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归家那日起，徐清欢未在出过门，每每有请帖至徐家，也只是交代小厮婉拒，日子渐渐临近婚期，宫里也派遣了教习嬷嬷来教导徐清欢，虽说离京三载，但宫里大多规矩，徐清欢依旧记得，期间尚衣局的人也来过几次，府里越发忙起来。


    刺杀一事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徐清欢日日在府中跟着徐氏学习执掌中馈之事，到叫徐清淮有些搞不懂她在谋划些什么。


    “小姐，宫里来人了，说是让你试试嫁衣。”


    丫环带着嬷嬷进来时，徐清欢正在账本，抬头间，见来人已经进来，徐清欢只好交代书兰把帐本拿下去等会再看。


    “姑娘，皇后懿旨让奴婢们带着嫁衣让姑娘试试合不合身。”


    领头嬷嬷恭敬有礼的向徐清欢说着。


    徐清欢点点头，在书兰和其他人的帮助下，第一次穿上了嫁衣，看着镜中的自己，竟有些不真实感，原以为自己会身着嫁衣嫁给与自己相爱之人，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一纸赐婚嫁给不爱自己的人。


    “小姐穿着可真好看，真不愧是尚衣局最好的嬷嬷所制。”


    书兰快被着华丽的衣服晃了眼。


    嬷嬷听到这话，立马恭维道：“皇后娘娘说了小姐身份贵重，容貌艳丽不俗，自当最好之物相配。


    “嬷嬷说笑了。”徐清欢嘴角微微上扬，“烦请嬷嬷回宫替我多谢皇后娘娘。”


    几人轻手轻脚的替徐清欢换下嫁衣，欲走之时，书兰上前，给嬷嬷递了一小袋银钱。说是徐清欢感恩嬷嬷们跑一趟幸苦了，请她们喝喝茶。


    嬷嬷颠了颠袋子，察觉重量，脸上笑意更重，褶子都快笑出来了。


    “送走了？”


    徐清欢坐在圆木桌前，看着账本，正是头疼。


    书兰点点头，“已经送走了，东西也给他们了。”


    书兰办事，徐清欢自是放心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期间沈川泽送了些东西来，却不见他自己来，每每都叫好友云舒窈带来，云舒窈自己也带了几盆名贵的花，说是送她的新婚礼物，徐清欢笑着收下。


    临近婚期，外出求学的弟弟也归了家，哥哥也修沐在家，庶妹担心自己在家中无聊，倒是时时来陪自己说说话。


    大婚前夜，书兰替徐清欢收拾物品，却意外在衣柜底部找出了一个小箱子，打开一看，只觉得里面的物品有些眼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小姐，这些东西也要带走吗？”


    徐清欢看着书兰拿过来的那个箱子，手指微微颤抖的打量着里面的物品，虽有落灰，但却还是可以瞧见物品精致，皆是以往京中最时兴的，女子最喜欢的物品，却又不同于市面流通之物，可见送礼之人的用心。


    徐清欢把物品一一拿出来，瞧了瞧，用手帕轻轻摸去物品上的灰尘，眼睛红红的，沉默许久，却道，“找个地方，悄悄埋了吧，不要让别人知道。”


    书兰不解，“小姐，这些东西虽说不是时下兴起，但也还是精致无比，怎么就埋了？”


    “明日我便要大婚，往日如浮云，皆可过忘兮。”


    书兰这才明白这些东西的来源，不忍就这般埋掉。


    “就算再无可能，这些东西也可留着呀，埋了怪可惜的，小姐。”


    “这些东西断断是不可留的，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什么，这些东西都不能留。”


    书兰低着头只道可惜了这些物品，却没发现徐清欢此时眼眶红润，心中忧伤。


    六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十里红妆，满城繁华禁失颜色，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的红绸，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侍卫，涌动的人群一个接一个伸头探脑的去观看这盛世婚礼。


    大婚当日，徐清欢一大早便被折腾起来，为了显示对徐家的看重，皇室早早就安排了身份贵重，且儿孙绕膝的显国公府老夫人来为徐清欢开脸梳妆，还叫了几名婚后幸福的妇人来做陪，寓意他们婚后幸福。


    书兰帮她穿上嫁衣，带上凤冠玉钗，她面容白皙精致，涂了些粉、口脂抿唇，螺黛描眉，翡翠玉耳坠透亮，微微晃动，冠上金流苏垂在她的细肩，红绸嫁衣绣工精美，金线昳丽。


    门外锣鼓喧天，徐清淮和弟弟拦门，却也不敢过分拦截，只能放沈川泽入内，众人簇拥着沈川泽来到徐清欢门外。


    “娘子，本王来接你了。”


    沈川泽不是以往那般轻浮浪荡。


    闺房之中一妇人出声，“王爷，要接新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哦，不知夫人有何要求？”


    “王爷，徐小姐才情闻名，不如王爷作诗一首，若是满意，我们便开门如何？”


    沈川泽轻笑几声，“好。”


    “传闻烛下调粉红，明镜台前别做春。不须面上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不知娘子可喜欢？”沈川泽紧紧盯着紧闭的房门。


    不多时，房门缓缓打开。徐清欢头戴红巾遮面，一袭红衣，上面全是福团图案，透过面巾，模糊的看见沈川泽穿着一身大红直缀婚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莽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听的笔直，整个人风逸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喜婆将红绣球的一端递给徐清欢，一端递给沈川泽，两人一起于堂前拜别爹娘。


    “爹，娘，女儿今日出阁，拜别爹娘。”


    徐清欢跪地朝徐达夫妇行了一大礼。


    徐氏心疼的摸了摸眼泪，却还是耐心的劝说道：“今日你便嫁为人妇，今后必当听从婆母之言，丈夫之言，要与她人和善。”


    “女儿知晓。”


    徐达眼含热泪，仍不忘嘱托沈川泽，“王爷，今日老臣将小女嫁与你，还望今后好生宽待小女。”


    “岳丈放心，小婿定好生对待娘子，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沈川泽就像是一个晚辈般对着徐达夫妇行一大礼。


    “吉时已到，出阁。”


    徐清淮背着徐清欢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去。


    “妹妹，我知你与燕王并无感情，但如今你已嫁他，便放下心中那人吧，哥哥希望你能幸福，他亦希望。”


    “他来找过哥哥吗？”徐清欢小声喃喃。


    “三年前他来找过哥哥，那时便印证了哥哥心中的猜想，知道你回府后，他也问过我你的近况，得知你被赐婚，他无可奈何，只说是他对不住你。”


    徐清欢未再搭话，徐清淮只感觉脖颈处一片湿润，后悔当年何为不早知道，也许局面不会是如今这般。


    “新娘子上轿吧。”


    徐清淮轻轻放下徐清欢，看着她在书兰和喜婆的帮助下，坐上了那顶繁华的喜轿，久久未回过神，周围旁人还以为他是不舍嫁妹。


    徐清欢坐在花轿之上，沈川泽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方，周围百姓齐齐欢呼，高兴的捡着侍卫扔出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摇晃的花桥停下，迎亲队伍到达了目的地，红锦毯一眼望不到尽头，侍女在经过的撒开漫天花瓣，头披红盖头的徐清欢莲步轻移，随着媒婆的指引，一步一步的越过门槛，红裙摇曳于空中，袖边绣着金色花纹极其精美。


    府门内遍布红绸，皇上和皇后亲临，太子携太子妃为燕王夫妇道祝词，尽显皇家恩赐，沈川泽时时关心徐清欢，帝后瞧见面带笑意却打趣着，沈川泽满面春光，笑意晏晏。


    皇家婚礼甚是费时，待礼成，徐清欢被送入婚房之时，天已渐黑。


    如水的月辉倾洒满地，庭院花树摇曳，景色朦胧，夜风徐徐吹过，苍檐下的灯笼光彩熠熠，底端的金色流苏随风摇曳，地上光影交错，如梦如幻。


    一整日未用过膳，徐清欢只觉腹中饥饿难耐，书兰见旁人都出去了，便悄悄给徐清欢拿了几块糕点，徐清欢匆匆垫了几口，太子妃带着几名妇人前来探望，和徐清欢说着话，缓解气氛。


    “参见王爷。”


    沈川泽推开门进来时，便见徐清欢规矩的坐在满是桂圆、红枣、莲子、花生这些寓意‘早生贵子’东西的床上，太子妃几人见他打趣了几句就出去了。


    喜婆指引着沈川泽拿着玉如意挑开头巾，徐清欢这才看清房中的一切，还未反应过来，丫环便递上合衾酒，沈川泽拿起将其中一杯递给徐清欢，两人双手相交而喝。


    流程走完，喜婆说了几句吉祥话，便被沈川泽叫了出去，书兰不放心的看了徐清欢一眼，徐清欢点点头让她出去，书兰关上房门。


    两人相互打量着，徐清欢面似芙蓉，美如柳，肌肤如雪，满头珠翠在烛火之下更加耀眼，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竟比之前更加好看。


    “既已嫁进燕王府，过往本王不会问，但也希望你谨守为妻本分，本王会予你燕王妃该有的尊荣。”


    徐清欢心中一惊，面上不显，“王爷放心，臣妾自当事事以你为先，谨守本分。”


    听到徐清欢这话，沈川泽语气缓和了些，“本王知道你喜医术，本王不会拦你，但不要太过。”


    “多谢王爷。”徐清欢打量了下眼前之人，只觉传闻不实。


    “睡吧。”


    沈川泽欲脱衣，徐清欢抬手欲帮忙，却被沈川泽拒绝。


    “你干什么？沈川泽一副被人污了清白的样子。


    “臣妾帮王爷脱衣。”徐清欢面上不显。


    “不用了，你自己铺地睡。”


    沈川泽从柜里拿出被褥时，徐清欢才明白他说的是真的，立马怒了。


    徐清欢不悦道，“凭什么？要睡你自己睡地上，我要睡床。”


    徐清欢立马坐在床上不起，沈川泽还欲辩驳几句，不知想到什么，张张嘴，却未说一语。只是默默的铺好被褥，准备席地而睡。


    “王爷，你先过来一下。”


    徐清欢满脸笑意唤着沈川泽，沈川泽不设防的过去了，正想问徐清欢什么事，只觉手指一麻，然后痛觉席卷，沈川泽低头一看，手指被徐清欢割破了皮，冒出点点鲜血。


    沈川泽皱着眉不悦道：“你疯了？”


    徐清欢嘴角上扬，“王爷不愿与臣妾通房，这圆帕不见红明日如何交代。”


    “那你可以用你的血呀。”


    沈川泽咬牙切齿的瞪着徐清欢。


    徐清欢故作害怕，“臣妾怕疼，所以只能委屈王爷了。”


    “你......”沈川泽气的说不出话来。


    “不早了，王爷，熄灯睡觉吧。”


    徐清欢和衣倒下，不管沈川泽反应，沈川泽见状只能愤恨的瞪了一眼徐清欢，吹了蜡烛，倒休憩。


    催妆诗出自唐朝徐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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