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裴闻亦第一次见到皇后的样子。


    太后握紧双拳站在不远处，她眼眸死死地盯着裴闻亦的表情，生怕错过了一点细节。


    “怎么会这样子？”裴闻亦不敢相信，这哪里是他印象里的皇后。


    难怪他每每想要来探望皇后，都会被太后以“男子阳气过盛，会冲撞女子”，一想到几个月之后，他就会有嫡子，秦晋后继有人，这些他都忍了下来。


    但是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场景。


    裴闻亦转过身来，脸上恶狠的表情一览无余，太后皱眉：“皇上，你这是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母后还要问是什么表情？”裴闻亦指着床上的皇后：“这就是母后这段时不让朕见皇后的原因？”


    “女人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趟，皇后年纪大了，身子早就不适合生养，这还不是不让皇上担心？这才让哀家瞒下来。”


    太后说的头头是道，如果不是顾卿卿知道事情的原委，她就还真的相信了。


    裴闻亦哪里会不懂太后的意思，现又没有别人，“母后，再怎么样，皇后生产这件事，也不应该瞒着朕！”


    “哀家这是为你好！”太后声音坚定：“难道皇上不懂哀家的苦心吗？”


    什么苦心？


    裴闻亦轻笑了一下，没有回太后的话。


    顾卿卿一直守在皇后的身旁，这两母子吵架也吵得弯弯绕绕的，一点重点都说不明白。


    说白了，太后的昭然之心，太明显了。


    裴闻亦想要抓着这一点不放，想要逼着太后的就范，太后哪里愿意。


    太后直接下了逐客令：“皇上，不如去偏点等着吧，在这里也只会影响到摄政王妃和所有太医救治皇后。”


    裴闻亦回头看了一眼顾卿卿，顾卿卿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他最后甩袖离开，往偏殿过去。


    待皇上走了以后，太后这才慢悠悠地走过来，看到皇后身下的出血少了，“现在可以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了吗？”


    顾卿卿抿着嘴：“皇后娘娘现在这个身子，很难可以让孩子安稳地生下来。”


    “很难？”太后撇了一眼刚把接生嬷嬷丢出去，回来的辰九，她也没有问什么原因：“哀家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如果这个孩子生不下来……”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却是威胁味道十足。


    顾卿卿咬着嘴唇，没有回答。


    忽然，情况一直平稳的皇后开始烦躁不安，她睁大眼睛，双眼布满血丝：“救本宫的孩子！救本宫的孩子！！”


    如果不是顾卿卿封住皇后身上的几个穴位，恐怕皇后现在都要从床上站起来。


    太后对皇后这个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偏过头去，不再看皇后：“摄政王妃，做任何事之前在想想摄政王。”


    “哀家想，你应该不忍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摄政王，再次奔赴沙场。”


    “守这个偌大的江山吧。”


    顾卿卿深吸一口气，受伤的动作停顿下来，她偏过头来给辰九说：“去让院判大人准备一副催产汤。”


    辰九心知现在的情况，大步朝着门外走。


    太后听到这儿，心情顿时舒畅，又坐回到主位上，眼睛时不时地朝着顾卿卿这边看来。


    只要顾卿卿肯保全这个孩子生下来，那剩下的一切都好说。


    催产汤来了。


    顾卿卿吹着眼眸，她很明白皇后喝下这碗药的后果。


    “辰九，我们把皇后娘娘扶起来，把汤给灌下去。”


    辰九照着顾卿卿说的做，没一会，皇后被迫灌下去药。顾卿卿给她擦了擦嘴角，皇后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保住本宫的孩子，保住本宫的孩子。”


    皇后的癔症太严重了，不管顾卿卿说什么，她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顾卿卿等了好一会，待药效开始，她立马拿出几根银针，分别扎在皇后的面容上。


    最后一针，顾卿卿深呼吸一口气，手速干净利落的朝着皇后的天灵盖扎下去。


    她刚收回手，皇后开始大喊大叫，“好痛！好痛！”


    顾卿卿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太后又坐的很稳，她抬起一盏茶，慢慢品尝起来。


    喝了一口，发现没有茶香味，满鼻尖都是围绕着血腥味。


    她轻轻啧了一声，宋玉弯下腰来问：“太后，可是这茶凉了？可要奴才去给您换一壶新的。”


    “不用，哀家只是尝不出茶香味。”


    太后看了一眼顾卿卿那边，皇后已经开始生产了。


    宫女又开始忙得团团转，屋子里的血腥气比刚才还要重。


    太后不顾及这些，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为了等到一个好消息。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顾卿卿浑身已经被汗浸湿，她跪在床榻上，皇后的脚边，身下的床褥已经被鲜血染红。


    顾卿卿双手上也沾染了血。


    她低着头看，“还有一会，娘娘，在坚持一下。”


    皇后现在癔症发作，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如果不是被封住了四肢，她要开始敲打自己的肚子，她只能痛苦地呐喊：“好痛！好痛！本宫真的好痛！”


    现在皇后的身体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来生产，催产汤也不过是起到一个辅助的作用。


    顾卿卿现在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她一边给皇后打气，一边时时刻刻的关注皇后的身体。


    眼见时机差不多了，顾卿卿拔掉皇后腿伤的银针：“皇后娘娘，用点力气！”


    这时的皇后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只感觉到肚子的坠痛越来越明显，下身的潮湿也仿佛快要把她淹没一样。


    顾卿卿抬起头来，焦急地看着皇后已经迷离的眼神。


    她太痛了。


    痛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好像清醒了一点，又好像没有清醒，偏过头去看，窗外不知何时掀起了一阵狂风暴雨。


    从窗户外透过来的风好凉。


    一声惊雷，伴随着孩子的啼哭声。


    皇后仿佛是断了线的风筝，在风中摇摇欲坠。


    顾卿卿抱着血淋淋的孩子，她立马把孩子交给一旁的宫女，皇后下身的出血如同洪水一样。她拔出皇后大部分的银针，分别又朝着不同的穴位扎下去。


    顾卿卿严肃的神情让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不知是谁在其中说了一句：“孩子……没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