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卿没想她的变化这么大，自己的变化是看不出来的。


    奶娘心知肚明，顾卿卿这么早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要说，辰九辰七走到门口，宝玉也很有眼力见，把门给轻轻带上。


    辰九赞赏地看了一眼宝玉，也难怪顾卿卿对她要好一些。


    懂眼力见的人，是值得留在身边的。


    屋子里只剩下奶娘和顾卿卿。


    顾卿卿喝了一口茶，正色道：“当初奶娘的法子，才让我活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机会谢谢奶娘。”


    奶娘有些意外，没想到顾卿卿会说到这件事来，但是她心里的疑问很多，却从来没有挑明。


    “王妃之前在顾家忍辱负重，起码这条命是保全下来了。现在，日子有了盼头，夫人在天之灵，肯定也会感到很欣慰。”


    奶娘一脸惆怅，不知道想到什么，一脸的悲伤。


    “奶娘，之前我从来没有问过细节。”顾卿卿开门见山问：“当初我母亲，到底是不同意什么事，才会被顾老夫人和顾元平灭口？”


    奶娘没有想到顾卿卿说得这么直接，她有些失魂落魄，回想起当年陪着凌静远来到顾家。


    好日子没有过上几天，年纪轻轻说没就没了。


    不光是奶娘痛，威远将军也很心痛。


    好好的女儿，怎么就进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刚开始你母亲嫁给顾大人的时候，没多久就怀孕了。那个时候，顾大人几乎是夜夜都在陪着你母亲。直到有一天，顾大人和顾老夫人一起来到你母亲的院子里，对外说是商讨要事。”


    “可大家心知肚明，顾家没权没势，能有什么要事商讨。夫人怀孕刚刚过了头三个月，就因为那天的要事没有说明白，就被顾大人勒令不能离开顾府。”


    “那我母亲没有反抗吗？”


    “没有，夫人在怀孕的时候身子就很弱，想要反抗的话，身体完全吃不消。后面没多久，侧夫人就被抬进顾府了。”奶娘哀伤道：“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悲痛欲绝，整天以泪洗脸。忽然有一天，夫人想通了，要把孩子好好地生下来。”


    顾卿卿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后来，大夫人的月份大了，肚子开始显怀，就隐约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很是乏累。我有想过要请大夫来给夫人看看，但是顾大人和顾老夫人不允许。没办法，我打算去求助威远将军。”


    “可我的消息没有递出去，就被顾家的人发现，打了我一顿，最后还是夫人把我保全下来。也从那个时候开始，几乎隔三岔五就有稳婆和大夫在院子里守着。“


    “夫人的月份越来越大，但是身子越来越虚弱，每次问大夫，都说夫人很好。可好好的人，怎么会越来越虚弱，整个人都瘦得完全只剩下皮包骨头！”


    “皮包骨头？”顾卿卿猛然间想到什么，脸色苍白道：“母亲是不是看起来面黄肌瘦，整个人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王妃怎么知道的？”奶娘疑惑，“这件事顾家是不让人说出去的，对外都说夫人在静养胎！”


    顾卿卿站起来，她打翻了手边的茶水，“然后呢！”


    “然后，夫人提着一口气撑到了足月生产。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稳婆和大夫在里面，我只能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看着丫鬟一盆接一盆的血水，那水是呈黑色的……”


    奶娘有些支支吾吾，她小心翼翼地观察顾卿卿的情绪，生怕她一个接受不了。


    “……最后呢。”顾卿卿咬着牙，一字字挤出牙缝。


    “最后，王妃您平安的生下来了，但是夫人救不回来了。”奶娘嗫喏道：“威远将军听到这个消息，立马从府里赶过来，最后也没有看到夫人最后一面。”


    “他们连最后一面都不给外祖看？”顾卿卿沉声，“那大夫还在吗？”


    “不在了。”奶娘说："大夫顾府都没有走出去，就死在那里，稳婆倒是留下来了。”


    也难怪，裴闻璟的人只找到稳婆，没有找到其他人。


    稳婆活下来的原因应该是后面还需要她。


    顾卿卿已经在稳婆那里听到了一部分，在奶娘这里听到完整版，内心还是止不住的慌乱。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


    如果她没有推断错误。


    她的存在，应该和皇后的孩子一模一样。


    凌静远也被迫服用了催子药！


    顾卿卿本来不想把这个事情往这边去想，但是听到奶娘的描述，她开始有些绝望。


    那凌静远应该是知道自己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但还是拖到了最后把她生下来。


    顾卿卿感到窒息。


    奶娘看到顾卿卿的脸色奇怪，她喊了一声：“王妃。”


    顾卿卿回过神来：“奶娘，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王妃！”奶娘站起身来，喊住了正欲要离开的顾卿卿：“您要给夫人报仇吗？”


    “母亲她死得太冤了。”顾卿卿稍稍偏过头来，“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奶娘从以前就知道，顾卿卿从很久之前的忍辱，终究到某一天会爆发。


    她张了张嘴，又想要劝解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卿卿从屋子里出来，辰九和辰七看出来她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那眼眸中的愤怒，丝毫都没有遮掩。


    回到兰园，顾卿卿把自己关进那个小药房里。


    她无法想象凌静远到底是怎么撑过的那十个月，也许是身体是她给予的，顾卿卿的心脏很疼。


    疼得都快要窒息了。


    顾卿卿将所有带有毒性的药物一一排开，她眼眸沉了沉，仿佛已经想到了最后的结局。


    忽然，有人推开药房的门。


    顾卿卿眼神狠厉的看向来的人，居然是裴闻璟。


    裴闻璟大步走过来，他看了一眼桌上摆放的凌乱药材，“辰九说，你早上去看过奶娘，就一直把自己关在这里。”


    顾卿卿目不转视的盯着他。


    裴闻璟见她不说话，准备拿起离得最近的药，“别动！”


    裴闻璟停下手来。


    顾卿卿说：“那个有剧毒。”


    明明看起来像是最普通的草，却是这个世间最毒的药。


    入药，却是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