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驰车内，烟雾缭绕，两个男人相继无言。


    不一会儿，前方亮起红灯，车子停在了斑马线后面。


    林建东深深抽了一口烟，声音惆怅道：“小远啊，你们的事我也知道，但我林建东只有这一个女儿，要是你对她不好的话......”


    声音很平缓，林建东也有在刻意收敛自己的威严，但有他这张满是戾气的脸，以及林妙语父亲的身份，还是会带来很重的压迫感。


    换做是寻常少年，铁定是要内心发憷。


    但是现在，韩远跟林建东年纪差不多大，还是个死过一次的人，要是能被他唬住就有鬼了。


    韩远看了眼林建东，沉默许久后，摇头道：“林叔，我追了你女儿三年，她到现在都还没答应我呢。”


    他没有保证什么或是抱怨什么，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


    “没答应？不可能。高中三年，她就念了你三年。”


    林建东今天会说这种话，侧面表达认可韩远的同时，也是在敲打韩远。


    刚开始读高中时，林妙语整日面无表情，经常会抗拒去学校。


    直到韩远这个名字出现，林妙语才逐渐变得活泼，动不动就会提起韩远。


    对于女儿的变化，林建东一直是看在眼里的。


    虽然韩远家庭不是很好，但他也是土根出身的农民，并不看重这些东西。


    韩远能让林妙语开心，能让林妙语喜欢，这些就足够了。


    况且在车内的一番闲聊让林建东意识到，这个少年眼界极广，未来必然不会平凡，闯出一番大事业也说不定。


    上述是林建东认可的韩远理由，至于敲打，则是他发现最近林妙语又开始郁郁寡欢了。


    虽然林妙语还是会经常提到韩远，但大多会是埋怨与难过。


    很显然，韩远做了什么让林妙语不开心了。


    林建东知道没办法陪着女儿一辈子，所以陪伴林妙语余生的韩远，必须要做的不比他差才行。


    “林叔，你觉得我有必要对你撒谎吗？”


    “这......”


    林建东深深看了眼韩远，发现他的确没有说谎的痕迹。


    这一下林建东不由得疑惑了，解释道：“不可能啊，这丫头有慢粒性白血病，早在高二我就准备带她去国外治疗的，可她死活不肯出国，明显是为了跟你待在一起。”


    “做到这种程度，还不是男女朋友？”


    别说谈朋友了，林建东不止一次担心自家女儿已经跟韩远那啥那啥了。


    慢粒性细胞白血病？


    韩远愣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是一种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的疾病。


    虽然早期起病缓慢，但就算是2023年医疗水平，治疗起来也很困难。


    若是移植骨髓根治，存在高达20%~30%的死亡率，所以一般都是靠药物吊着遏制病情。


    这个阶段比较长，有可能直接像高血压，低血糖一样稳着，直到十年后也不出现意外。


    当然，也有可能病情恶化，转为急性白血病威胁到生命。


    而急性白血病的死亡率，至少在50%左右，并且需要在最短时间内进行手术。


    所以，就算慢粒性白血病可以通过服药遏制病情，但以如今国内的医疗水平，肯定是去国外接受系统治疗更安全。


    “小远，她没告诉你这件事？”


    “......”


    韩远沉默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困扰自己多年的真相，就这么从林建东口里说了出来。


    有点俗套，也有点狗血，但还是发生在了他的头上。


    林妙语只是害怕自己某天会死，才会一直不敢答应韩远。


    她害怕那一天自己会太伤心，也害怕那一天韩远会太伤心。


    是啊，虽然慢粒性白血病靠药物可以长期维持生命，但白血病终究是白血病，不知何时就能要了林妙语的命。


    前世林妙语远辞国外，可能就是病情恶化了吧？


    而她后来与韩远断了联系......


    没挺过骨髓移植30%的死亡率吗？


    这时候绿灯亮了，林建东轻叹一声，踩下油门继续往前开去。


    他没有再问，有些事从表情能得到更多的答案。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又点燃了一根烟。


    窗外风景变换的很快，高楼，轿车，行人，花草.......


    韩远抽着烟，脑袋里的思绪有点乱了。


    这辈子他重生回来，是否能像蝴蝶振翅般改变一些结果呢？


    或许可以，但他保证不了，因为他连自己能否能活出个人样也无法保证。


    “傻丫头......”


    换做少年时期，韩远可能会哭着去找林妙语。


    道歉，坦白，爱她，做一切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但是现在，韩远只是多抽几根烟了。


    发生的事，无法挽回，再见只是故人。


    这辈子也一样，若是无法改变结局，相爱只会更多一份悲剧。


    不久后，星城涉外经济学院到了。


    韩远单肩背着双挎包，仰望着巍峨的校门，心情没了前世的激动与期盼。


    2003年的大学生们还很青涩，学姐学妹们大多素颜，不会轻易露出白花花的大长腿。


    到处都是过往的新生与家长，氛围热闹而忙碌。


    “小远，那我走了，你......”


    车里的林建东表情复杂，欲言又止。


    韩远回头笑了笑，点头道：“放心吧林叔，我会照顾她的。”


    “嗯。”


    林建东稍稍沉默，也是点了点头。


    待到车辆远去，韩远回头往校内走去。


    比起一些未知的事情，现在他更应该要做的是报到入学，然后尽快把奶茶店张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