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沈绾意又在院中独自一人下棋。


    她手中把玩着棋子，心中想的却是谢衍。


    他昨晚脸上的阴狠是她忘不掉的，似是积怨已久了。


    他的来历她查得很清楚，家世清白，没干过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


    家里三代从商，他从小便饱读圣贤书，善良正直，也曾是个恣意的少年郎。除了这次的无妄之灾，他从没有过黑暗的过往。


    其父亲也无不良嗜好，后宅安宁，只有谢母一个，没有娶过姨娘，家庭和睦。


    按道理来说，他不该是这样。


    她摩挲着手中的黑子。


    也可能这无妄之灾就是使得此人变成如今面目的原因。


    倒是与她有着相似的经历。


    她将黑子落于棋盘中，又执起一枚白子。


    但她又总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说不清。


    正想着，茯苓便高兴地跑了过来，“小姐，，小姐，你看谁来了？”


    沈绾意抬头看向声源处，便看到了白叔白暄。


    白暄一看到她便笑着高声道：“丫头。”


    她没想到白叔来的如此之快，心中微讶。


    她唇角微扬，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去迎，“白叔这么快就过来了？”懒散的眼神也精神了不少。


    “丫头，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是不是又长高了？”


    沈绾意笑着道：“白叔又逗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去年便不长了。”


    “你就应该多笑笑。像白烨那傻小子，一天天的啥啥干不成就知道挺着那张从我这儿得来的俊脸傻笑，跟个憨憨似的。”白暄看着她脸上熟悉的笑容，仿佛当年的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一直都没变，“不过不长也好，你这个身高也可以了，长得太高以后也不好找婆家。”


    沈绾意无奈，白叔总是这样不着调的，还总是喜欢开她的玩笑，“白叔就别再打趣我了，白叔是何时回金云山的？”


    “前日刚回，这不，今早刚看到你的信我便开始收拾东西赶来了。”白暄说着自个儿找了个地方坐下，“哟，又下棋呢？”


    沈绾意也跟着坐在了他的对面，给他倒了杯茶，“我信中并没有催促白叔的意思。”


    白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是你婶婶，这两日跟你师母她们打麻将总是输，最后居然还怪到我头上来了，你说我惨不惨，我才刚回来，我就想着赶紧找个地方先避一避。”


    说到这儿，他两手一拍，“哎，这不你的信就来了，正好瞌睡了送枕头，巧了吗这不是？然后我就收拾包袱过来了。我之前的房间还在吧，正好领包入住。”


    沈绾意含笑道：“婶婶不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定是白叔在别的什么地方又惹婶婶生气了。但婶婶不想说，想等您自己先发现并主动认错，但又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不好受，就在一些事上找您的茬。


    “可能这些事与您并无干系，所以看起来就无理取闹了一些。但事情出现了就不可能是没有原因的。”


    这话把白暄听得一愣一愣的，“真是这样？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绾意微挑眉，“当然是用眼睛看啊。”


    白暄一口老血卡在喉咙中，“你这样会把天聊死的你知道吗？这都是你那些师傅们教你的？”


    她点头道：“嗯，张师傅教过我善于观察是洞察人心的必要，许师傅说过要善于总结。


    “我在金云山时跟婶婶的相处时间也不短，就算我没有刻意观察也能总结出婶婶是个怎样的人，自然也能猜到她的心思。况且类似的事情之前也有发生过，并不难推断。所以我说，是用眼睛看。”


    “还可以这样？”白暄为之叹息，“不过老许是教你武艺的，他这个人我再清楚不过了，心眼大的跟什么似的，怎会教你察言观色之术？”


    “确实不是他教的，他只对我说过要善于总结。”


    白暄嘴角微抽，“他说的是要你在打斗过程中快速总结对手的招数吧。”


    “嗯。”


    “那你又是怎么就想到把他这个用到别的上面？”


    “韩师傅说过要融会贯通，学以致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也是教你习武的吧。”


    沈绾意一本正经道：“白叔记得不错，韩师傅人称江湖第一剑客。”


    白暄咽了咽口水，还能这么学？


    这孩子都怎么学成这样的？


    突然又想起自家逆子，他摇了摇头，暗暗咬牙。


    臭小子就知道闯祸，让他收拾烂摊子。


    看着面前的棋盘，白暄惊诧道：“这局棋下得精妙。”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黑子似乎已有弱败之态了啊。这不是残局，你又习惯执黑子，是谁能把你下下去啊。”


    棋盘上摆放的确实是之前她与谢衍下过的那盘棋，她将过程重新推演，正在思考破局之法，“白叔也太抬举我了，这世间定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是一时碰不到而已，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你就别谦虚了，就算有那还能有几个？你姜师傅可是世间少有的围棋鬼才，目前可称得上是世间第一了，你如今却能与他打成平手，如何不算并列？”


    他又幸灾乐祸道：“不过如今看了，这第一应该快要换人喽。不过能找到个对手，不知老姜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竟有人要抢了他第一的名头。”


    沈绾意却不以为然，“师傅定然是高兴的，他并不在意这个名头，而且师傅不一定会输。”


    “听你说这话是站你师傅了？”


    “我只说不一定。”


    看着曾经那个经常对他大放厥词的率真小女孩变成如今这个跟他这么相熟的人坐在一起话家常却连说话都还滴水不漏的模样，他的心微微有些抽痛，“现在的你一点儿也不可爱。”


    他知道这不是她的错，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这样的习惯久了，难免改不掉。


    这些习惯就算在不需要的场合，她也难免会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


    白暄不再继续想这个，转移话题道：“那人叫什么？多大了？怕不是也跟你师傅一个年纪是个老头吧。”


    不然怎会有这样好的棋术，不是每个人都像她那样在聪明的基础上又能遇到世间第一的名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