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石墙，无门


    尘封旧院，无人


    如果你有一段遗落的记忆


    走到牌匾的正下方


    先扣两下，停三秒，再扣三下，再停一秒，扣四下


    也许你能找回一些什么，又或许什么也没有


    当有人问起墙后是什么人家


    同行的人会给你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但下一秒，你便忘了你的问题，而他也忘了他的回答


    年月在这里停驻，没有了时间的限制，一切都变得那么不重要


    容颜未老心已哀，世事俱往情何在


    不过是，算了，忘了，罢了


    庭院里有一条小河，还有一棵老树，


    再小不过的河，再普通不过的树，


    然河水泛着金光，而老树长年都是秃的，唯有为数不多的几天会长出纯白色的树叶


    开不多久，叶子便会落入河中


    落下的那瞬间，叶子由白变金


    刹那光华，消弭于河面


    而小河似是注入了力量，金光大盛，终回复平静


    “比先生，为何园中要置一小河与一颗老树？太占地方，也”一小仙童边斟着茶一边问道。


    “也什么？”案前一青衣男子作势端起了茶杯，细细得吹了一口。


    那小童子本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却不知怎的话却溜了出来。“也太丑了些”


    “继续说下去”那青衣男子的声音低沉而浑厚，与他的外形相配稍显老成。


    “您看，人家院子里，小桥流水，奇松异石。有些还装得颇现代，弄个游泳池还能游游泳。咱们院子里这条河，连鱼儿都养不得一条。那老树更别提了，几百年没开过一朵花，连叶子都少的可怜。”小仙童吐吐舌头，觉得自己话有些多了，脸上一团红气，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


    青衣男子若有似无得笑了笑，旁人是看不到的，他觉得这小仙童还是个新人，虽口快了些，说得倒也有些道理。许久没有人敢与他如此说话了，毕竟活久了，座下的仙君大多没什么人气儿，端得一副好架子，却无聊得很。


    “肃，你和这小仙童说说为什么我们的院子里有这条河与这棵树。”他怕若是小仙童在和其他小仙童八卦时揭了自家的短，他大概又要被其他兄弟笑上个千来年。“对了，看他模样，也该有些岁数了，便给他赐个名。”


    “是”名为肃的一名男子回答得干脆利落。


    对话聊到这儿也差不多了，青衣男子站起身来，便向书房走去。几百年来，小仙童极少有机会在他身边奉茶，故此番近距离接触，他才觉得比先生身形高大至极，气度庄重威严，虽着素色青衣，长发也不过简单束髻，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家居打扮，但小仙童硬生生被他周身气度所震慑。


    待青衣男子走远了，肃才唤了一声小仙童，将他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叫醒。“我看你长得煞是可爱，赐名小包如何？”肃觉得这名字起得不错，还顺势拍了拍小包的脑袋。


    “肃，您是在认真得说笑吗？”小包的确心直口快，“您是不是就随便给我起了个名儿？无论是我还是这名字与可爱似乎都不怎么沾边。”


    小包很是有自知之明，虽五官算得上俊朗，但他生来便比别人黑一些，说他什么的都有，可爱却是头一回听到。


    “你一个小娃娃，别在意这些细节。”肃一本正经得拉起他的小手，走到小河边。


    “你再仔细瞧瞧这河，有何不同？”肃指指那河。


    小包还是个五六岁孩子的模样，矮的很，站远了看不真切，便特意望河边走近了些，他探出脑袋低头看了看，这河与往常并无不同，说河还有些不妥，不过一米多的宽度，长也不过十来米，在他眼里更像一条小溪，或是一个池塘。水里也没有任何东西，清得彻底，再仔细看，河里可能飘着些金粉，时不时会闪两下，那光微弱得正常人都注意不太到。


    “与往日并无不同”小包刚想缩回脑袋，却觉得背后有人推了自己一把，力道大得很，许是还用了些法力，他脚下一滑便摔进了这小河。


    小包原以为手撑一撑便能站起来，但他怎么也摸不着河底。他小心翼翼得张开眼，自己哪里是跌倒在院中的小河里。因着自己也有些仙气，在水下也用不着呼吸，衣裳也是滴水不沾。他左右转头，这水下望不到边际，他还想再探寻一番时，他感到有一法术将他从水里提了出来，他又回到了庭院中的小河边。


    “小包，你开了光，从此在仙簿上可是留了名的小仙童，便不能再乱说话了。”肃严肃地说道。肃没说的是，他们这些开了光的神仙，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上头都有人瞧着，记着。


    “肃，难道开光留名只是为了让我们不要乱说话么？”小包也很严肃地说道。


    “额，还有让你不要跟长辈顶嘴”天上那些神仙的规矩多得很，说什么做什么自有一笔账记着。“这处便与天上不同，更自由些，但若到了他出，你却不能这般由着性子说话。”肃也挺喜欢小包，这院子大概有上千年没遇到过个这么较真又爱说老实话的仙童。


    “是”小包接着歪了歪脑袋，作疑问状“肃，我有几个问题”小包虽长得有些黑，但那一双眼睛生得漂亮，说话时眨巴眨巴，还真能骗得一些不经事的仙君，他是多天真无邪。肃当然知道他今年也有六七百岁了，定不是那么好哄骗。


    肃自出世以来便跟着比先生，他自觉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神仙，定不会被小包难住。“想问什么问便是了”。


    “刚刚肃说，开了光便不能乱说话”小包摸了摸脑袋，“我觉得我想问的都是这乱说范畴内的。”


    “你自己筛选一下，能问的则问，不能问的你就慢慢悟”肃接着道：“反正你往后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一天想不通透就想一月，一月想不通透就想一年，一年又一年，总有能悟出来的时候。”


    小包的眼珠子转了两圈，似是筛选好了问题，道“您刚问我，在这小河中看到有何不同。我便先答您这个问题”小包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已从素色的布袍幻化成了缎织的，周身仙气也较往日更清明。


    “这河里的金光是仙家的法力，这河并不是地上的河，而是天上的河”小包接着道“在这河里开了光，我恍然觉得记起了前世的片段却又很快忘了，说明这河里还存着人或仙的回忆？”


    肃点了点头，又拉着小包到旁边的凉亭坐下，用仙法捻了个诀变出一壶茶，两个青色茶杯，还有一个小香炉。肃觉得小包能到这儿来当小仙童，不是没有道理，他果真是聪明伶俐。正好今天也得空，肃便想为小包好好答疑解惑。


    小包坐下后，接着道：“而我想问的是，这院子究竟是做什么的？我不记得是如何来到此处。”


    肃觉得小包的问题很有深度，答到：“我看你倒是不止开了光，小小年纪难道天眼也开了？”肃顺带去摸了摸小包的额头。


    “哼，莫要再拿我开玩笑”小包掰开肃的手，“凭我这样一个仙童怎能开得了天眼，我不过是用脑子推算了一下罢了。”顿了顿接着道：“还有，您别欺侮小包书读的少，天眼也并不是开于额头。”小包想，这几百年，他最爱干的事儿就是趁着夜深人静到毕先生的书房去偷看佛法经书，这点小常识可是骗不过他的。


    肃有些尴尬，他不过是觉得小包认真得相当可爱，便逗逗他，没想到反被嘲笑了一番。天眼的确不开在额头，若是造化够了，天眼自然开了，也能说是洞察万物的心眼，并不一定会产生一个具象的眼睛。


    想来小包并没有能记住前世，肃会摸他额头，完全是因为小包的某一世，凭着一副凡体开了天眼，做了不少好事，由于深受人民爱戴，坊间便传他的额间生有一月，便是天眼。


    肃稍微正襟危坐了一下，道“你猜得不错，这河是天河的一段，那金色的光便是神仙的法力，这些法力里还残存着一些他原来主人的记忆。至于为什么天河能被截一段来这儿，那得多亏能兴云致雨的比先生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千来年前便从天上移居至此处，神仙的法力若是脱离主人，时间久了便会消散，只得安在这天河中才保得长长久久。毕先生嫌搬运法力麻烦，大概也并不太想回天宫，便直接截了一段天河过来。这一段天河与天上的那段是相通的，不过是用法力幻化成了小河的样子。你要是想游泳，比先生他倒是不会介意。”


    小包连连摇头“不敢不敢。”心想在天河里游泳，可能连怎么淹死的都不知道吧。


    肃接着说：“从前啊，那棵无忧树茂盛得很，当时天地万物间灵气重，仙人的法力也强，这些个花花草草活得非常滋润，现下，万物灵性弱了，它便没了生气。再者从前来这院子里办事的人多，它便旺盛，近百年来，几年都见不到一个活人，它失了养分便光秃秃的一番景象。怪不得你要嫌弃它。”


    “肃，为何我觉得你还是在框我，小包听得糊涂得很，想来是天生悟性不足。”小包有些气馁，还想再追问此处是具体是做什么的时候，远处走来一人，与肃长得有些相似，来人神情有些纠结。


    “穆”小包站起身来，行了一个礼。穆是肃的兄弟，两人面容虽有些相似，但性情却不大相同。


    “嗯”穆算是应了小包，转头向肃：“墙外有人，敲”


    “什么？当真？总算有活人了，我去瞧瞧。”肃一个箭步便急匆匆得向院墙奔去，穆赶紧跟上。似是想起小包还在原地，他又折了回来，从袖中幻出一菩提树枝递给小包，“你将这树枝将养着，总有一日你会悟出你想悟出的道理。再说了，你既能在这短短一会功夫里承认了自己的名号，便说明是个悟性颇高的小仙童。千万别灰心。”说罢，肃便风一般得消失在小包的视线里。


    小包额角抽动吼道“我是将这树枝养在哪儿啊啊啊啊啊！！！”吼完他才发现，肃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认为肃实在是他见过的神仙里极不靠谱的一位了。他小小年纪，哪里知道，不靠谱的神仙多了去了，肃在不靠谱排行榜中实在是排不上名号。


    “哎呀”小包被从天而降的不知什么玩意儿砸个正着，他捡起地上的ipad，上面贴着个标签，明晃晃地用金粉勾着-老仙速成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