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作品:《港岛心蔷

    , 繁星点点,风声寂寥。


    寒风刮过,耳垂被冷风吹的微微泛红, 寒风夹杂着熟悉的木质香, 还有清淡却间。


    怀抱是温热的, 风。


    沈蔷的后脑, 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窝处, 她翘挺的鼻尖抵靠轻碰在他的喉结处, 另腰,下巴抵在她的头上。


    相拥,是世上最亲昵的姿势。


    风吹过, 这一瞬间,酒劲上头, 往事历历在目。


    以前和宋泊礼在一起的时候,每次都是她主动伸出手抱他,而他每次都是轻轻的拍拍她的脑袋敷衍了事,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 那么牢牢的抱过她。


    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一次,他第一次出差很久没有任何音讯, 回到家时,她询问下才得知他出差许久, 她还记得当时她特别难受,她想告诉他,能不能以后不要这样突然出差。


    但话到嘴边, 她没说出口,她怕他觉得她不懂事。


    嘴唇颤抖,最后只能说一句:“你抱抱我好不好?”


    后来他的确是抱她了, 但只是很简单的一个拥抱,她以为他至少会问,你怎么了?


    可没有,他转身进了书房。


    沈蔷自嘲一笑,用力在宋泊礼的怀里挣扎,可刚一动,下一秒就被宋泊礼抱的更紧。


    他像是要把她融进骨血一样强硬。


    “让我抱一下,”宋泊礼嗓音颤抖。


    话出口心狠狠抽痛了下,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还从未像此刻一样抱过她,他蓦然想起一件事。


    记得有一次,他出差回到家,她眉眼低垂,赤着脚,一双眼很红,用很轻很轻的语气,和他说:“你抱抱我好不好?”


    他当时伸出手抱住她。


    但因为出差还有一个线上会议赶着开,本打算开完再问她为何不开心。但等他出来后,她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后来第二天,她依旧笑面如花,他也将这件事情忘记。


    如今恍惚间想起,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她满腔爱意对他的时候,将她的情绪忽略的这么彻底。


    也蓦然明白,原来她当时说那句抱抱我好不好,是她在告诉他,她需要他的拥抱,这对她而言特别重要。


    拥抱就像是良药,可以治愈难受伤心的她。


    就像此刻她的拥抱,于他而言也是与众不同。


    可到底是明白的太晚。


    她对他的爱意没有留存,更没有好脸色给他,她就像是一个刺猬,浑身竖起小刺,在他的怀里挣扎,看似漫长,实则短暂的几秒里,她已然用力将他推开。


    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寒意。


    她冷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泊礼想做什么?他其实自己都不知道。


    但他只知道,他一直引以为傲的理智和自律,在她和他说分手的那一刻起,尽数全无。


    他好似也明白,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当看见她和酒吧里的那个男生温柔对视,谈笑春风时,他内心除了害怕之后,蓦然又多了几分别样的感受。


    酸、痛、在意、敏感、占有欲、这一切关于沈蔷带给他的情绪,密密麻麻全部侵入他的脑海里。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胡思乱想。


    爱的表达是占有。


    而胡思乱想,则是占有的另一面。


    宋泊礼沉声,问出了困扰一夜的话,道:“今晚坐在你旁边的那个男人,是谁?”


    沈蔷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冷笑了声。


    用他的话,还给他:“工作而已,你不要想太多。”


    “我也没必要和你解释。”


    她把他说过的话,还给他。


    “之前是我不懂,但我现在明白了,”宋泊礼看着退了半步的沈蔷,强忍心痛,道:“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你,好吗?”


    直到弄丢后才知道,沈蔷这种纯洁的爱有多么难得,


    沈蔷是第一次听见宋泊礼说这么露骨的话,但她却没有任何一点感受,没有甜蜜,没有讽刺,心静的就像是看见一个路人。


    一阵风吹来,她的发丝被吹动,眼睛被寒风吹得很疼,她只想回到那个不知何时成了自己一方天地的蜗居,享受属于自己的快乐时光。


    她吸了吸冷的有点塞的鼻子,应该是被风吹的有些感冒,鼻音浓重道:“你没觉得,五年前的爱情,五年后你才来说给你一个机会,太迟了吗?”


    “其实没什么意义,”沈蔷不给宋泊礼说话的机会,抿了抿唇道:“我之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和你好好说话,并非是我觉得我还和你有机会,而是我想给回忆里的那个我爱过的你一个体面的结局,你能让我们体面点吗?”


    沈蔷的善良是医不好的绝症。她知道被言语刺痛和被忽略的感觉,哪怕不爱宋泊礼,却也还是不想让亲手举刀挥向宋泊礼。


    宋泊礼没有听进去,也不知道是酒精的缘故,还是他压抑许久的心里话,他往前半步,道:“我知道,是我以前忽略了你,可我真不是有意而为之——”


    “可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都被伤害到了啊,难道你说你是无意的,以前那些伤害就可以一笔勾销,我就立刻能释怀吗?”沈蔷叹口气,“被伤害的不是你,你当然不会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四年啊,不是四天,你知道我用了多大劲,才走出来吗?”


    她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句句在理,他觉得自己就像流浪的狗。


    幸得她的心善,才能在这寒冷的冬夜,让她为他留步。


    宋泊礼双手垂落在大腿两侧,沉默片刻,眼眸看向沈蔷,低声道:“我不会放弃你的。”


    “破了的镜子怎么圆?”


    “我现在过得很快乐,我有朋友,我有工作,以前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我都能很好,更何况我现在不需要你的时候?”沈蔷看着宋泊礼,自嘲一笑反问道:“你怎么拿得起,放不下了?”


    前后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却像是过了一整个冬夜。


    “你不要再来找我,”她说:“以后也不要再见了。”


    沈蔷潇洒转身离去,高跟鞋踩在地上,在黑夜里发出如玻璃般清脆的声音。


    宋泊礼的身影在路灯下,影子被拉的很长,高大的背影尽显落寞。


    -


    沈蔷的两百个产品图通过后,和陈娇娇说的一样,立马就忙了起来。


    周浩找到设计总监和沈蔷还有销售总监,三个人开了一个会。


    “你这里大多数都是18K金,现在普遍都涨价了,我在想你能不能给改成一些人造水晶和银的,这样子我们也好谈价格,降低成本嘛。”


    改这些并不是难事,沈蔷认真的分析道:“大多数都是18K的原因是因为我在设计的时候已经跟销售业务那边要了供应商的资料,发现我们的供应商只有几家,而且多数都是只做单一的材料,所以我为了节约成本并且以量多拿低价的角度,才选择了18K。”


    “要改不难,”沈蔷抛出了一个让周浩头疼的问题,“两百个产品,如果只有18K,那么我们可能会以80一克的进货价拿到手,但如果要把两百个产品分别拆分为18K,银和人造水晶,那么18K最多算80个产品,我们恐怕只能拿到100一克的进货价,对于我们而言,也没有任何胜算。”


    销售总监于建一听,觉得很是在理,道:“Irene说的很在理,两百个产品,你拆分开来还不如单一去谈。这样量多能拿到的底价才是最底的。”


    “如果一定要为了节约成本,而添加人造玻璃和银的话,除非有企业能一次性供应多种特殊材质,”设计总监道:“特别是人造玻璃,色彩比较多,也比较复杂,还不如固定只谈一家,这样子我们能拿到的底价是最低的。”


    周浩点点头,“你们说的头头是道,但问题是,我上哪里去找全部材料都有的供应商啊,现在各行各业都不好做,谁有这资本——”


    话还没说完。


    周浩说:“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人,有这个资本,”


    周浩说完,沈蔷也瞬间想到,他说的是谁。


    “你今天去拜访一下宋氏的太子爷,问问能不能和芳禧合作。”周浩对着销售总监说:“先去探探口风,合适的话我再去。”不然老板出马直接被拒,多丢人。


    芳禧是宋氏集团旗下做珠宝材质的,也对外供应,全球最大的珠宝公司也是和芳禧合作,芳禧,只有你想不到的珠宝材质,没有它拿不出来的材料,而这么大的供应商,自然不会缺一个珠宝公司的合作,周浩对Urna有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清楚的。


    沈蔷默默的低下头,不管和哪个供应商合作,反正不要扯到她就好。


    销售总监于建从会议室出来后,下午就出发去了宋氏在上海的分公司。


    只是走之前还在沈蔷面前晃了晃,说:“听说这人不好相处,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直接把我赶出来,你上次不是见到他了吗,他这人给你感觉怎么样?”


    上次和周浩一起参加峰会回来后,周浩已经把见到宋泊礼的事情告诉了整个公司,就差拿个喇叭喊,炫耀不忘把沈蔷带上,到处说:“宋董也很欣赏Irene,还主动加了Irene的微信。”


    所以公司全部人都知道Irene有宋泊礼的微信。于建会这么问,也情有可原,沈蔷道:“我不大了解宋董,和他没有接触过。”


    于建笑笑,“希望宋董是个好说话的!保佑!”


    -


    陈秘书手里捧着一大叠文件,走进办公室,看向正坐在办公桌前垂眸看文件的宋泊礼。


    一大早宋董的火气不小,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各部门都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陈秘书小心翼翼把文件放在桌子上,道:“宋董,这些都是上海珠宝企业发来的意向合作书,还有一些供应商进货的意向,还有地产的投资意向。”


    宋泊礼头也不抬,嗓音低沉道:“珠宝不合作,供应的也不接。”


    芳禧那么大的供应厂,是和全球的很多大企签订协议的,否则如果买家发现,很多小企业和大企业的供应渠道是一样的,但一个卖上万一个卖几百,谁都不愿意花钱买牌子。


    而且大企如果知道芳禧也供货给小企,那么很大可能也会终止合作,对芳禧而言,因小失大,不是一个划算的交易。


    陈秘书立刻点头,然后把文件抱到另一边,把珠宝的合作意向书剔除出来。


    与此同时,敲门声响起,陈秘书立刻上前开门。


    几分钟后,陈秘书关上门,转身走向宋泊礼,道:“宋董,刚才前台打电话给刘秘书,说是Urna的销售经理想要见您一面,和您谈一下能不能在芳禧这边进货和加工的事情。”


    陈秘书做事向来很靠谱,能在宋泊礼身边呆那么久,自然是多少能猜到宋泊礼的心思,虽然宋泊礼上一秒说了不接珠宝的合作,换做其他企业,陈秘书早拒绝了,但之所以还上来询问一边,肯定是代表Urna不是简单的企业,毕竟里面有尊扰乱宋董心智的大佛呢。


    果然,听见Urna,宋泊礼的翻看文件的手都停了。


    之后抬起头,道:“让他们进来。”


    几分钟后,刘秘书带着于建走了进来。


    陈秘书明显看见宋董的眼神往外瞟了一眼,看见只有于建时,脸色沉了几分。


    于建当销售总监也有那么几个年头了,什么样的合作商和供应商都见过,但当见到宋泊礼时,他生平第一次被他强大的气场震慑到有些怯懦。


    “宋董您好,我是Urna的销售总监,我今天来是想跟您谈一下合作的,不知道宋董能不能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让我来给您介绍一下Urna的未来发展。”


    宋泊礼把文件合上,靠在真皮椅背上,道:“你说。”


    “Urna目前是......”面对闲散却又威慑力十足的宋泊礼,于建像是背小学生背作文一样,半个小时硬生生的把Urna夸大成即将上市的珠宝企业,说到最后,于建都有点不好意思。


    销售说的话,谁信谁才是傻子。


    宋泊礼在商场上混迹那么多年,什么话是嘴巴出来的,什么话是屁话,他都能分辨的一清二楚,所以于建说的话,他压根一句没听。


    因为他的重心根本不在于Urna强不强大,未来发展是如何。


    而是Urna里面,有他想见却见不到的人。


    “听说Irene也在你们公司,是吗?”


    宋泊礼开口第一句问道。


    于建愣了一会儿,感情他说了半个小时的Urna,宋董却问了他一个不痛不痒含糊其辞的问题,于建心里有疑问,却只能认真回道:“是的,这次的产品,就是Irene设计的。”


    宋泊礼面不改色,道:“我看看她的设计图。”


    供应商金主要看设计图,那就代表有希望!


    于建心里一喜,立刻把设计图递上去。


    宋泊礼修长的指尖翻阅着手中的两百个产品宣传册,眼眸微垂。


    于建的心随着他翻动册子的动作,忽上忽下,一会儿觉得有希望,一会儿又觉得没希望。


    十分钟后。


    宋泊礼将册子放在桌上,道:“Urna就你来?”


    于建混迹酒桌那么多年,见过那么多惜字如金的合作商,宋泊礼的话外音,他怎么听不懂,于是他站起来,道:“宋董,今天只是登门拜访,明天我会带着我们公司的人再来一趟。”


    宋泊礼对于建还算满意。


    第二天,宋泊礼早早的就坐在办公室等着。从来都不咸不淡,温润如玉的太子爷,如今翘首以盼一个人的出现。


    当真有些令人稀奇。


    陈秘书默不作声陪着宋泊礼一起等,上午十点刘秘书因为陈秘书特意交代过,所以直接带着Urna的人进办公室。


    当敲门声响起时,宋泊礼低头处理签字,原本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沉声道:“进。”


    门打开,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于建,一个是周浩。


    周浩面带微笑,道:“宋董,您好,我们又见面了。”


    昨晚回去后,于建就告诉他,宋董并未直接拒绝,并且还对公司只安排他去而感到不满,所以,周浩当即就觉得,宋董是怪他们没诚意,老板都没去。


    于是周浩一大早就拉着于建一起来了。


    但于建发现,宋泊礼的脸色比昨天的要黑一点。


    具体怎么了,他也不知道。


    陈秘书替于建和Urna捏了一把汗,还以为是个能听懂人话的,谁知道也是头蠢驴,都那么明显的看了设计图还专程问了Irene小姐,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周浩道:“宋董,我们是长期需要采购的,而且宋董您也知道,Irene设计师加入后,我们Urna的销量只会增不会减,您大可放心,和我们合作,绝对不会拉低芳禧的名声——”


    “如果要和芳禧合作,销售、创始人可见可不见,”宋泊礼靠着椅背,双手交握,嗓音低沉道:“但是设计师,不是才最应该和供应商见一下吗?”


    周浩一惊,原来港城那边是这样的规矩,要设计师见供应商?和上海不一样啊!


    宋泊礼面不改色道:“设计师才知道具体的材质,你们不让设计师来,怎么谈材料?”


    “宋董说的有道理,”周浩转头对着于建道:“你去接Irene来。”


    沈蔷坐在工位上,避免芳禧供应商的合作谈不下来,于是她开始在两百个产品的材质上做功夫,做两手准备。


    于建走进来时,沈蔷抬起头疑惑道:“你怎么那么快回来了?不是谈合作吗?”


    “宋董说要见一下你之后才能定,周总让我来接你去一趟,”于建挥了挥车钥匙,扭头看向浑身不自在的沈蔷,道:“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沈蔷抿了抿唇,一边跟上一边安抚自己这是工作。


    到达宋氏集团时,沈蔷才发现,两家公司就隔了一道江那么近。她跟在于建后面,一起乘坐电梯上了顶楼,也就是宋泊礼的办公室。


    一进去,是陈秘书亲自开的门。


    陈秘书微笑道:“Irene小姐。”


    沈小姐硬着头皮尽量客气疏离道:“您好。”


    陈秘书但笑不语,带着于建和沈蔷走到里面去。


    沈蔷一眼就看见了梳着三七分背头,一身黑色西服,坐在真皮椅子上的宋泊礼,他浑身气场强大,眼眸里透漏出几分漫不经心。


    没想到私下他不找她,在公事上找她了。


    这才两天不到,又见面了。


    沈蔷觉得自己那句“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实在是打脸打得很疼。


    落地窗外可以眺望整片外滩江景。但沈蔷却没空欣赏。


    她保持微笑上前,道:“宋董,您好,我是Urna集团的设计师,Irene。”


    “Irene小姐客气了。”宋泊礼闻言,抬眸,轻呵笑了笑,低声道:“我们前段时间还在峰会上见过,你忘记了?”


    沈蔷莞尔微笑,不敢再和他搭话,想起于建在车上和她说的,沈蔷主动把气氛扭转到公事上,道:“宋董,不知道您对Urna的产品和材质方面有什么疑问,我这边可以给您解答。”


    “对阿对阿,”周浩附和道:“宋董如果有什么顾虑,尽管和我们说,只要能让芳禧成为我们的供应商,达成合作,一切都好商量。”


    “想要芳禧成为你们的供应商不难,但是有一点顾虑的地方就是,如果合作,芳禧这边的材质,必须是设计师来对接,并且由设计师来挑选,”宋泊礼沉声道:可能还得辛苦Irene小姐时不时两头跑,如果能做到,合同今天就能签下。”


    这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周浩立刻应道:“宋董放心,Irene这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宋泊礼看着沈蔷,那句决绝的“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每每想起就是一根针刺痛一次。


    他深知她不想见到他。


    但他也说过,他不会放弃她。


    “不知周总和Irene小姐有没有空,今晚一起吃个饭,如何?”宋泊礼温润笑笑,道:“顺便带上Irene小姐部门的员工,毕竟这个产品,部门都有份。”


    沈蔷的耳边忽然响起昨天自己怼他的话


    ——工作而已,你不要想太多。


    她心一沉,眸光微动。


    宋泊礼的这顿饭,是想见刘向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