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瑶往回赶的时候路过一家糕点铺，略微停了一会，还是打包了些桃花酥回去。


    她既然出来了总得带点什么回去，这样才更有说服力。


    现下天光已经大亮，再过约莫一个多时辰都要到用午食的时候了，也不知顾旻怎么样，李业成有没有过来。


    怀着心思往回走，李清瑶直接抄了近路往自己院子里走。


    接近的时候便听见一声斥责，“你说未曾拿石灰在院中调制，可他却说拿了，怎么，你们同是李堂主的人，话还分两边说的吗？到底是谁在撒谎！”


    李清瑶深吸一口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推开门的时候顺便喊了一声，“顾旻，我给你带了桃花酥回来。”


    尾音被生生地截断在开门的一刻，饶是李清瑶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没想到里面会是这么一副场景。


    顾旻跪坐在地上，半个身子都湿透了，陈如苇跪在他前面，半边脸上有一个巴掌印，像是替他挡下的，其余几个小厮丫鬟都纷纷跪着，其中一个小厮被按在春凳上奄奄一息。


    李业成和辛夫人背对着她站着，辛夫人身边还站着一个只看背影李清瑶都能认出的人——林尔。他们带来的汉子都是五大三粗的，撸起袖子虎视眈眈地围着顾旻他们，像是一张人身织成的网。


    “帮主这是什么意思？”李清瑶冷了目光。


    “你回来了？去哪儿了？”李业成转过身子，淡淡地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顿在她手上的糕点上。


    包着糕点的油纸上赫然“袁记”两个大字，这是谢敏码头边上的一个糕点铺子，经常按照时令做一些时新果子，帮中不少人都喜欢吃，李业成自然也是认识的。


    “去码头了？”李业成淡淡开口。


    “是。”李清瑶将糕点递给陈如苇，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进去。


    “拿去房间。”李清瑶吩咐完，陈如苇忙接过糕点跑了。


    李清瑶淡淡地扫了一眼满地的狼藉，朝着跪着的丫鬟小厮们一挥手，让他们退下。


    小厮丫鬟们得到了示意，忙不迭地跑了。


    “李堂主这是什么意思？”林尔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开口。


    李清瑶伸手将顾旻扶起来，斜了林尔一眼，她以为林尔吃了一点亏，从水牢里放出来能安分一些时日，谁想到他瞧着消瘦了一圈，人却是不服气，非要爬起来找这个晦气。


    李清瑶原本还以为石灰这件事是帮中哪位堂主做的，现下看来倒是这个没脑子的林尔布局的可能性更大。


    李清瑶略微放下心，对付这么一个小喽啰，她还是有信心的。


    “林总管这两天该歇歇，怎么这么快就出来替帮主办事了。”李清瑶扶起顾旻之后，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他身上的伤，而后对着在门后探头的陈如苇招招手，陈如苇上前把顾旻扶了回去。


    林尔见李清瑶的人一下子都散了个干净，连她那个最在意的小寡夫都走了，帮主都没有说一句话，他看不过去，才想开口说些什么，辛夫人一个眼刀过去，就止住他的话头。


    方才李业成在这里拷问了半天，除却一个小厮说李清瑶昨日就开始调配石灰之外，其他人都说李清瑶未曾在院中动过石灰，而李清瑶这一看就是从码头上回来的，倒也能和多数人说的对上。


    辛夫人已经栽过一次跟头，不想这次再失手。


    她柔柔地对着李业成装好人，“帮主，李堂主或许有什么苦衷，你消消气，我们先进屋中问问再说，毕竟李堂主刚上位不久，许多事情都不清楚。”


    “李堂主有所不知，青岩帮最忌讳的就是与外人私通，石灰那点东西我们帮中还是能消耗得起的，可是李堂主怎么能一言不发就和青龙帮的人有所往来呢？虽说当初造泥龟的时候，青龙帮和青虎帮都花钱买了配方，可是李堂主也说了，这次泥龟的修整等于从头做起，帮主还没能验收呢，李堂主怎么就和外人研讨起来了呢？”


    辛夫人一溜话说得行云流水，句句戳中的要点都是李清瑶和青龙帮的人私通，虽然她没有明说私通的人是青龙帮的少主方沿川，可在场的人谁不知道方沿川和李青瑶关系匪浅。


    李业成听完话之后脸色越发难看，李清瑶主动道：“帮主，我不知道辛夫人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确实是在拿到石灰后就送进了谢帮主的码头，一来帮主曾说过让我先修那里的码头，放在那边取用方便些，二来我如今堂中只有我一个人，若是有人想要做些什么，我必然自顾不暇。”


    “危及到我自身倒是没什么，要是有人把心思打在石灰上，误了帮主的生意就不好了，因此放在谢堂主那里有人看护着，更好一些。”李清瑶接着道：“我今日去码头也是为了提前勘察现场，做好研制准备。”


    “你的意思是，你还没有动手研制？”李业成问。


    “没有。”


    “此事可当真？”


    “当真。”李清瑶坚定道。


    “你把石灰放在谢堂主的码头可曾知会他一声？”李业成问道。


    “谢堂主这两日不在城中，我找了码头的管事，他亲眼看着我放进去的。”李清瑶回道：“帮主若是不信，可以找人去码头询问。”


    李业成默了一瞬，看了林尔一眼，道：“林尔，你说吧。”


    林尔憋了许久，现下终于得到示意，忙道：“昨日夜里，我巡视各处，发现李堂主院中有人偷偷摸摸地送东西出帮，我偷偷命人跟了上去，发现是石灰制成的胚样，被送进了青龙帮的地界。”


    林尔身在内院多年，人脉通达，让几个人作伪证说瞧见李清瑶院中出去了个人太简单了。


    原来是想要用这种说辞来对付自己，李清瑶心中有了数，顺着李业成的思路问道：“林总管可有人证？”


    “有。”林尔自得一笑，“我已经奉帮主之命，派人去青龙帮地界，过不了多一会，他们就会将证据带回来，我还是劝李堂主早早说实话。您刚当上堂主，手头紧，您和帮主说啊，干嘛转歪了心思，做出这种事情来？不过帮主一向爱重您，您又是初犯，帮主会原谅您的。”


    瞧瞧，都替自己把私通的缘由想好了，李清瑶看着笑嘻嘻的林尔，心中冷哼一声。


    对于李业成，李清瑶了解尚且，可有一点，她清楚得很。李业成最讨厌背叛，他当初就因为犹疑李清瑶和方沿川的关系就把李清瑶送进棚户区，这么多年来不管不问，相当于绝了父女之情，怎么会因为她现在有些利用价值，便放过她呢？


    “既然帮主已经派人出去查探，那就顺便再派些人去码头。帮主两边都查验一番，这件事才能清楚明了。”李清瑶笑道：“枯等也是无趣，帮主和辛夫人不如同我一起回屋中等，喝口茶。”


    话音刚落，一个小厮手捧木盘，踏进院中，朝着李业成他们恭敬行了一礼，禀告道：“帮主，青龙帮少主方沿川送了些好茶过来，说是……”


    他瞧了一眼院中的几个人，飞速低下头，将方沿川的话说出，“恭贺帮主又得良将，新立堂主。”


    “呵，他的消息倒是灵通。”李业成淡淡地瞥了李清瑶一眼，皮笑肉不笑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一同进屋尝尝这茶吧。”李业成一拂袖，率先往屋中走去。


    辛夫人得意地瞥了李清瑶一眼，上前扶住李业成，二人一齐往屋中走，李清瑶和林尔落在他们身后五六步的样子。


    林尔小声嘚瑟道：“李堂主人缘真好啊，这么快都有人来道贺了。”


    李清瑶看都没看他，往前紧走了几步，入了屋中，先往屏风后去。


    顾旻坐在屏风后的桌子边上，竖起耳朵听着动静，李清瑶看着他换了一身衣裳，宽慰了他几句，两个人感情甚笃的模样。


    林尔在屏风外忽地来了一句，“李堂主，有些人恐怕需要回避吧。”


    顾旻闻言想要起身，被李清瑶按住了。


    她走出屏风，坐在李业成下首的位置上，道：“在漕帮中讨生活，谁不是提着脑袋，带着家小，身为堂主，更是如是，有什么是不能和身边之人说的呢？”


    “而身边人也未必有窥探之意，只是关心则乱，我说的对吗，辛夫人？”李清瑶瞥了一眼辛夫人，笑道。


    辛夫人暗暗咬牙，却只能讪讪笑道：“是。”


    她何尝没有听出李清瑶言语中的意思，若是她现在说一句不是，那她又是什么立场坐在李业成身边听他们谈论帮中之事？


    李业成没说什么，众人也一起安静下来。


    小厮在一旁烹茶，依次奉茶给李业成他们，李清瑶接了茶，自己不喝，先送入屏风中给顾旻，两人又小声说了一会话，她才出来，两人旁若无人。


    方沿川送来的新茶要出到第三泡才是最好，众人刚品完这第三泡茶，李业成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原本等得昏昏欲睡的林尔立马来了精神，腰杆都挺直了。


    李清瑶默默攥紧了手，她也在赌，赌戚老大会帮她这一次，赌他比起自己的说谎，更厌烦帮中其他人的作风。


    “帮主，堂主，我已经去谢堂主码头的仓库中查看，仓库中确实有石灰，比对领出的数量，不多不少。”


    不多不少的意思就是李清瑶根本还没开始用石灰。


    林尔眼神变了，忙问：“这怎么可能！我亲眼看见的！”


    汇报的人看了一眼李业成的脸色，继续道：“青龙帮地界按照您的吩咐去查了，什么都没有。”


    “就在城西树林里荒屋中，你们都没长眼睛吗？”林尔急了，“我亲自去！”


    “林总管亲自去是好，只要不是见诬陷不行，私逃就行。”李清瑶吹开漂浮在茶盏上茶叶，轻轻抿了一口。


    清甜回甘，唇齿留香，确实是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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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7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