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击老师很头痛。


    分开两只崽很容易，左手抓一个，右手再抓一个，两个崽崽就被提离地面在空中疯狂扑腾，只能隔空叫嚣和打架，直到累了没劲儿。


    但要是哭了的话……


    “唔啊啊啊！都打我，我要告诉妈妈！哇——”


    偷袭的崽崽瘫坐在地上，仰头嚎啕大哭，撒泼尖叫。


    “你还有理啦！输不起！谁声音大谁占理吗？哇啊——”


    沈小满有样学样，两只崽的哭喊快把教室顶给掀了，不光拳击社团的其他崽崽围观，隔壁教室也跑来了好奇的崽，震惊地挤在门口和窗外。


    “哇，好能哭哦。”


    “好吵哦，像辣个尖叫鸡。”


    “羞羞，我上大班都不这么哭了！”


    “呜，呜呜，妈妈……哇！”


    “啊？你哭啥呀？”


    “不知道呜呜他们哭我也想哭。”


    拳击老师盘腿坐在地上，低头扶着额头，肩膀慢慢开始颤抖，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为什么这群崽子又烦人又可爱。


    他抬手把拳套丢给偷袭崽，严肃道：“晨晨，不许哭了！妈妈让你来学拳击，是为了让你打不过就耍赖哭鼻子的吗？”


    晨晨挂着鼻涕泡，用力摇头，试图憋回眼泪，扁着的嘴巴在不停抖动。


    拳击老师忍笑继续引导这只崽。


    巡视值班的学校老师闻声赶来，焦头烂额控制秩序，把看热闹的崽都赶走，不由分说抱起沈小满，“回你自己的社团去。”


    “哥哥，哥！”沈小满哭出嗝来了，满脸是泪扁着嘴，说句话就抽噎下，撅屁股趴在老师肩头伸长手臂，一拱一拱拼命往裴知焰的方向够。


    老师无语，心想上辈子是条鱼吗？滑不溜秋的，她都不敢抱了。


    “小裴同学今天任务完成地很出色，去陪弟弟吧，别让他哭了啊。”拳击老师摆摆手，沈小满赶紧揪着老师衣服扭来扭去，小奶腔鼻音浓重：“老师放我下来，我不打了，我找哥哥！”


    纪律老师只好叮嘱“不要再去打小朋友”，放下沈小满。


    “哥哥！”沈小满扭头狂奔。


    晨晨惊恐后退，浑身绷紧。


    发现沈小满去找的是裴知焰，偷偷松口气，委屈又害怕地躲到拳击老师大腿后面，只敢在心里偷偷骂两只揍他的崽。


    “哥哥，我看看你磕到哪里了啊？”沈小满蹲下。


    夏季校服是西装小短裤，裴知焰的右腿膝盖高高肿起，刮痕泌出细密的小血珠，蹭破皮了，看起来很疼。


    裴知焰把右腿向身后藏了藏，“没事，很快就好了。”


    沈小满：“要消毒的。我们快点回家吧。”


    没来得及给哥哥看的大馒头，被沈小满抛之脑后。站起来拉住裴知焰的手，想拽他离开，忽然听到极其微弱的一声痛嘶。


    “哥哥？”沈小满连忙看他手臂。


    手肘蹭红，但没有破皮，比膝盖的伤势要轻很多。


    “没事。”裴知焰仍旧重复。


    沈小满听他敷衍，小情绪一下就爆炸了，“裴知焰！难受了不许瞒着，我又不会骂你呀，到底哪里疼啊，你，你你……”


    情绪激动，直接冒出眼泪花儿了。裴知焰瞳孔微微扩张，有点手足无措，第一时间冷静下来，拉沈小满离开拳击教室——再不走又要被全班围观了。


    沈小满一个劲儿抹眼泪。


    变成小崽崽后，相当于大脑退化，只有表现出该年龄段崽崽该有的行为和思维，符合生理发育规律，才会让他的身体更加舒适。


    比如婴儿时期，脑瓜小小的沈小满只想吃饭和玩耍，懒洋洋地观察世界，对过往和前路的思考不能维持太久，脑子会胀痛发晕，揠苗助长影响正常发育。


    五年来生理的限制，让沈小满越来越适应做一个崽崽，撒娇和哭闹做起来毫不羞愧，会好奇热烈地触摸世界，充分行使作为崽的特权。


    也导致了一个问题，他太习惯当崽崽了，刚刚情绪太激动，直接委屈地哭出来了哇，哎呀幸亏裴知焰真的把他当成小崽崽，不然好丢人。


    沈小满心虚地擦干净所有眼泪。


    【有人给讲讲刚刚发生了啥吗？这俩吵架了？】


    【不是！监控有点听不清，大概是小裴受伤，不想告诉满满哪里疼，满满生气了？】


    【小裴摔得也不厉害啊，满崽小题大做，居然又哭了。】


    【崽崽的世界跟我们不一样的。如果磕成这样，妈妈会很担心地给崽崽上药，买糖安慰崽崽，让崽崽坚强一点不要哭。】


    【……妈的破防了！我也想回去当崽！】


    来接两只崽的阿姨早就到了。


    裴知焰拉着沈小满上车，车子开动，微颠寂静。


    他偏去视线，只能看到沈小满的后脑勺——好像还在偷偷抹眼泪。


    裴知焰嘴唇动了动，拧巴着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该怎么哄，心里升起对自我的强烈厌恶——不会说话，不敢说话，活该跟人家闹矛盾。


    决心在漫长沉默中消磨成灰尘，随风飘散。车子在裴知焰家楼下停了，但沈小满背着书包跳下车，头也不回地径直跑走了。


    “满崽今天不留下吃饭了呀？”阿姨一脸疑惑。


    沈小满跟裴知焰同吃同住，形影不离，乍地闹别扭离开，两边直播间的观众同样不太适应，在弹幕里隔空劝架。


    可惜完全没用。


    “嗯。”裴知焰掩下失落，平静点头。


    “歪——”崽崽遥远的吼声响起，裴知焰眉头微动，抬眼看向站在花丛旁的沈小满，可惜沈小满貌似还在气头，根本不看他。


    “阿姨，给他膝盖！消毒！”沈小满远远扯着嗓子大喊。


    交代完又转头跑了。


    阿姨愣愣点头，笑了。


    裴知焰用力闭了几次眼，心里闷闷的，说不上来。


    他八成伤到崽崽的心了，该怎么缝补？其实他的本意，不是拒绝。


    --


    沈小满同样心情很差。


    吃完饭，闷闷不乐回床上躺着，懒得看作业。


    他一直在想今下午的事情。


    其实他应该抛开芥蒂，管裴知焰有没有长嘴呢，他可着劲儿当舔狗崽崽就好，无微不至地关怀裴知焰，


    而不是像这样，奇奇怪怪地闹别扭，这不是崽的初衷。


    可沈小满就是很气！


    看起来就像，裴知焰根本不信任他，不愿意敞开心扉。


    想到这里，沈小满有点泄气。


    其实这很正常。


    他熟知剧情，为了抱大腿为了活命，才跑来倒贴裴知焰。心思不正、别有用心的是他，如果反而强求裴知焰坦诚待他，把心挖给他看，是不是脸皮太厚了呢？


    沈小满用力咬着下嘴唇，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来滚去。


    不知道裴知焰的胳膊还疼不疼，是磕到筋骨了吗？明天要怎么面对裴知焰啊，还找他上学吗？


    啊，崽脑子痛，不想再纠结了！


    可裴知焰的影子在脑子里晃来晃去，真是讨厌。


    “咚咚咚！”


    一阵急促敲门声音。


    “进来就好啦。”沈小满勉强撑起精神，从床上坐起。


    “打扰你了小满。”阿姨探头进来，手抖地握着手机，苍白的脸满是焦急惶恐，“节目组打电话说然然偷跑了，村里黑黢黢的，到处都找不到他。让我找你问下，知不知道然然可能跑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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