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作品:《非典型男白月光打工实录》 凌然从来没跑这么快过。
他背后的骨翅遮天蔽日,唯一跟那东西学会的隐身也就堪堪能涌出来,心脏里锁着的怪物在怒吼。
太阳穴针扎一样疼,感觉随时都要脑仁爆裂。
凌然自嘲一笑。
少年脚步飞快,唯一一次停下是因为狂风中树下被打落的鸟巢。
……这次至少可以飞起来把这几只小鸟放在旁边屋檐下了。
雏鸟怯生生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太干净,像极了当时第一次在树底下见到的南南。
明明怕得发抖,但在他揉头的那一瞬间眼眶里都是委屈。
凌然怔怔地伸出了一根食指。
是魔种口中卑贱的、不值一提的,但柔软而鲜活,需要他这个同样不值一提的人的……生命。
他是想摸摸小鸟的,但是他指尖都是黑雾。
所以凌然收回了手指。
“快藏好吧。”他笑了起来,“如果一会儿还见得到这张脸,记得躲远点。”
他头也不回。
而这边陈珩和闻婴已经身上有血道子了。
闻婴不知道陈珩哪儿摸出来的一样又一样武器——尖利的铁三角尺、边角都锋利的凳子、两把裁纸刀,甚至还有一盒粉笔头——它们成功糊了那个说话咏叹调的傻逼一脸。
对的,就是傻逼。
“你都哪儿来的这么多东西?!”
“抽屉和讲台上能拿到什么是什么!”
“阳城一高什么时候体罚学生出过人命啊啊啊啊啊——”
“躲开!”
然后陈珩拽了一把闻婴,帮她闪开了那雪亮刀锋。
一直的躲避让闻大小姐生了火。
凭什么要这么一直躲躲藏藏?!
闻婴眼梢一扫,拎起旁边的大木凳子,电光火石间和陈珩对视一眼。
两个人十来年的默契立刻发挥作用,在闻婴扔出凳子那一瞬间,陈珩毫不犹豫提起闻婴的腰,闻婴借力暴起,在男人劈开凳子的时候,趁机跃起发力狠狠踹了那男的脸一脚!
男人被踹得脸一偏,两个人毫不犹豫掉头冲出教室往楼下跑。
上来不分青红皂白亮大砍刀,看起来很凶悍的男人但是好像被什么压制了一样,感觉没发挥出这张脸的实力,两人虽然出来了,但是不管跑到几楼都能被追上——那男人几乎是以不算人的速度追着他们狂奔。
“这边!”
这符合常理吗?!
来废弃教学楼自习的学生呢?老师呢?教职工和保安都是瞎子吗?
明明刚才还是校园好好学习文,这会儿是什么,帝国元帅cosplay杀手外加校园恐怖无限流吗?!
吐槽归吐槽,两个人都跑得飞快,直到出跑到教学楼一楼被一个戴着兜帽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拦住。
什么,还搞两个吗?!
饶是心理素质强悍的陈珩也忍不住心里大骂,而闻婴突然愣住。
她眼神几乎是迷茫的。
刚才哪怕是逃亡都要对以牙还牙的女孩子突然浑身发抖。
兜帽人声音和之前已经不同了。
他嗓音沉沉,只是对两人道:“跑,跑到人多的地方去,别回头。”
陈珩也发现闻婴的不对劲了。
他握住闻婴的手,想带她接着跑的时候,发现女孩子冰凉的手指不受控地痉挛。
上回闻婴如此事态,也是……
也是半年前看到了个不知面貌的高大兜帽人。
陈珩蓦然抬头。而闻婴执拗地看着那个人。
兜帽人明明看见了这样的目光,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提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手里的刀,迎上身后毫不犹豫劈砍的刀锋。
那个声音明明低沉又喑哑,却近乎是带着笑意的。
“快跑吧,听话……别回头了。”
凌然这边结束战斗更快。
那个不想杀生的星盗看起来比这位帝国元帅更有活人气。
他忧郁半天,决定这一票不干了,伟大的星盗遭到了欺骗,而他无法违背自己不杀未成年的原则——他听说之前可能有疑似星盗来伤害陈斓的时候勃然大怒,捶手说死的好,星海的狂风从不掳掠年轻的子民——两人看他眼神仿佛有病。
但是在他把手捶下去的时候讲台应声而碎的时候,两个半大孩子还是脸白了白。
然后下一秒他被墨色云雾偷袭了。
陈斓:“……”
温亭;“……”
一天之内受的三观冲击太他妈大了。
但是看到背后的骨翅扬起来的凌然,陈斓还是闭了闭眼睛。
天。他是想看天象不是想看异象。
凌然凶悍异常,把战力卓然的绿眼睛星盗用黑雾结结实实捆了起来,还塞了嘴,完全不给星盗先生解释的机会。
陈斓:“?凌然!”
温亭消息灵通——对的虽然她腿脚不灵便也不爱说话,但是这位姐姐是唯一一个上课带手机而且真的会留意校园论坛消息的——她已经了解了凌然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着痕迹地拽了陈斓一把,不让他靠凌然太近。
“他没伤害我们。”
凌然愣了愣。
温亭抬眼看向他,直白地问出了那个问题。
“那你会伤害我们吗,凌然?”
说来好笑,《逆流》几位主角里,心最硬的应该是主角团里两位女性角色。
比起爱恨不分逃避感情的疯批版陈斓、沉默寡言没长嘴的“陈珩”、口不对心的沈知川还是一辈子都在自责但是表面上仍然是嘻嘻哈哈的宋昼舟,两位姑娘简直是把事业线扛起来了。
闻婴从小就执行力强,十三岁毫不犹豫反击弄死亲叔叔,贪婪野心都亮出来,集合京城有能力的贵胄;目标明确的温亭自己夺权,扛起整个温家,复仇和资本积累一气呵成。
闻婴现在囿于情愫,因陈珩养出了柔软一面,所以有踌躇,但温亭不是。
所以比起第一反应仍然是“解释”的陈斓,温亭一点都不信任这个眼前手里卷着黑雾的少年……即使他眼里痛苦和无措各分半边天地。
凌然自嘲一笑。
他后退一步,举起双手:“确实不能保证,所以离我远点。”
但是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把不断挣扎的星盗先生放了下来。
无辜被捆的星盗:“你*&@!”
星盗耸耸肩,“我可不是那执行命令跟铁律似的元帅先生,我不杀他们,也不会和你抗争——更别提我现在能力根本打不过你,你是超s世界的?压缩了这么多力量还能这么厉害?”
凌然垂了下眼:“附身。我把它吞了一半。”
星盗惊骇:“你是原主?”
凌然:“……”
他没什么力气似的点了下头。
陈斓对这俩人的谈话不甚理解,但是仍然尝试和凌然交流:“所以凌然……?”
星盗正想说什么,看见凌然的眼睛之后表情骤变。
“那两个年轻人——躲开!!他魔变了!”
酝酿了太久的大雨终于倾盆而至。
这边,废弃教学楼前。
兜帽人面无表情收了刀。
刀面上还淋漓了血,但巨大的刀很快和血迹以及倒地的尸体一并消失——而周围仍然没有人。
他扫过周边环境,哼笑一声,掐了个什么,数据流狂暴卷过周围,这座寂静无人的废弃教学楼周边那层影影绰绰的膜骤然爆破。
“雕虫小技。”
他想到了什么,表情动容片刻,但仍然继续去陈斓那边。
凌然到底只是十六岁的孩子,即使慈悲心和念力都重,他也抵抗不了太久。
其他的……
还是别想了。
闻婴和陈珩踉踉跄跄跑到操场上的时候,两个人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闻婴在看见其他同学的那一刻,几乎是瞬间就腿软跪了下去。
旁边就是篮球场,打球的宋昼舟和沈知川因为天气原因在旁边的小红楼避雨,看到这两个一身狼狈的朋友差异得不行,一人拿了把伞冲出来。
“怎么回事,闻婴怎么了?”
“怎么身上还有血?”
陈珩嗓子里也是血气浓重,他摇摇手说不出话,只是提了劲把女孩儿横抱起来,两个男生意识到什么也不在问,一人一边帮忙打着伞,但是狂风太盛,雨也大,还是把四个人都刮了透湿。
等来到屋檐底下把闻婴放在凳子上的时候,几个人都是一身淋漓的水。
闻婴脸上冰凉和滚烫的水渍都有,她也懒得分辨到底是什么,生来好面子的女孩子头一次根本不想在乎这些,也不想思考今天到底有多魔幻,只想把那个帽子拽下来,看看她做噩梦五个夜晚看见的那人到底是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即使她心知肚明结果。
她隔了十二年,她以为她全忘了,她以为四岁那个闷热的夏天将烙印在生命里。
但看到那个身形第一眼,她就什么都记得。
闻婴重重合上了眼。
她只是自嘲地笑了笑,哑声道:“他妈的……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啊。”
陈斓那边状况已经很焦急了。
星盗的法术被魔种化解,这位坚持自己正义法则的先生一定要保护陈斓和温亭,然后被这回毫不留情的黑雾卷了起来。
然后他们亲眼见证了他的血肉翻飞撕裂。
甚至来不及哀嚎。
“凌然”嗤嗤地笑了起来。
“卷起来塞嘴?太幼稚了孩子,这可不是童话书。现在我来让你看看我的力量到底应该怎么用——”
然后他被后面的力量悬挂了起来。
兜帽人站在门口,冷冷道:“童话书还是要读的,它会告诉你反派死于话多。”
他手里握着近乎狂暴的数据流,一寸一寸剥离凌然和魔种。
然后兜帽人手里的动作顿了顿。
“凌然”放肆大笑。
“你忘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兜帽,你忘了他生吞了一半的我!!现在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你想杀了这个无辜孩子吗?嗯?”
兜帽人明明看不清神色,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燥郁。
兜帽人指尖的数据流从银白变成了赤红色。
他冷冷道:“你试试。”
下一秒笑声戛然而止。
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少年人表情淡定,轻轻拍了拍环扣在他腰间、根本不是实体的赤红色数据流。
兜帽人抬了抬头:“凌然?”
“别费力气了叔叔。”凌然笑了起来,“我生吞了那么多力量,你剥离不了我们两个的。”
他看向那边两个表情过于复杂的同学。
“我应该是当不了医生了。也做不了英雄。”凌然轻声道,“你要是有机会,记得给我说说天文到底是怎么样的——说不准按照你们的理论,我也是能听见你声音的星星。”
陈斓听出了这语气下极端的不详,瞳孔骤缩,兜帽人也瞬间出手,但谁都没有凌然动作快。
“砰!!!”
这声音震耳欲聋。
黑雾席卷赤红色的数据流,红黑交织,炸开小型的蘑菇云。
明明产生的气流应该把整个教室炸个底朝天,然而连桌子上的卷子都没有飞起来。
他来的时候安静,离开也无声无息。
“凌然——!!”
少年人消失就和原本不在计划之中的遇见一样猝不及防。
同一时间,周围所有异常现象,看不见的伏击者和瓢泼的雨都恢复原状。
“小狗需要我,花草需要我,我靠这些活着。”
“我没你厉害,我只是想做英雄。”
雨停了。
雏鸟抖落打湿羽毛的水,外出觅食的母亲急急忙忙回来。
那个飞起来的人类没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