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原谅，没有提起前事，没有抱怨，没有骂人，连情绪都是平静的。

    她那时候的那句‘会考虑’的话，仿佛让中原中也觉得他现在已经被架到了死刑架上，麻绳吊起了又重又尖锐的铡刀，他的面部向上，能很清楚的看到那泛着冷光的，尖锐的铡刀刀锋，她是坐在高台上宣布行刑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一声令下，而站在身边的执行官就会切断绳子，让铡刀落下，让自己身首异处。

    令人恐惧的从来不是死亡，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恐惧的是那等待死亡的时间，一分一秒，比任何时候的等待都要难熬，都要让人觉得焦虑，而又绝望。

    他看了一眼时间。“马上要到午饭时间了，先吃了午饭再睡吧。一刻钟的时间就能做好。”

    她点了点头。他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站起了身。

    他最终也没能呆到晚上，森鸥外给他打了电话，有急事需要他回来处理。他只能将晚饭给她做好，然后换上那代表组织标志的制服。

    他回头的时候，看到她看到自己制服的那一瞬间，立刻避开的眼神，心脏疼了一下。

    他蹲下来仰头看她。“晚饭还有些烫，你放一会再吃，我估计……应该有几天忙，等我忙完之后就过来。你的学园祭……我会尽量来的。不一定能看到你准备的节目，但是我相信那一定会是很好的节目。那我先走了。明天上课别迟到了。路上开车当心。”

    往日两人不论谁出门。都能得到对方的‘路上小心’。可是看着她嘴巴紧闭，多一句话都不想说似的。他也不再勉强。

    她只要不说出那句‘离婚’，她一句话不说也不要紧。

    他打开门，正往外走的时候却听到轻轻细细，仿佛风一吹就散去的蒲公英一般的声音。

    “路上……小心。”

    他不敢相信的回头，她还是刚刚的姿势，翻了一页书过去，但是嘴唇紧闭，仿佛自己听到的那一声是自己的幻觉一般。

    他不求她再说一遍，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的复杂不能用语言来形容。那是一种酸与痛交织的感觉。仿佛是一直疼痛的一瞬间的停歇。终于能让他喘了一口气似的。但是他却担忧，自己刚刚听到的是不是只是自己的错觉，幻听，她实际什么都没说？

    但是他还是给了她回复。“会的。”

    他大步往外，看着之前自己抓碎了的楼梯扶手，回头等到回来还得想办法把这块给补了，不然让她看到，再想到本间怜子的话，又勾起了她的不好的记忆就麻烦了。

    ***

    横滨·黑手党总部

    中原中也敲响会议室的门，然后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抱歉，我来迟了。”

    坐在主位的森鸥外看到他能来满意的点头。“中也君，不好意思，休息日还打电话让你来。”

    他直接坐在了桌边。“不要紧。有什么事吗？”

    正事说完了，森鸥外说了散会，所有人正准备离开，森鸥外却多加了一句。“中也君，最近这几天我听到了一些传言。有关五月君的。”藤野五月已经嫁人，自然随夫姓。因此森鸥外的称呼也做了调整。

    他万万没想到这点破事竟然已经被捅到森鸥外面前了，别说森鸥外，就没几个人不知道的。

    有女人敢给港口黑手党干部头上戴绿帽子，这事儿到哪儿都算个爆炸新闻。

    他表情变换几回。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没有这回事，是我的错。我……我没有选择信任她。”

    “首领，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不会耽误公事，请放心。”

    森鸥外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不多问了。就这样，散会。”

    所有人鱼贯而出。

    “大姐。”他叫住了尾崎红叶。“有时间吗？有点事。”

    尾崎红叶回头看着他，在森鸥外面前他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但是森鸥外走后她再看他，脸上那一副‘一定没问题’的表情早没了，脸上写满了忐忑不安。

    尾崎红叶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他想说什么。“到我办公室来说吧。”

    坐在尾崎红叶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着尾崎红叶给他递了一杯水，他道了一声谢。尾崎红叶坐在他正对面的沙发上。“是五月君的事情？”

    两人结婚无声无息，甚至都没有办任何仪式。但是这并不影响两人的感情。所以当这个消息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也是不信。

    虽然小姑娘身上有她不喜欢的特质，但是之前中原中也跟她聊过之后，她也坦然接受了，而且平日见到的时候小姑娘的礼貌、敬语和态度都是没的说的，对她也十分客气与尊敬。

    没有谁不喜欢礼貌乖巧的孩子，她也一样。而且两人在聊天的时候，她的话题也从来都是避开敏感的话题，两人交谈甚欢。

    毕竟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干部的妻子，虽然与组织格格不入，但是知礼懂进退这一点尤为做的好。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不听，对组织里的事情一无所知，就算是把组织里的事情拎出来问她，她也不多一句话。对于组织里的事情更是不插手。

    也因此，她也明白为什么森鸥外就这么放任她了。她的灵敏机变让人抓不住她的错处。

    所以尾崎红叶听说她在外面与人有染的时候也是满头的问号，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但是后来却听说有了切实的证据，照片录音录像一样不少的时候也觉得奇怪。

    ——就算她真的要与人有染，就冲她那么胆小谨慎的性格，怎么能被去跟踪的人抓到那么多破绽？

    “是。”

    中原中也自己实在是没办法了，这题他觉得以他的脑子实在是没解。从仁谷跟他汇报开始到现在，半个多月过去了，他觉得他再解决不了这件事就得上医院找医生开点治疗抑郁症的药了。

    心里每天都压着大石头一般沉重，仿佛被人掐住脖子一样的窒息，他已经连续快半个月没睡好了，证据没出来的时候，他不安，一直熬到后半夜，而那些所谓的‘证据’提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些照片，耳边那录音都在他耳边循环播放。心中的郁结之气仿佛像是天然气一般被愤怒的火焰点燃，烧的他全身难受。

    而在她周五回来之后两人发生矛盾之后，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就能看到她双手握住他持枪的手抵在她喉咙上，蓝色的眼睛里满满的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的震惊与悲哀。

    所以只能一直睁眼到天亮。他甚至没有消解这种烦躁情绪的方式，烟草被禁，喝酒不再会有人照顾，杀人万一被她知道了，她更怕。

    尾崎红叶忍着没直接骂他的。想想如果是自己的丈夫在结婚三个月就怀疑她在外面与人有染。

    ——金色夜叉，杀了这个狗男人。

    她着实觉得中原中也能活到现在不是因为藤野五月没有异能，而是藤野五月不愿意脏了她的手，怕血，怕见人命，否则但凡就是个有点血性的普通女人这么被怀疑也要拿刀把他砍了。

    “大姐，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不会找任何理由。”

    ——你得能找出理由来呢！

    “所以……”

    “你想让我出面去劝和？”她说出了他纠结在他嘴边一直没有说出来的话。

    “……是。她现在拒绝与我沟通，怕我，就算勉强跟我说几句话，也……跟外人交流一样，我能感觉到她在与我疏远距离，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尾崎红叶费了大力气憋着没让金色夜叉直接砍他一刀的。想想这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后辈，而且这两人的父母都不在了，没有长辈，他俩结婚的时候，她是作为长辈受了两人的礼的。现在也只能她管这破事儿。“她现在什么反应？”

    “没有任何反应。”

    她揉了揉太阳穴。“没冲你发火？”

    他摇头。“没有。”

    尾崎红叶心里也咯噔一声感到不好。如果她真的发火了这事儿就好解决了，怕就是怕闷在心里然后憋大招。按她的那种遵纪守法的蔫吧性子，打打杀杀肯定是不可能了，估计最能做出来的就是离婚。如果她气性强点指不定能让中原中也本人净身出户。

    她自己都觉得这事儿不可原谅，让她去代表中原中也去劝和，她自己都觉得开不了这个口。

    “从她的朋友那边着手呢？”

    中原中也心虚极了。“今天早晨她朋友来……劝她离婚。”

    漂亮——能看出来是她的好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