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几乎是下意识就站了起来。

    闻婴心想估计是那个凌然傻//逼的爹,最近遇到的傻//逼成年人怎么这么多——对就是包括前段时间撞他们那个大汉——然后下一秒和当时撞他们的大汉面面相觑。

    闻婴:“……”

    闻婴:我该说我真是什么事都能碰到吗?

    同样愣住的还有陈斓和陈珩,兄弟俩第一时间开始戒备,陈珩把闻婴挡在了身后。

    大汉本来还想骂,然后看这三个熟悉的人脸愣住了。

    大汉:“你们还找到我家里来?那一下撞得能多重?少他妈没事找事了……”

    “这是我同学。”

    凌然冷淡地抬眼,打断了他父亲话,那个腼腆温和的少年骤然变得阴郁又暴躁,“我一会给您送过去钱,您去就行了。”

    大汉明明经常会对凌然拳脚相向——从凌然额角和手腕腿上的淤青瘢痕都能看出来,但是凌然始终都是那副油盐不进坚持反击的样子,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惧意。

    是很典型但恶劣的华夏式父子关系。

    闻婴这时候还有心情冷眼旁观然后点评,下一秒就被陈珩拽住了手腕往里面扯了扯,白皙的耳根瞬间滚烫。

    大汉大概是觉得在外人还是发生过冲突的面前丢人很不好看,很凶地看了凌然一眼,但是没说什么,啐了一口才离开。

    “少他妈喂你的狗吧!一天到晚自己都吃不上饭还喂狗,和你那爷爷一个德行!”

    这话出口的时候凌然额角的青筋猛地跳了跳,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拽了拽自己洗得发白的衣角。

    这一场过后,几个人也没了谈理想的好兴致。

    闻婴这会儿因为她哥护着她的动作心情不错,主动绕开了话题:“我很少听别人说想做英雄这个想法。”

    凌然窘迫地笑了笑,手下意识地遮住了手腕上的伤疤。

    他总有一种会被这个女孩儿看透的感觉。

    “英雄是有人需要的。”

    他语焉不详,“如果你连被需要都没有,那么活着并没有什么意思。”

    送走了三个人,凌然从新坐在地板上。

    他家是水泥地,坐上去很凉,但是凌然一点都不在乎。

    腼腆温和的少年表情看不清楚,猛地推翻了那一堆书,象征救人的书籍哗啦啦倒下,溅上了西瓜的汁水,然后又碰地落地,沾了一地的灰、西瓜皮和粘腻。

    红色的汁液洒在大医精诚的誓言上,显得尤为滑稽可笑。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认认真真地经营,积极向上地生活,想要救苦救难,想要当英雄……

    那是因为他救不了自己。

    他没发现的是,那本溅上了西瓜汁的诊脉书,发出了奇异的光。

    闻婴和陈珩很快把这段抛到了脑后。

    他们在校园里偶尔会遇到凌然,几个人抬手笑着打个招呼,凌然依旧是那个腼腆温和的样子,但是偶尔看起来也会心情不好……和校园里每一个人都一样。

    陈珩觉得这是主线完全开始后,他们时间跨度相当大的一个任务。

    但是小动物虐待并没有停止,甚至变本加厉。

    他经常会在上课路上看到树下垂死挣扎的鸟,走上前一看才发现它的翅膀被掰成了诡异的弧度,胸腹上都是血痕,旁边的小鸟已经悄无声息;吃饭的时候会听到附近流浪猫凄惨的叫声,听陈斓说才知道有人在固定给流浪猫的食物那边投毒,柔弱的小动物抽搐尖叫,却逃不出死神的魔爪;甚至是从楼上扔下来被活生生摔死的仓鼠……

    触目惊心。

    七月末的时候,从来都是不在乎外头传闻的闻婴也提起来这件事,长眉皱得死紧:“到底是谁啊,这么丧心病狂?”

    陈珩的筷子停住。

    今天是准高二和准高三补习的最后一天,他们上完课就可以休息了,七个人一致决定来这边吃饭犒劳自己。

    李阿婆铺子大中午没什么人来,几个人占了最大的两桌。这边是陈斓、陈珩、闻婴和平三雪,那边是宋昼舟、沈知川和温亭。两桌吃饭不耽误这群人聊天,平常也没时间聚,一见面话就特别多。

    陈斓倒了一勺辣椒油,“就不能是好多人?”

    “不会。”闻婴断然道,“这么多神经病同时大规模虐待动物不太可能,除非是几个人有组织有计划地干这件事——但为什么呢?”

    外面阳光泼洒了整条柏油马路,中午旷然如在梦中的道路上只有蝉在尖鸣。

    “你不刷短视频,他们好多人在社交媒体上爆料这个事。”温亭正在慢条斯理地喝她的小馄饨,“这已经闹得很大了,但是很多人拍到的视频都是莫名其妙的动物就在垂死挣扎……根本没有人在虐待。”

    温亭说话清清冷冷的,事件又诡异,莫名让大中午的烈阳出现了一丝冷意。

    “但那些伤口一看就是人为虐待。动物自己不会搞成那个样子。”宋昼舟加入了讨论,他聚精会神地给自己的鱼肉挑刺,“现在周围都在传到底是怎么回事……草木皆兵。”

    平三雪皱眉:“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是谁搞的鬼。”

    沈知川被饭菜的热气熏得摘了眼镜,桃花眼看不清神色:“警方不会管吗?”

    几个人齐齐看向这边唯一和警方有关系的兄弟俩。

    闻婴刚才有点馋辣椒,从陈斓那拿来了辣椒油的瓶子,正在斟酌加多少到那一小碗专门盛出来的馄饨汤里,因为坐在陈珩旁边,猝不及防迎来全体人的注视,手一抖加多了。

    闻婴:“……”

    陈珩扫了一眼旁边人红得鲜艳的汤,长眉一挑,差点没憋住笑。

    “不到刑警的范畴推送不到我爸那里。他前几天刚跨省去抓个嫌疑犯,最近应该回不来——我过去一趟。”

    他在外面,起身很方便,去柜子里挑挑拣拣,拿了东西,又跟店主说了两句,道谢之后请人帮忙端了一碗什么出来。

    闻婴被刚才的辣椒油破坏了推理的兴致,漂亮的眉眼瞬间没精打采,恼怒之下决定尝试一口辣馄饨汤,然后果不其然被呛得两眼含泪,捂着嘴咳嗽半天,手不自觉去抓平三雪刚才买的冰水。

    然后手里被塞了一瓶什么东西。

    闻婴红着眼睛抬头,发现是有点凉的常温矿泉水,盖子还是拧开的,顾不上道谢就连灌好几口,这才感觉活过来。

    “生理期,别喝凉的了。”

    陈珩语调自然,把那碗没有辣椒的馄饨汤推过去,又把红艳艳的馄饨汤接过来,好像他本来就该这么做。

    闻婴本来是眼尾泛红,桃花似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耳朵和脸一并烧了起来。

    “也、也没那么严重……”

    陈斓:“……”

    平三雪:“……”

    另外看了全程的一桌:“……”

    系统很爽地录下来这一段,心想终于不是我一个人受苦了。

    宋昼舟表情一言难尽,他低声问坐在对面的温亭:“我记得咱们里头没人说自己谈了?”

    温亭表情见怪不怪,眯起细长的眼,挑了面前的香菜放到一旁:“你没看惯?”

    陈珩其实做完这一串动作才发现好像有点关心过界,但是他本来就很少有表情,此时也就是一点点几不可见的赧色。

    温亭专心致志把香菜挑完,终于放了个炸弹:“之前没跟你们说,我觉得凌然的声音像早期不露脸的一个虐待宠物被举报封掉账号的博主。”

    满座皆惊。

    平三雪最先反应过来:“你没说过啊亭亭!”

    温亭意外于她不是下意识的否认和质疑,愕然看了旁边的女孩儿一眼:“你不说我污蔑他什么的吗?”

    “你说话有自己的依据。”平三雪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我心里有杆秤,我会认真听,然后自己判断。”

    温亭有点想笑,不愧是和闻婴从小好到大的朋友。

    从思维方式到交往都像极了。

    言归正传,女孩儿食指曲起来轻叩桌面,“我自己在接触自媒体创业,当时正好在研究宠物博主拍摄这一块,他早期拍摄多是记录小狗小猫的生活,有的还不是他自己家的,拍摄基调相当温馨。但是后期突然转型‘冤种主宠’这一类,但是小狗看起来明显是害怕和恐惧的……当时闹得挺大,知川哥看过。”①

    沈知川在旁边点头。

    陈珩问:“多长时间之前?”

    温亭回忆了一下,肯定道:“半年多。当时我记得封号是还没跨年……十一月份那会。”

    半年前,正好是当时突然有异世界袭击的时候。

    陈珩的眉头皱得更紧,难道是当时入侵的不止一个?

    但是这和凌然又有什么关系,总不能说声音像就是同一个人吧?就算他是虐待宠物的人,两面三刀十分可恶,那和主线、和异世界又有什么关系?生活在这里十六年的人不是这里的人?

    那也太扯淡了。

    闻婴扫了他一眼,仿佛知道陈珩在想什么似的探过身问温亭:“就声音像也不能说这堆东西始作俑者是凌然,亭亭还有其他想法?”

    温亭满意地看了好朋友一眼,清冷漂亮的眼睛里浮出来一点复杂的神色:“我记得陈斓前段时间跟我拍了个小院子,他说你们去凌然家了,那里窗户上是不是都是爬墙虎?”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陈珩:“是。”

    温亭:“当时那个博主的视频很少有能找到的了,找到也基本都是后期虐待动物的,但是我对他前期那个窗户印象很深……窗户上爬满了爬墙虎。”

    明明是大热天,却一点都不热了。

    宋昼舟搓了搓手指:“我很想给他算一卦,能不能行?”

    自从KTV事件过后,宋昼舟被冠以“乌鸦嘴神棍”之称——是当时被起哄恼羞成怒的闻婴给他起的,但神棍这半年的算卦技术越发精湛,几个人闲着没事就喜欢让他来一卦,居然大部分都是准的。

    据说他真的去请了道士和一些旁门左道的高人当他的师傅——混蛋的京城少爷为什么这么有钱,几个阳城土著狠狠怨念了一段时间。

    沈知川懒懒掀眼皮:“你也就这时候有用了神棍。硬币还是其他的?我带硬币了。”

    蓝眼睛的假洋鬼子皮笑肉不笑:“你看天文我看人,咱俩谁玄学你心里没数?”

    也看天文的陈斓:“?”

    众所周知,“阳城神经病病友互助中心”全员混沌恶乐子人,掐架这种一般没人管。

    闻婴放下了筷子,平三雪表情是恨不得多来点,在他俩旁边的温亭甚至饶有兴致地喝了一口馄饨接着听。

    最后扯开这俩人的还是陈珩:“消停会。”

    宋昼舟意犹未尽瞪了沈知川一眼,听完平三雪报的凌然生平年月,手上的动作倒是很利索,很快,他皱起了眉头,又重新开始写写画画,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沈知川斯斯文文一笑:“怎么,算不出来了?没事……”

    “我算不出来他作为人的命数。”

    宋昼舟表情凝重,“或许你们觉得我疯了……但是这命数不像是人。”

    整个饭店没一个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