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慕顺着苏老将军慢慢躺下。


    半响，床上的小人发出一阵沉稳的呼吸声。


    苏老将军见她熟睡，欲要将手抽出来，奈何慕慕的小手下意识地紧紧攥着他，许是感受到了苏老将军要将手抽出去，她眉头紧缩。


    看起来睡的并不安稳


    苏老担心吵醒她，只好轻手轻脚地又坐了回去。


    与此同时。


    苏景虎拿着从街上买来的兔儿鞋，迫不及待想要送给慕慕。


    一推门，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红了眼眶。


    曾在战场上威风凛凛，指挥千军万马，浴血杀敌的苏老将军，此时却像一个普通的老人一般，坐在床边阖眼小憩。


    榉木雕花床上，慕慕不过小小的一团，小被子随着清浅的呼吸浮动。


    苏景虎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近一看。


    祖孙俩正大手握着小手。


    尤其是慕慕，头上的刘海因汗水浸湿成了一缕一缕的，散在额前，一只手还牢牢抓着苏老将军的一根手指。


    苏景虎不由得有些吃味。


    苏老将军早在他靠近时就有所警觉。


    睁开眼看了看小慕慕，接着又瞥了眼苏景虎，眼含威胁。


    苏景虎读懂了父亲的意思，扬了扬手中的兔儿鞋，走的愈加小心。


    好不容易移到了床前，将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椅子就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吱吖”声。


    苏景虎身躯一震，不由自主地朝苏老将军看去，成功接收了一记眼刀。


    慕慕被声音吵醒，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小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今天是她这么多年来睡得最舒服，最安心的一次觉了。


    “大舅舅，你来了啊。”


    刚刚睡醒的慕慕，声音绵软，似撒娇一般。


    苏景虎听到慕慕叫自己大舅舅，顿时乐得找不着北，挤上前，哪里还管苏老将军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


    这可是慕慕第一次叫自己“大舅舅”！


    苏老将军被挤到一旁，不满的冷哼一声。


    “来来来，慕慕你看！这是大舅舅给你买的兔儿鞋，好不好看？”苏景虎掏出一双桃红色的小鞋子。


    鞋的顶端呈微凸的尖形，用不同颜色的绣线分别缝制了兔唇和兔眼，鞋口前端一左一右各镶附一只兔耳绣片，鞋口后头还缀着一个绣带，当作兔子的尾巴。


    “好看！”慕慕眼睛不由得一亮，睫毛扑闪扑闪着看着眼前这双兔儿鞋。


    苏老将军也高兴慕慕能够喜欢，对于儿子挤开自己的事情，也就不多计较了。


    他上前替慕慕掖了掖被角，怕寒气窜进去，笑眯眯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看着慕慕亮亮的眼睛，苏景虎不禁想起小妹小时候经常跟在自己身后撒娇要这要那，现在不过是一双兔儿鞋就能够让慕慕这般欢喜，想来在秦家没有收过什么好东西。


    鼻头不由一酸。


    苏景虎将鞋子捧到慕慕眼前：“慕慕，要不要试试这个兔儿鞋？”


    慕慕犹豫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


    苏老将军还以为苏景虎说的话吓着了慕慕，朝他瞪了一眼。


    扭过头小声问道：“慕慕，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大舅舅吓着你了？你别怕，我让你大舅舅给你道歉。”


    接着又扭头踢了苏景虎一脚：“赶紧给慕慕道歉。”


    慕慕赶忙摇头：“不是的，祖父，不是的，是这么好看的鞋子，慕慕怕穿了之后会弄脏它，到时候就没有好看的鞋子了。”


    这还是苏老将军和苏景虎第一次听到苏家人会因为怕弄脏一双新鞋，而不敢穿，甚至还怕没有新鞋穿的话。


    就是苏府的下人，身上的衣物也是经常置换新的。


    可想而知，慕慕在秦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两人对视一眼，皆带了疼惜与愤怒。


    苏老将军忍住怒意，开口问道：“慕慕，你同祖父说说，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慕慕抬头看了眼苏老将军，又垂下了头，连带着头上的发丝都有点蔫蔫的模样。


    “以前主母给慕慕送了双新鞋，慕慕很喜欢，有次下雨的时候，慕慕也穿着那双鞋，鞋子脏了，慕慕去吃饭的时候被主母看到了，说慕慕不爱惜鞋子，以后都不准穿新鞋子……”


    慕慕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是，慕慕真的真的很喜欢那双鞋子，慕慕不是故意弄脏那双鞋子的。”


    说完，她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苏老将军见慕慕哭得伤心，仿若天塌下来一般，心也猛然揪紧。


    赶忙上前安抚道：“慕慕不哭，祖父知道你这么喜欢那个鞋子，怎么会故意弄脏呢？”


    又拿过那双兔儿鞋：“你看这鞋子多漂亮，这可是你大舅舅特意为你买的，以后啊，这鞋子要是穿脏了，你大舅舅再给你买新的，大舅舅不给你买，祖父替你教训他。”


    “更何况你还有二舅舅，三舅舅，四舅舅，五舅舅，到时候他们一人给你买一双，好不好啊？”


    慕慕被苏大将军的话吸引，慢慢地止住了哭声，好半天憋出一句：“祖父，那太多了，我只有一双脚。”


    一句话，引得苏大将军和苏景虎忍不住哈哈大笑，气氛也轻松了些许。


    但苏景虎可不会忘了方才慕慕那委屈的模样，站起身。


    “不过一双鞋子，那卢氏竟同孩子这般计较！”


    他扭头朝苏老将军说道：“我得和五弟好好说说！爹，你在这看着小侄女，我现在就去！”


    苏老将军也气恼卢氏的所作所为，闭眼默许了他的做法。


    就是那女人搅得慕慕在秦府不得安生，次次针对一个小娃娃，这次慕慕被打成这样，也是因为她。


    亏的慕慕刚刚还替她求情！


    若是早知道此事，他偏要嘱咐人将那毒妇乱棍打死才好！


    苏景虎扭身出了门，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在苏老将军的不断安抚下，慕慕情绪终于稳定，只是因为哭久了，打起了哭嗝。


    到了喝药的时间，侍女又从外头端进来一碗中药，只是这回还按照苏老将军的吩咐，一同端来了装蜜饯的盒子。


    苏老将军亲手端来药碗，面容慈祥，带着哄人的笑容：“来，慕慕，咱们把这药喝下，早日康复，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