,他也喜欢上这个游戏,可每次一轮到姜安然抓人,他便会主动出现让她取得胜利。


    姜安然觉得没意思极了,问:“你为什么要出来?”


    他懵懵的,“因为想让你赢。我一直躲着,你找不到的。”


    “怎么可能找不到你!”


    姜安然被看扁不服气,信誓旦旦地说:“不管你躲在哪儿,我都能找到的,你只需要乖乖等着就好了。”


    他把她的话记到心里,往后再玩游戏,他便学会了严格遵守规则。姜安然大部分时候能找到他,当然也有找不到的时候,如果她长时间不出现,他就会对游戏失去兴趣,忽视规则,主动从藏身的地方走到她视线里,将胜利拱手送上。


    姜安然有回说他,“你再坚持个五分钟就赢了,干嘛自投罗网。”


    他耷拉着眉眼,委屈地嘀咕:“我怕你找不到就不找了...”


    姜安然对他的回答感到匪夷所思。


    “怎么可能?!找不到我就一直找啊,坚持到发现你为止。”


    现在回想起来,他分明是因为被抛弃太多次没有安全感,生怕再次无缘无故的被扔下。姜安然鼻头酸涩,视线模糊,她抬起头,怕店员发现自己失控的情绪,于是转身飞快地擦掉没掉落的泪水。眼前恢复清明,姜安然一下便看见不远处的柜台前,背对她站着的男人。


    对方戴着帽子和口罩,捂的严严实实,但不经意间露出的侧面便足够她肯定就是连时序。


    他拎着袋子转身进入一旁的安全通道,姜安然不知怎么就跟了上去,等回过神来,她已经踩着台阶随他的脚步往楼上走。她走得着急,生怕跟丢了他,想打招呼却不敢,怕安全通道里还有别人在。


    突地,脚步声停了。


    姜安然茫然地站在拐角处,怔怔看着面前上锁的栅栏。


    顶层是不通的,这里的出口又被锁锁着,他去哪儿了?


    下一秒,她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下。


    姜安然登时像只炸毛的兔子跳起来,啊地叫了声。


    连时序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赶紧竖起手指嘘声。


    姜安然惊恐未定,“你从哪儿蹦出来的?”


    连时序指了指旁边的通道,“我就在站着,但你一眼没看,径直走过去了。”


    “……”


    姜安然抚了抚胸口,还有心情跟他打趣:“你如果玩捉迷藏,肯定是得冠军那个。”


    连时序抿嘴笑了笑,道了声抱歉:“吓到你了。”


    姜安然别扭极了,毕竟是她先鬼鬼祟祟跟着来的...


    被吓也是活该。


    她岔开话题:“你怎么一个人逛街?”


    “不喜欢罗侃他们跟着,自己清静。”


    “万一被拍到怎么办?”


    “我捂的很严实,不怕被认出来。就算认出来也没事,我自己逛街有什么特别的。”


    姜安然一想,他说的对,是她关心则乱了。


    连时序瞄她一眼,腼腆地哼哼:“你也是单独出来逛街吗?不然...咱们搭个伙?”


    姜安然意外道:“嗯?”


    他轻咳:“没别的意思,我只是突然觉得,一个人逛街还挺孤单的。”


    “……”


    狭窄的空间里突然响起急促刺耳的来电铃声。


    姜安然面露尴尬,示意他稍等,背过身接听。


    她的音量开的不大,怪就怪走廊里的回音效果很好,沈温书的埋怨听得格外清晰:“Excuse me?姜小姐,你走之前能不能给我说一声,我还以为你被人拐卖了。”


    姜安然被他数落的脚趾抓地,尤其听到身后传来连时序意味不明的闷笑,头恨不得埋到胸膛里,无地自容了。


    沈温书还在无惧无畏地咋呼:“说话啊你,待会我们在哪儿碰面?”


    姜安然挠挠眉梢,十分迫切想结束这段通话,于是想也没想便做出了决定,“...我碰见个朋友,得陪着他转转。你先走吧,晚点我坐地铁回家。”


    幸好沈温书没有问东问西,他现在估计全部心思都在计划给胡嘉表白的事情上,没空管她的闲事,嘱咐了句“注意安全”便挂了电话。


    姜安然顿时松了口气,一转头,正对上连时序揶揄的眼神。


    他好整以暇地立在那儿,半张脸藏在阴影里,看不出是喜是怒,似调侃地问:“男朋友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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