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闹剧引来不少路人围观, 直到姜湛离开，聚在一起的人群才散了。


    卫小迟不放心姜湛，怕他脾气上来了, 跟那家男人打起来。


    周芸一脸复杂地看着卫小迟，“这人是上次给你冰凉贴那个？”


    卫小迟回神后，不安道, “不是他。对不起云姐, 今天给你惹麻烦了。”


    周芸微微一叹，“也不算惹麻烦，这事说到底是那个小孩先动的手。”


    “但你也知道我们这是服务行业。”周芸欲言又止，委婉地开口，“有时候就是会受顾客的气。”


    卫小迟心里咯噔一声, 害怕自己被辞退，忐忑地表白, “我知道, 以后不会了。”


    周芸声音放柔了，“别担心, 没什么大事。只是你这个朋友，他能自己解决吗？”


    刚才那个少年一看就家世不错，一身名牌, 脚上那双鞋好像还是万把块的限量版。


    周芸不懂这些牌子货, 她是听店里一个员工说的。


    刚才店里没那么忙, 大家就讨论了几句卫小迟带过来的那个帅气同学。


    卫小迟也不知道姜湛能不能解决, 他现在就怕对方跟人打起来。


    看出卫小迟的担心，周芸说，“要不你过去看看，万一闹出事呢？”


    卫小迟没因私事擅离过岗位, 但想起姜湛火一样的性子，真出大事怎么办？


    “那我过去看看。”卫小迟一脸愧疚，“我，我马上就回来，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周芸接过卫小迟手里的头套，“去吧，注意安全。”


    卫小迟匆匆点点头，拖着笨重的身躯正要去找姜湛，人却回来了。


    alpha迈着大长腿穿过马路，径直朝卫小迟走来。


    姜湛一脸轻松，“解决了。”


    卫小迟不可置信，“这么快？”


    姜湛挑眉，倨傲道：“不然呢？”


    周芸看了对面一眼，难缠的一家三口确实没跟过来。


    卫小迟的心提了起来，紧张地问，“你没打架吧？”


    姜湛面露不悦，“没有，我有那么暴力吗？”


    卫小迟：……


    周芸同样好奇，“怎么解决的？”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他们闹不过是想看看能不能到讹钱。”姜湛嗤笑一声。


    卫小迟：“你给他们钱了？”


    姜湛：“我就算把钱撒大街上都不会给这家人，我姐认识不少媒体，我告诉他，他要是敢闹，我就调取监控发到互联网。”


    一个是勤工俭学的三好学生，一个是调皮捣蛋的熊孩子，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事情真要在互联网发酵，到时候这家人绝对社死。


    姜湛把他们叫走单独谈，就是因为人越多他们闹的越厉害，搞不好还会被人拍视频发到网上。


    虽然事后可以澄清，但前期肯定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骂。


    周芸安心了，“这事解决就好，以后要注意安全，躲着点小孩子。”


    姜湛闻言皱了皱眉要开口说话，被卫小迟眼疾手快拦住了。


    卫小迟冲周芸挤出一个笑，“我知道了芸姐。”


    周芸看了一眼姜湛没说什么，将头套还给了卫小迟，进了奶茶店里。


    等她一走，姜湛忍了两个多小时的火终于爆发了，“你这找的什么破工作？大夏天穿这么厚，还得挨打。把衣服脱了，你跟我回去！”


    从卫小迟穿上这套衣服那刻，姜湛就想让卫小迟辞了这份工。


    工钱没多少，还要受气。


    卫小迟眉心猛地一跳，慌忙拉姜湛，压着嗓音急道：“你小点声儿，别让芸姐听见了。”


    姜湛心道听见怎么样，但见卫小迟一脸紧张，绷住唇没说话。


    看着脸色极臭的alpha，卫小迟小声说，“不然你……回去吧。”


    “你跟我一块回去。”姜湛说着要脱卫小迟身上那套玩偶服。


    卫小迟忙躲开，心里又急又无奈，只能央求，“你回去吧，不要管我了，我不热。”


    姜湛瞪着他，“一脑门汗，你跟我说不热？不就是挣钱嘛，你回去给我补习功课，之前李随林给你多少补习费，我出三倍。”


    卫小迟表情顿了顿，之后小幅度摇了摇头，“给你补习不要钱。”


    卫小迟脸跟脖颈被高温蒸得大片大片泛红，姜湛一看见就焦躁。


    “你先给我把这套衣服脱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姜湛再次上手拉卫小迟身后的拉链。


    卫小迟突然开口叫他的名字，“姜湛。”


    姜湛停了下来，他们俩认识这么久，他从来没听过卫小迟叫他名字。


    卫小迟抿着干涩发白的唇，“你不能拿你父母的钱养我。”


    “我有手有脚，缺钱可以自己挣，不能一直花你的，况且那些钱还不是你赚的。”


    “姜湛。”卫小迟垂下眸低声说，“我们真的不合适。”


    姜湛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足足僵了五六秒。


    alpha收敛了跋扈的气焰，从卫小迟手里飞快拽了一叠传单，掩饰什么似的不停往路过的人手里塞传单。


    正好好走着，手里莫名其妙多了一张传单的路人：？？？


    姜湛以风卷残云的架势，很快将手里那叠传单发完了。


    路上因此多了不少满头问号的行人，大家都给alpha这手速惊到了。


    这是佛身无影手吧？


    果然是行行出状元。


    姜湛发完传单，见卫小迟一直看着他，他眼神闪躲。


    明明一脸局促慌乱，却还是硬要虚张声势，干巴巴质问卫小迟，“你看我干什么？”


    仿佛没听见卫小迟那句分手，姜湛一把抢过所有传单，“你穿着这身揽客，我……发传单。”


    最后几个字越说声音越小。


    见卫小迟不说话，姜湛一边发传单，一边偷偷看他。


    卫小迟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将头套重新戴上。


    -


    夏天有高温补助，比平时多十五块钱。


    卫小迟领到115的工钱，看了一眼满脸热汗的alpha，轻声开口，“你要喝奶茶吗？”


    姜湛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卫小迟，闷闷摇了一下头。


    今天姜湛也是骑车来的，卫小迟骑在前面，他跟在后面，一路无言。


    到了卫小迟家的小区门口，跟姜湛说了一声再见，没有亲吻，没有拥抱，姜湛也没阻拦，卫小迟推着自行车进了小区。


    晚上周芸打电话过来，让卫小迟明天不要来了，因为店里拍广告宣传片。


    周芸想明天请一个大学生。


    给大学生提供勤工俭学的机会，也算是为茶艺茶色建立一个良好的公众形象。


    卫小迟虽然成年了，但毕竟是个高中生，而且马上就要迎来高考冲刺一年，投放到网上要是引来争议就麻烦了。


    安全起见，周芸放卫小迟一天假。


    怕卫小迟多想，周芸临挂电话前加了一句，“下周六见，好好休息，好好学习。”


    卫小迟：“我知道了，谢谢芸姐。”


    通话结束后，卫小迟回到书桌继续教龙凤胎写作业。


    方媛的工作没有双休，白天龙凤胎在卫母的纵容下玩了一天手机，被下班回来的方媛教育了一顿。


    卫小迟只好拎着两个抹泪的小家伙学习，他们俩老实没一会儿，多动症发作似的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


    好不容易辅导他们写完作业，卫小迟长舒一口气，教孩子写作业比自己写难多了。


    作业做完了，龙凤胎吵着要玩平板电脑。


    方媛喊出了龙凤胎，“你们出来看会儿动画片，别在屋子里玩平板，哥哥还要学习呢。”


    两个小家伙怏怏不乐走了出去。


    -


    卫小迟终于有了私人时间，翻出前几天刚买的一套题。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是姜湛打过来的。


    卫小迟犹豫了五六秒才接通电话。


    他没说话，那边也没有。


    良久姜湛率先打破沉默，别扭地问道，“你明天还要去打工？”


    卫小迟手里抓着一支笔，慢吞吞说，“明天不去，他们要拍宣传片。”


    那边又不说话了，卫小迟听见姜湛轻微发呼吸声，越来越急促，似乎有什么话憋着说不出口。


    “你。”姜湛磕磕绊绊地开了口，“你明天能跟我再约一次会吗？”


    怕卫小迟拒绝，不等他说话，姜湛立刻加了一句，语气焦灼，“最后一次。”


    “好……不好？”


    姜湛用了十八年以来最弱势的口气。


    卫小迟手一松，那支碳素笔掉了下来，他看着那支滚落到桌角的笔，几次伸手想要拿回来。


    大概是卫小迟沉默的时间太长，姜湛急躁得不行，却又努力掩饰自己的急躁，声线绷直，“卫小迟，你说话。”


    卫小迟喉咙火烧似的滚动了两下，慢慢从喉咙挤出一个轻飘的‘嗯’。


    最后一次约会。


    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


    -


    这次约会很普通，也很正常，姜湛请卫小迟看电影。


    是个好莱坞动作爆米花电影，时长两个多小时，姜湛订的是十点那场，看完电影就能吃午饭。


    今天姜湛没来小区门口接卫小迟，好在电影院离他家不算太远，坐地铁半个小时就到。


    卫小迟怕迟到，提前一个小时从家里出发。


    到了电影院门口，他给姜湛发微信，告诉对方他到了。


    两分钟后，姜湛的电话才打过来，“我过一会儿才能到，估计赶不上了，电影要是开始你就先进去。”


    之后姜湛在微信上发过来一个二维码，告诉卫小迟去购票机扫一下，就能出票。


    卫小迟长这么大，除了小学学校组织看了一场教育类的电影，之后他就没来过电影城。


    不少人都是奔着好莱坞大片，购票机排满了长队。


    卫小迟听广播说电影放映前五分钟检票，他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时间很充足。


    卫小迟没着急排队，一个人悄摸走到购票机旁边，看人家怎么操作。


    看了两个人，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他返回去排队。


    购票机出了两张票，卫小迟没太在意，以为是他跟姜湛的票，但两张票的颜色不一样。


    卫小迟忍不住研究了一下——一张电影票，一张可乐+爆米花的购物票。


    见不少人挤在前台，每个排完队的人都会抱着一份爆米花，卫小迟默默走过去继续排队。


    姜湛果然没在十点前赶过来，卫小迟只好一个人先进去，他跟着大部队走进放映厅，找到自己的座位。


    电影播出十分钟，姜湛没来。


    电影播出半个小时，姜湛还是没来。


    电影播出四十分钟，卫小迟有点担心，悄悄走出去给他打电话。


    卫小迟打过去两遍，姜湛才接通电话。


    姜湛：“我这边有点堵车，你先看吧，不用等我。”


    卫小迟：“好。”


    -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都结束了，姜湛仍旧没有出现，卫小迟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在电影城门口拨通了他手机。


    姜湛用一种烦躁的语气说，“我姐临时让我回家帮她拿一趟东西，你看完电影了？”


    卫小迟：“看完了。”


    姜湛：“那你去对面找一家叫‘宿色’的西餐厅，我在那儿预约了位子，你跟领班报我的名字就可以，你在宿色等着我。”


    卫小迟一愣，“素色”


    “对宿命的宿”姜湛突然卡壳，“宿命的宿是这个宿吧？好像是宿舍的宿，色是色-情的色。”


    “……”


    卫小迟小声说，“是一个宿。”


    -


    宿色？


    好奇怪的西餐名字。


    卫小迟只好到马路对面找那家餐厅。


    餐厅位置很显眼，而且很大，一整排落地窗，窗户围着洋铁雕花的护栏，红色砌砖，格子玻璃门，很有三十年代的风情。


    卫小迟刚走到门口，里面一个穿着西装，系着领结的服务生打开门。


    服务生笑容温柔，声调舒缓，“欢迎光临，先生几位，有预约吗？”


    卫小迟感觉有些不自在，“有，叫姜湛。”


    服务生跟前台说了一声，对方查了查姜湛预约的位置，抬头对服务生说了一句‘旧繁华’。


    服务生冲卫小迟欠身，“您好，请跟我这边来。”


    卫小迟飞快瞥了一眼周围。


    这家西餐厅名字古怪，装修风格却别致复古。


    印花壁布，灰绿色皮质沙发，典雅大气的地毯，高脚圆木凳上放着一台留声机，里面传来靡靡之音。


    穿过大厅，后面布置不一样了。


    服务生带卫小迟到的位置叫旧繁华，用复古屏风跟其他位置隔开。


    深红色壁纸，绛色沙发，原木色长桌铺着一块白色蕾丝桌布。


    上面放着一整套描金印花瓷骨餐具，以及复古全铜台灯，灯皮是绿色的，垂下一条金色的长链。


    墙壁上挂着几张老照片，还有几幅花鸟、蝴蝶的彩绘画。


    这里的装修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一杯一茶，一桌一椅，都像在娓娓道来一段厚重悠远的故事。


    服务生给卫小迟倒了一杯苏打水，然后就离开了。


    这个位置私密性很好，卫小迟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拉了一下台灯垂下的金链。


    吧嗒一声，灯亮了。


    卫小迟赶紧关了，正襟危坐。


    枯坐了一会儿，他看着旁边那个金色复古时钟的时针一格一格走。


    十分钟后，服务生再次走过来，这次端着一个深色托盘，西冷牛排、奶油鸡酥，一份浓汤跟煎鱼。


    卫小迟看着对方一一把东西放到他桌上，一脸呆滞，“我没点，是不是送错了？”


    服务生笑道：“旧繁华，没错，姜先生昨天订好了餐。”


    卫小迟看着分量很小的食物，不大好意思地问，“这是一个人的，还是两个人的？”


    “一个人的，姜先生说让你先吃。”


    “哦。”


    人一走，卫小迟拿着刀叉开动，切下一块牛排后，觉得这样不太好，又给姜湛打了一个电话。


    姜湛还是那句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让卫小迟先吃。


    行吧。


    卫小迟开动。


    正餐完事后，服务生又给他上了三分甜点。


    卫小迟连吃带等，指针拨动到一点半，姜湛仍旧没到。


    不过在电话里，姜湛让卫小迟去一公里外的图书馆等他，顺便再给他买两套他适用的基础练习题。


    卫小迟抿了一下唇，抱起还剩大半桶的爆米花，步行去了人民图书馆。


    他以前辅导过姜湛，知道对方学习上的薄弱处，花了二十几分钟选了三套题库。


    在等姜湛的时间，卫小迟挑了一本书看。


    眼看都要下午三点了，姜湛还是没有出现的意思，卫小迟去洗手间门口再再再再次给他打电话。


    这次不等姜湛说话，卫小迟先开口，“你几点能过来？”


    oga声音沉静如水，没有质问，没有不耐烦，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宁，姜湛到嘴边的借口顿住了。


    “五点左右。”姜湛这次没再撒谎，言辞带着忐忑局促，“你，你在图书馆等着我好不好？”


    卫小迟张了张嘴，缓缓地‘嗯’了一声。


    -


    姜湛说是五点左右，实际六点半才赶了图书馆。


    卫小迟接到他电话，结了那三本练习题的账，走出图书馆就在门口看见气息不安的alpha。


    他像是跑过来的，额角淌着汗，头发潮湿，喉结随着吐息滑动，英俊的五官引来不少人侧目。


    见卫小迟走了出来，姜湛缓缓站直身体，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卫小迟把买的练习册递给他。


    姜湛看都没看，随手接了过来，然后往卫小迟手心塞了一样东西。


    卫小迟摊开手，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纸钞，他茫然朝姜湛看去。


    姜湛别开脸，低声说，“我自己赚的，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学会赚钱了。


    -


    另外感觉这一对傻好会大惊小怪哦。


    姜湛第一次叫卫小迟全名，卫小迟怔。


    卫小迟第一次叫姜湛全名，姜湛也怔。


    俩傻孩子太没见识（狗头）


    -


    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