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见过被饿死的人的。那种痛苦是连太宰治那个混蛋都会中途放弃的那种，那家伙虽然天天嗷嗷叫着要死，但是又不想痛苦又不想疼又不想拖时间。

    “首先是焦虑烦躁、然后就是全身没有力气、在严重就是意识障碍、四肢浮肿、开始消瘦最后才能死亡。你想饿死自己？那可不是一两天的事，就算不喝水最少都得熬七到十天。你要撑那么久？你觉得你能撑那么久吗？”

    她捂住耳朵，不想听到他的声音。“别说了！我不想听。”

    他很想再耐心些，但是他看着她现在明明身体状态如此不好却还是那么不配合的样子，实在是没那么多耐心。

    她还在发烧，而且还大量失血，甚至还有两顿饭没吃，这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对于她的身体却是非常严重的打击。

    他把碗递到她面前。“先吃饭再说别的。”

    她还是没动。

    “莉莉，你确定你不想吃饭吗？”

    她闭上眼睛捂着耳朵，不想接受来自外面任何的声音。只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本不想这么做的，但是——

    他垂下眼，把手伸到她的胃部按了一下。

    他压根没有用异能，甚至没有怎么用力，可是她下一秒就惨叫出声，将捂住自己耳朵的手拿下来拼命去扯他的手。“你干什么！放开！”

    “连续十天都会这么疼，你确定要选择这种自杀方式？”

    她眼里满是对于疼痛的恐惧与无措。

    他垂下眼喝了一口已经变温了的粥，下一秒把她扶正靠在床的靠背上，直接给她渡了过去。

    她眼睛瞬间睁大，瞳孔缩小，难以相信他会连招呼都不打就这么做。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瞬间就溢出眼眶。滑过脸颊落在了白色的被罩上。

    一滴一滴，怎么都止不住。

    爸爸，妈妈，好想你们……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点，我们就能再见了，可是……可是……

    如果收养的那个人不是我，你们一定能够幸福地活到天命，为什么……

    中原中也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她喝完了买来的粥然后给她盖好了被子让她休息。

    ***

    中原中也告了一周的假，留在家里专门照顾她，没成想他第一天就有人按响他家门铃。

    谁啊？这里可是连做推销的人都不敢进来的组织专用宿舍。

    他在家没有穿黑色制服，而是一身常服。他正在给她削橙子，听到声音把刀放在了门口，她不下床绝对够不到，而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没力气下床。蓝色的眼睛黯淡连一丝光都没有，仿佛完全不见光的海水。

    “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门口的门铃一直不停在响，吵的人烦，他不知道到底是谁那么没礼貌。脚步走的快了些。“到底是谁——”

    他打开门，呆滞一秒，立刻关门。

    但是却没关上。他火冒三丈一边推门，甚至都开始上脚踹了。“太宰你有病是吧你跑我家门口按门铃！不欢迎你，快滚！”

    要说之前看他不爽，现在看他不爽的程度呈指数增长。

    太宰治完全不在乎他那一张臭脸。“哎呀别生气嘛——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这是我家！你不找我你找谁！”

    他看了看屋内。“当然是来看看你的那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就是你藏起来的那颗漂亮的星光蓝宝石？”

    “太宰你给我滚！”哪儿都有他！中原中也看他哪儿哪儿都烦。再加上这个自杀狂热分子，他压根不会让这两人见面，她的状态本来就不好，他如果再多话教她些不该教的造成严重后果，他绝对要把他连带着武装侦探社夷为平地。“再不滚杀了你！”

    但是他却还是硬是推开了门。毕竟重力施加对他一毛钱用都没有。“不用那么客气我们还带了探病礼物的，进来吧织田作。”

    他这话说的跟自己是此间主人一般。

    中原中也嘴都要被太宰治气歪。织田作却没那么不客气，但是还是解释了一下。“我跟五月小姐是旧识，所以想来看看她。”

    中原中也知道她在东京叫藤野五月，他看了一眼织田作，他手里还拿了探病的果篮和牛奶。看起来比太宰治那个家伙靠谱多了，还是把他让了进来。

    突然两人听到门内有轻微的响动，太宰多问了一句。“中也，你刚刚在干什么？”

    “……给她削橙子，干嘛？”

    织田作瞬间变脸，直接冲了进去。中原中也也想起了什么，跟着他后面也冲进了房间。

    果不其然，她坐在床上面色凝重，左手握着那把闪着银光的锋利水果刀，露出右手的手腕。

    织田作之助动作极快，伸手握住她的手，稍一用力，她的手就失了力气，水果刀掉在床上，从被子上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当啷’一声。

    得亏他反应快。

    中原中也没想到把刀放门口她都能拿到。他下意识就想开口责怪她，可是嘴张开了，声音却发不出来。

    ——他实在不忍心在她心境那么坏的时候再刺激到她。

    再说，她是怎么能在不下床的情况下拿到那么远的水果刀的！？

    织田作之助放轻了声音温柔地制止她。“五月。不能这样。”

    她垂下眼，任凭织田作握住她的手腕。她不甘心的流下眼泪。“你们……所有人，想要死掉都很容易，就我，就我一个人最难。真是……不公平。”

    中原中也给了站在旁边的太宰治一个眼神，这个自杀神经病如果敢在她面前多蹦一个关于自杀的字眼，他立刻就把他一枪毙了。

    “五月，东京发生了什么事？你那么优秀，不该走上这条路。”当年那么充满活力又温柔的女孩子，到底为什么就突然变得如此死气沉沉，连生的希望都丢弃？“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爸爸妈妈……被我害死了。”她抓住他的衣袖眼泪不住地落下。“如果不是我……他们会活很久的……”

    两人聊天的时候她会说一些自己家里人的事情，她的父母虽然不是她的原生父母，但是却对她非常好，她无论什么时候，谈起父母都是高兴而又自豪的。

    他蹲下来与她对视。声音低沉好听。“你先不要把罪责先推到自己身上。你的父母是怎么过世的我不知道，但是他们绝对不会认为是你害死他们的。”

    她知道织田作想把她拉出来，但是她不想接受这份好意。“事实就是我做的。他们死在我的面前，如果不是我，他们那么好的人绝对不会死。他们会长命百岁的。”

    她被浸润的蓝色眸子看他。“我想跟爸爸妈妈永远在一起。不论他们在哪儿，我都想跟他们一起，永远做爸爸妈妈的孩子。”

    “可是你的父亲和母亲看到你这样子难道不会心疼吗？”

    “心疼是一时的，只要见到了他们就好了，来世，我还要做他们的孩子。”

    “对了，藤野君——唔！”

    中原中也在织田作跟她讲话的时候什么都没干，死死盯着身边的太宰治，他刚开口就被她捂了个正着，连太宰治自己都没想到他速度那么快。他直接把太宰治捂着嘴连推带踹把人弄出去带上了门。“你给我把嘴闭上！多一个字杀了你！”

    呜哇，杀气好可怕。是认真的了。

    他闻了闻。“中也你会做饭吗？厨房好香啊。”

    他这才想起来他炖了汤，被他一吵差点忘了。连忙跑去厨房看，还好没烧干。

    “哎——好像很好吃。”

    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中原中也被他看的想打人。“干什么！没你什么事！”

    “哎——不能让我尝尝吗？”

    “这是莉莉的，跟你没关系！”世界上怎么会有脸皮那么厚的人，到人家家里要吃的。

    “我就喝一点有什么嘛——”

    他头上顶着三个大红十字花给他盛了一碗。“喝完快滚！”如果不给他又要开始哔哔，烦死人了。

    太宰治没想到他是真的会做饭。而且汤煮的还相当不错。“盐少了点。”

    这人喝还在挑毛病！“本来就不是给你做的！”

    太宰治喝完了汤把碗放在桌上看向卧室的方向。“屋里的那位就是你藏着不给我看的那枚漂亮的星光蓝宝石？”

    中原中也脸色变了变。“……关你什么事？”

    “不，只是觉得奇怪，那姑娘怎么能看上你的？国内一流私立学校的学生唉，还那么漂亮。该不会是你骗来的吧？”

    “你现在就赶紧给我滚！烦死人了！”

    ***

    “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一直说是因为你的缘故吗？”

    她抬眼看着织田作。她虽然没说话，但是织田作还是明白她的意思。“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太宰也是一样。”

    她捂住脸失声哭泣。“我的异能……失控，所以……”

    他的心沉了下来。怪不得。

    “我没想到过……我一直觉得那天是安全的……结果没想到……我本来想下车的，只要我离开就不会出事了，可是妈妈拉着我，说路上太危险不让我下车……我那时候……想挣脱妈妈，就那一瞬间，我没控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