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落针可闻，几个通过面试的老师脸上表情都空了。好像是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服务员进来询问点菜结果，元青小嘴叭叭，点了满满一桌。连久面色如常地看着其他人：“你们还有什么要点的吗?”安静，谜一样的安静。


    连久轻轻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


    元青几乎将所有的招牌菜都点完了，足够这么多人吃。


    等服务员出去后，扑通一声，有个人的椅子往后翻，连人带椅翻滚到地上。是汪山晴。


    然后被身旁同样呆滞的魏静萱扶起，这时候居然还能体贴地询问人家的情况： "你没事吧?""我好像有事。"汪山晴喃喃道，“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段子安医生也说： “我好像也出现幻觉了。”


    "不是幻觉哦。"元青坐直身体，小断腿一蹬，变成毕方原型站在了椅子上，扬声说，“看我。”汪山晴啪一下又摔在地上，这次连魏静萱都拉不住了。


    段子安使劲掐着自己的人中： "等，等会儿，你们跟我做一下深呼吸。"


    吴珊珊手抖腿软地瘫在椅子上，但目光依旧不受控制地去看那只鸟的脚，居然还有心思去想为什么只有一条腿。


    整个过程中连久都没说话，她一杯一杯地将茶水倒好，再起身一杯杯端过去放在众人面前。


    也是因为这种安静，让几个心绪大起大幅的人在经过那两分钟的震惊后，居然奇异地安静了下来，因为除了看到那让人怀疑世界观的一面，并没有其他奇怪的事件发生。


    虽然安静，但不代表就不震惊害怕了，几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了一起，在角落抱紧团，警惕地看着连久。


    连久喝了口水，见他们情绪没有那么激动，至少能听进去话了，这才笑了下： "不要紧张。"这能不紧张吗!


    “比我想象中的好。”连久说， "至少你们没有夺门而出。"汪山晴带着哭腔："因为，因为我腿软，走不动。"其余几人也呆滞点头。


    连久被呛了一下，也很过意不去，但这其实也是试验的一环，她想知道在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时，这几个人下意识的反应会是正向的还是负


    向的。


    “喝点水吧。”连久指着自己给她们倒的水， "很抱歉，让你们受惊了。""对对对。"毕方也变回人形， “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别害怕。”几个人齐刷刷发出了一声嘤咛： "嘤~"


    “是想让你们先知道我们山里的情况，也想了解你们能不能接受，所以才想了这么个下策。”连久放软了声音，带着安抚孩子的味道， "不过我们没有恶意。"


    几个人都没说话，连久接着道：“其实，我们的情况就跟直播账号的名字一样。”


    几个新老师头皮一紧。


    ——妖怪幼儿园……


    所以每天对着屏幕说可爱的那些孩子…那不是假的耳朵尾巴啊!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啊!那些动物也不是动物，转眼就能变成人!!!


    啊啊啊啊啊啊!!!


    没得到回答连久也没在意，毕竟自己当初也被吓得不轻，她继续道：“所以你们现在还能决定，要不要去山里工作，除了山里都是妖，其他的一切都跟我们招聘上说的一样，条件工资一点没有造假。"


    又说： “至于山里居民都是妖这一点，你们也不用害怕，因为他们很善良，也很会替人着想换位思考，而且，我跟你们一样，也是个普通人。"


    几人都不知道这会儿到底什么更让人震惊了。


    山里都是妖怪不说，但园长和管事的却是个普通人?!这多冒昧啊!


    "园长你……普通人?"魏静萱磕磕绊绊地说， "可你跟，跟司阑…都长得不普通…"


    “长相是长相的事。”连久失笑， "怎么总有人拿这一点来说我是妖呢?难道电视里那么多好看的明星，也都是妖吗?"


    “以前可能不是。”魏静萱小声说， "但现在不清楚了……"连久： "妖是不会轻易在人界走动的。"段子安弱弱举手： “跑题了。”


    "啊…"连久正色道， "事情是这样，山里的妖怪才苏醒，还有很多没有接受过教育的孩子，就跟深山里那些需要扶贫的人差不多，而妖界跟人界签订了合约，妖怪要能适应人类，并且不造成慌乱后才能出


    山，所以我们在山里建了一个幼儿园，为了让孩子们接受教育。"


    "但是妖怪的教育资源有限，我一人做不了太全，所以想要从人界招聘一些人才进去。"她说，"就像你们。"


    其余几人： "……"


    怎么听起来这么惨呢?


    而且，居然很合情合理。


    连久温声说： "决定权还是在你们身上，毕竟我们现在还没签订合约。"


    大家现在明白之前连久园长说要吃完这顿饭再签是什么意思了。


    几人都没说话。


    这是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菜。门再一次关上，元青迫不及待地要动筷，被司阑淡淡盯了一眼。


    "……”元青眼巴巴地转头看向角落里抱着的几个人， “要不我们先吃饭?做什么都不能饿肚子，我今天什么都没吃，我还在长身体。"


    各种意义上的长身体。


    几个老师都没想到自己下午居然带着一只妖怪玩了那么久，一想起就满身都是冷汗，但人家还要长身体呢!


    段子安结结巴巴： "你，你可以先吃。"


    "不可以。"元青偷偷瞥了司阑一眼， "老师说了，要等客人开吃我们才能吃。"


    嘶。


    你这小妖怪还挺讲礼貌的!


    这会儿是讲礼貌的时候吗!


    可是对上这小妖怪可怜兮兮的眼神，几个大人都不太忍心，磨磨蹭蹭坐上桌来，象征性地动动筷子："吃，吃吧。"


    见状，连久也知道自己没有选错人。


    不管是第一面还是第二面，还是不被外人看到的一面，他们都比预想中的要懂道理。即便那么害怕，也依旧还是秉持着一颗善心。


    老师们怕都怕饱了，没有灵魂地戳着筷子，动作僵硬。但只僵硬了几秒，害怕的眼神就被震惊取代了。


    只因为司阑和元青吃饭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一瞬间梦回直播间看到小朋友吃饭那时候。汪山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别噎着。”


    "没事儿。"元青撸


    起袖子， “我还能再吃两桌。”


    “……”


    吴珊珊不可思议地说： “你们山里，都饿成这样了吗?”


    “那倒不是。"连久摇头， "其实我们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有肉有钱有自己种的蔬菜，但是孩子们都在长身体，需要的营养很多。"


    吴珊珊默默看向那个高大的男人： “那这位……”


    "这位……"连久默了默， "纯粹就是贪吃。"


    司阑： "?"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里的鸡腿。


    "你今天喝了两杯奶茶，又吃了零食。”连久说， “晚上只能吃两碗饭了。""哦。"继续优雅地啃鸡腿。


    元青却是不满意了，愤怒地指控：“什么奶茶?什么零食?!司阑你背着我开小灶?!”


    司阑头也不抬： “吵。”


    “吵?”元青气得眼睛发红，“我辛辛苦苦演戏，晒着大太阳，你倒好，还有奶茶喝有零食吃，现在我连问都不能问了，我生来就这么命苦吗?"


    司阑淡笑： "你是觉得这张嘴长在脸上多余了是吗?"元青咬着唇，又怕又想哭： "呜呜呜。"


    怎么为了杯奶茶就闹起来了，连久无奈： "等会儿给你买。"“那还差不多。”元青瞬间收起眼泪， “我也要两杯。”目睹全程的几个老师："……"好像一点都不怕了呢。


    吴珊珊看着这个聪明的小孩，想到他之前那只脚，控制不住好奇： “我能问问他是什么种类的妖怪吗?为什么只有一只脚?"


    连久： “他不是妖怪。”


    “什么?”


    "他是妖神毕方。"


    几个人表情再一次空白。


    什么神?


    "毕方是……"段子安试探着， "山海经里记录的神兽毕方?"


    "没错。”连久道， “我们妖界都是有妖神庇护着的，不仅有毕方，还有应龙貔貅药兽白泽这些神兽，


    现在也被称为妖神。"


    神兽!这跟妖怪可就不是一个概念了!


    吴珊珊脸瞬间就激动得涨红： “我!我去!我一定要去!现在就签合约!”


    “你……”汪山晴拉住她， "你先别冲动。"


    "不是冲动。"吴珊珊说， “我只看过幼儿园的一个视频，但能看出来里面所有妖怪都很和谐，而你们看的比我更多，应该更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地方，而且这么多神兽护佑，这更应该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


    她看向连久： “连久园长就是个普通人，可是她就能在这里做这么多事，其实妖和人没什么区别，甚至，要比现在很多人都要难生存是不是?"


    连久重重松了口气："没错。"


    吴珊珊点头： "所以我去。"


    "谢谢。"


    面对沉默的其余几人，连久再次诚恳地说： “虽然去留是你们的意思，但我还是想请求各位，能帮一帮孩子们，选择到合适的人去山里工作是非常难的一件事，现如今妖怪们还在不断苏醒，我们资源稀缺，要是一再耽误，以后的小妖怪们会再继续推迟来到人界的日子，比普通孩子的起点要慢上一大截。"


    “正如视频里你们所看到的，他们没有经历过任何节日，不懂现代社会的很多日常生活技术，穿着破旧，曾经连蔬菜和水果都吃不上，大妖怪们没有文化，只能在努力适应了人类社会后，勉强去厂里拧螺丝才能挣得百来块钱，但这点钱连一套好衣服，一个手机都买不了，在这之前，他们申请的经费还被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工作人员扣着。"


    “而其实现在幼儿园的妖怪老师们都是半路出家，在人界随便抓一个路人都要比那些老师懂得多，能教的东西更多。"


    "所以…”连久站起身来，非常郑重地朝着在场的几个老师鞠了一个躬， "所以我连久，以妖怪幼儿园园长的身份和名义，请求各位，能够给孩子们一个机会，给山里的妖怪们一个走出来的机会，他们不能，也不应该一直被困在那里，那对他们不公平。"


    "因为，他们真的很好。"


    吃饭的元青停了下来，紧紧捏住了


    手。


    包厢里的所有人和妖都沉默地看着弯着腰的连久。


    作者有话要说：


    毕方：呜哇哇连久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