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莫一凯来到会所时, 就看到程南弈在那儿喝闷酒，一瓶红酒只剩个底儿了。


    莫一凯将他手里的酒杯拿走：“吃药呢就别喝酒了, 对了，你怎么突然喝起闷酒来了？这不像你的风格呀。”


    “那什么样子才是我的风格？”程南弈问。


    莫一凯拿过酒倒了一杯后才道：“用元庭的话来说就是变态的风格。”


    变态？


    程南弈嗤笑一声，元庭以前从来没当着他的面说过这种话，这几天倒是说的挺多，原来，莫一凯早就知道。


    “好了, 知道你不爱提元庭，不说他了。”莫一凯斜了程南弈一眼, “到底怎么了？”虽然程南弈将元庭关着，但“元庭”这俩字在程南弈这里是一个禁忌，最好不要提，不然待会儿某人说不定哪根筋不对又就冷脸了。


    “没事儿。”程南弈淡淡回了句后又端过酒杯喝了一口酒。


    一点儿红酒不至于酩酊大醉，但微醺还是有的，程南弈懒懒靠在那里，眼神有些涣散。


    莫一凯晃着手里的酒杯绕着程南弈走了一圈, 程南弈有些不对劲。


    气场不对。


    这些年的程南弈像是被戾气给裹住了, 但今天却难得的心平气和, 且还带着些迷茫。


    这太不对劲了。


    “我最近挺忙也没去看你，家里没发生什么事儿吧？”莫一凯旁敲侧击。


    “你觉得家里能有什么事儿？”程南弈睨着他反问。


    莫一凯：“……”好问题。


    他要是只道他还用问？


    莫一凯正斟酌着该如何不动声色的关心一下程南弈, 就见程南弈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莫一凯不经意瞥了一眼，竟然是元庭的电话。


    元庭和程南弈这几年的关系很僵, 他从来没见过元庭给程南弈打电话，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手机一直响着，程南弈也不管，继续喝酒, 最后电话因为没人接而自动挂断。


    “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莫一凯有些担心。


    程南弈眉头皱了一下，语气难得有些起伏：“他能有什么事儿，惹祸吗？”


    哇擦，莫一凯倏地瞪大了眼睛，这里面有瓜呀。


    难道一段时间没见，元庭这个大冤种崛起了？


    对，在莫一凯的想法里，元庭就是十足十的大冤种。


    你说他妈干的那些破事儿跟他有毛关系？可是因为一层血缘，又因为他也享受过他妈妈带来的所谓的荣华富贵，所以只能被迫背上这些债。


    所以，哪怕他其实能够离开那座别墅，可他还是心甘情愿被束缚在那里。


    一天，半年，一年，莫一凯都能理解，毕竟有些债是心里的债，得心里那关过了才行，可是整整四年啊，元庭愣是没有迈出那个大门一步。


    唉，不是纯纯大冤种是什么？


    想想以前元庭多开朗一小孩儿呀。


    他跟元庭以前其实并不熟，虽然程南弈跟元庭在一个屋檐下长大，但因为两人并不亲近，所以他这个朋友跟元庭自然更没有太多的接触。


    印象中那个小孩儿长得很漂亮，一头小黄卷毛每天背着个书包劲劲的，还挺有意思。


    后来熟识是因为出国以后，程家让程南弈照顾元庭，他这个对谁都冷冷淡淡的朋友倒是真的开始履行哥哥的义务，每周都会驱车去看元庭。


    刚开始他其实并不知道，后来发现每周末约程南弈都约不出来，才发现他去给小孩儿当好哥哥去了。


    所以他偶尔也会跟着一起去玩，这才跟元庭慢慢熟了起来。


    元庭这小孩儿挺闹腾的，那嘴叭叭叭的似乎没有一刻能停下来，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眼睛里都闪着亮光，还挺招人喜欢的性格。


    从小被娇惯着长大的小孩儿意气风发，从不吃亏，你要是得罪了他，那张嘴能给你活活气死……


    只是，现在他去别墅，都很少听到元庭说话，唉……


    不过！！！


    “元庭惹啥祸了？”


    程南弈没说话，拿过另一瓶红酒又倒了一杯。


    “别喝了。”莫一凯抓心挠肝，“酒都不醒，一点儿都不好喝，不如……说说元庭呀……”


    莫一凯也是忍不住，说完后就做好了程南弈翻脸的准备，毕竟元庭这俩字真的是禁忌，以前每次他想替元庭说几句话，刚起个头，程南弈就冷脸走人，后来他也就不敢提了。


    “好啊，那说说吧。”程南弈平心静气道。


    ？？？？


    莫一凯直接惊飞了，咋的，程南弈这是被夺舍了？


    “其实，我觉得元庭真的挺好的。”莫一凯还是决定抓住机会试探着开口，“尤其是对你，那是真的好。”


    程南弈抿了一口酒。


    见程南弈没说话，莫一凯觉得他今天确实不对劲，但只要能好好聊天，就是好同志。


    “老程啊，以前有很多事儿我不太理解，但近两年我突然觉得我好像醒悟了。”


    “什么意思？”


    “就是想通了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儿。”


    “什么想不明白的事儿，说来听听。”


    今天这么好聊？


    莫一凯看他一眼：“你记得你当初出事儿似的情形吗？”


    那事儿都过去六七年了，程南弈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只点点头。


    莫一凯见他情绪是真的稳定，才继续道：“当时，你是去看元庭的路上出的事儿，我是接到元庭的电话才还赶过去的，去的时候你已经进了抢救室。”


    莫一凯回忆起那个时候还心有余悸，顿了好一会儿。


    “程南弈，我和你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对我而言其实就像是亲人一样，可你出事儿的时候，我虽然恐慌害怕但依旧强撑着去处理各种事情。”那时候程南弈的家人都在国内，出事后没办法第一时间赶过来，所以程南弈的身边就只有他和元庭。


    “你知道元庭什么样子吗？他坐在地上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整个人都萎靡了，那时候我看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莫一凯叹口气，“我当时是真的生气，让他干啥他都干不了，让他去弄个单子，他浑浑噩噩出去半天回不来，我忙里忙外还得去找他，找到他的时候他蹲在花坛那里哭，事儿还没办成，只能我再跑一趟。”


    程南弈是第一次听莫一凯说这些，握着酒杯的手指骨节突出。


    “他被爷爷和大伯保护的很好，没经历过这种事儿，是会被吓到的。”程南弈淡淡开口。


    莫一凯点头：“那时我也觉得他可能没经历过事情，有些人就是这样，脑子里没有这根筋，像是温室里的花朵，啥都干不了，后来我也就不指望他了，跟他生不来这气，你还在病床上躺着呢，我也没功夫管他。”


    程南弈闭了闭眼，他那时候自己跌入谷底，也从未想过去关心小孩儿是什么样子的。


    “你腿伤了没多久，我那渣爹的事儿就出来了，我妈也出事儿了……”说到这里，莫一凯闭了闭眼，苦笑一声，“你说，咱俩这是啥命呀。”


    “你那时候还颓废着，我身边真的没人能帮我，是元庭为我忙前忙后，帮着我处理我妈的后事，找人盯着我那渣爹，找律师，跟警察那边沟通，他把所有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而我呢，像是一个废人一样，六神无主，脑子一片浆糊，全都指望着他。”


    “老程啊。”莫一凯看向程南弈，“明明一个温室花朵什么都不懂，怎么就突然开窍了呢？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程南弈垂着眼沉默。


    “想不明白吗？”莫一凯点着头，“我以前也想不明白，我还想不明白的是你，你腿伤了以后，性格确实变了一些，但其实也还好，起码对我而言，你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可是对元庭而言，却是灾难性的吧。”


    程南弈晦涩开口：“……那是因为他妈妈……”


    “别找借口。”莫一凯打断他的话，“你腿刚伤的那两年，他妈妈的事儿你们家根本就还没有察觉，但你却拒绝再见元庭，每次他来，你简直就是个炸.药.包，我都看不下去了，但又不敢说……当然了，我今天其实也是冒着生命危险……”


    “你说你咋不拒绝见我呢？”话都扯到生命危险了，莫一凯干脆破罐子破摔，“老程啊，你其实一直都喜欢元庭吧。”


    “你胡说什么。”程南弈将杯子往桌上一放，杯子倾倒，酒液洒了一桌。


    莫一凯默默看了一眼：“胡说就胡说呗，你激动个啥劲。”我的妈呀，终于有了点儿活人气了，他多少年没看到程南弈表情管理失败的样子了。


    简直感天动地呀。


    “你不喜欢他，那可能是他喜欢你吧，不然当年你出事儿他哭的死去活来的，后来你不见他，他就在小区花园里一坐一天……”


    “莫一凯，你闭嘴。”程南弈胸口起伏，终究还是淡定不了了。


    “别气，别气……”莫一凯忙顺毛，“我胡说八道呢。”以前他想不通，按照亲疏关系，其实他跟程南弈才是更加亲近一些的，一起长大的发小，怎么着也该是他死去活来，想不通啊想不通。


    后来当他代入了爱情以后，就一拍大腿，大爷的，就一点儿bug都没有了。


    门被敲响，程南弈的司机进了来。


    “小张哥，有事儿吗？”莫一凯忙问，小张哥也算是解救了他。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皇帝身边的死太监，生怕说错一句话就被拖出去砍了。


    小张哥弄挠挠头：“小程总，那啥，快十一点了，该回去了吧……”


    ？？？


    莫一凯再一次惊飞了，一段时间不见，小张哥都敢来催促程南弈回家了？


    我的妈呀，他是不是今天起床的姿势不太对？


    程南弈倒是没生气，只道：“再坐一会儿。”


    对于程南弈的态度，莫一凯倒是不惊讶，程南弈虽然性格变了一些，其实也只是更加沉默冷淡了而已，那些“变态”情绪的承担者其实一直都是元庭。


    这么一想，元庭真冤呀。


    小张一张脸都皱了起来，慢吞吞应了一声后慢吞吞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实在是忍不住再次回头，视死如归地大吼一声：“刚刚小少爷给我打电话，说你要是半个小时内不回去，他就，他就，他就出去找男人……”


    ！！！！


    哇擦！！！


    莫一凯直接站了起来，眼珠子duang的一下就弹了出去。


    “小张哥……”莫一凯弹了一下耳垂，恍恍惚惚，“小张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他是耳朵出毛病了吧？


    不应该呀，才三十多岁而已，不至于耳背。


    那种话小张实在是难以企口，但又不敢不说，毕竟元庭都被送到精神病院做检查了，这精神状态说不准真能干出这事儿来。


    莫一凯有些兴奋，我的妈呀，元庭要去找男人了吗？


    转头一看，程南弈的脸已经彻底黑了。


    “老程啊，你既然不喜欢元庭，人家一个大好年华的小伙子，想男人也是正常。”莫一凯嘴贱道。


    程南弈抬眼看他。


    莫一凯就看向天花板。


    程南弈面无表情往外走，莫一凯再次惊讶了，他竟然真听话的回家了？


    不应该呀，元庭这话一听就是吓唬人的，就程南弈这个死样子，还能被元庭给吓唬着？


    莫一凯跟着往外走，还扯着小张小声嘀咕：“这几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小张作为司机嘴巴其实挺严的，但这几天家里的事情他实在也是无人可说憋得慌，但让他说出去，这又违反了职业操守，这一通纠结后他道：“发生了挺多事儿的，反正……就……唉……我……不知道咋说……反正……我直接震惊了……真的，太吓人了，我才知道小少爷原来这么……就那啥……哎呀……你都不知道，唉……我当时眼睛嘴巴张这么老大……刘叔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宁阳，就宁阳，唉呀妈呀，他更直观……”


    莫一凯：“……你确定你的精神状态能开车？”


    莫一凯的好奇心已经被勾到了顶点，他得跟着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南弈降下车窗，看着他：“今天晚上不许来我家，再见。”


    说完，升上车窗，车子就……走了。


    莫一凯：“……”就无语。


    当他真想去？


    今天晚上不让去，没说明天不让去吧。


    ……


    程南弈回到家，见到管家第一句话就是：“元庭又在发什么疯？”


    “没发疯呀，一直待在卧室里，不许人进去。”管家说。


    程南弈松了口气，就打算去客房睡，走到一般，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管家：“一直待在卧室里？不许人进去？”


    “对啊。”


    “所以，你们也没进去过？”


    “大晚上的，不好进你们卧室吧……”管家干笑一声，“再说窗户都封了，他跳不了楼的。”


    程南弈深深吸了口气，掉头进了电梯。


    不过从一楼到二楼，短短的不到一分钟的路程，程南弈甚至没功夫消化今天晚上和莫一凯之间的聊天内容，他这几天已经被元庭气的脑子都不能正常思考了。


    推门进了卧室，只见卧室里灯光昏暗，床上被子有些凌乱，但床上并没有人。


    “元庭。”程南弈皱着眉头喊了一声，心头突然一慌，在这个房间里，最危险的地方莫过于浴室了，他不会自己放水给自己淹死吧？


    程南弈想也不想直接推开了浴室的门，然后与赤身果体的元庭四目相对。


    程南弈下意识扭头，只不过他坐在轮椅上，实在没办法第一时间转身。


    元庭先是一惊，毕竟也没这么光明正大的在人面前这个样子过，但转而一想，都是男人，怕个屁。


    而且他今天晚上本来就已经做好了要那啥的准备。


    “呦，还知道回来呢。”元庭阴阳怪气道。


    程南弈随手拿过一旁的浴袍扔在元庭身上：“穿上。”


    元庭眯着眼上下扫视了他一番，接过浴袍一边穿一边往外走：“你先洗澡吧。”


    “我去客房睡。”程南弈说。


    元庭冷哼一声：“你敢去客房，我就敢发疯，你考虑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