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场，贺乔明显心不在焉。


    沈明珠也一改之前的踊跃表现，在底下默默划水。


    出局后，两人也都是沉默着一言不发，只在偶尔视线交集时，有些东西呼之欲出……


    南沐还在纠结丘比特第一场的事情，没发现两人的不对劲。


    倒是路遥看了看大家的神色，说时间不早了，最后大家草草散了场。


    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帐篷，简单洗漱准备睡觉。


    贺乔经过沈明珠帐篷时，停顿了一下，与沈明珠对视了一眼。


    那一眼……


    沈明珠站起身，轻声离开帐篷，来到附近的林间。


    有萤火虫在林间飞舞，如同一颗颗繁星，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林间如梦似幻。


    沈明珠却无心欣赏这片美景。


    她回想着那眼神，心脏不住“砰砰”跳动着。


    突然，她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


    月光下，贺乔一步步靠近。


    “贺乔。嗯——”


    突如其来的亲吻向暴风雨般让人措手不及，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顺从地闭上眼睛。


    她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本能地想抱住他，紧些，再紧些。


    耳边是黏腻的水声，分不清是谁的唇舌在……


    欢愉又难耐……


    许久后，两人分开，喘息地看着对方。


    沈明珠伸手，指间落在贺乔唇上。


    口红在交融间蹭了过去，在贺乔唇边大朵晕开，淡色的薄唇变得鲜艳欲滴……


    沈明珠一点点擦拭。


    贺乔握住她的手指。


    两人的视线胶着在一起，下一秒，又很快吻在一起。


    许久，狂风暴雨逐渐变成温柔细雨。


    两人贴着对方，时不时轻啄。


    “贺乔，我算是重新追上你了嘛。”沈明珠贴着贺乔的唇，气息在唇齿间萦绕。


    “沈明珠，再接再厉。”


    贺乔睁开了眼睛。


    ……


    贺乔走后，沈明珠又一个人看了会林间的萤火虫。


    正准备离开时，突然不知从哪传来一声压抑的痛苦低吟：“嘶——”


    “谁？”沈明珠眯起眼打量四周。


    一个身影缓缓从树后出现。


    周尹弯着腰，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揉捏着酸麻的小腿：“沈小姐。”


    “是你。”沈明珠走过去，“也出来看萤火虫？”


    周尹涨红着脸，尴尬地移开视线，没说话。


    她其实早在沈明珠和贺乔来之前就在这里了，本来已经打算走了，谁知道……


    她就只好躲在树后，结果一不小心听了全程，那毫不掩饰的声响让她不由面红耳赤，后半程几乎捂着耳朵数心跳，祈祷时间赶快过去。


    好不容易两人都要走了，结果她腿蹲麻了，一起身就……


    沈明珠反应过来：“好看吗？”


    周尹：“……”


    周尹：“沈小姐，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沈明珠眼波微转，“你可以把这一幕告诉南沐。”


    “作为南沐最好的朋友，我想，你总不希望自己的朋友陷在这种无望的追逐中吧。”


    周尹：“……”


    沈明珠轻点红唇，指腹上一抹醒目的殷红：“还是你觉得她有任何胜算？”


    周尹皱起眉头。


    的确，如果照她所见到的一切看来，南沐没有任何胜算，但沈明珠本身说这句话的逻辑基点她不能认可。


    “沈小姐，感情是不能用来这么计算的。”


    “是嘛。”沈明珠吃吃地笑，仿佛在嘲笑周尹的天真。


    周尹脸色一白，“沈小姐，你对自己未免太自信。”


    自信往往也意味着自负。


    就像那一把狼人杀。


    如果预言家不是贺乔而是其他人，如果发言顺序是贺乔先发言……


    “但我赢了不是嘛。”


    ……


    另一边。


    贺乔回到帐篷，路遥还没有睡下。


    路遥故意扬起右手，盯着手表感叹道：“回来够快呀。”


    贺乔没理会路遥的调侃。


    “大少爷，你可快照照镜子吧。”路遥打开手机的相机界面，往贺乔脸上怼。


    什么时候见过贺乔这么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


    这唇红的。


    只要不瞎的都知道干嘛去了。


    啧啧，爱情的滋润哦……


    贺乔扣住手机，“你还是照照你自己吧。”


    “不看，太帅气。”路遥自恋得理直气壮，“万一爱上我自己就糟了。”


    贺乔：“……”


    贺乔：“是挺糟的。”


    路遥：“……”


    这回轮到路遥哑口无言了。


    话是自己说的。


    不过……


    “这是什么？”路遥眼尖地看到贺乔的裤子口袋里露出一角红色布料。


    什么东西？


    贺乔下意识低头看向口袋。


    红色的……


    红布条……


    沈明珠居然重新买了红布条……


    贺乔一震，一种难以言说的悸动在心底肆意荡开。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


    “贺乔，过去一次没关系，缘分这种事情我来重新续就好了。”


    离开前，沈明珠这样说。


    他以为她说的只是两人重新在一起的事情。


    没想到还有红布条的事情。


    在菩提树下，他以为只是她一时感叹。


    他一直认为，以前挂红布条的时候，也只是因为当时很多人都这么做，沈明珠凑个热闹罢了。


    原来……


    “还有字？写的什么我看看，沈……诶。”路遥伸手就要来够布条。


    贺乔立刻反应过来，避开路遥的手，若无其事地将红布条完全塞进口袋。


    “大少爷，这么小气？看一下都不行？”路遥一脸被辜负了的神情，“刚我妹来找你，我都没出卖你行踪。”


    他倒是想，不过也得先知道贺乔去哪了。


    当然了，大晚上的，他也怕他妹一时冲动做出点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毕竟今晚的丘比特局之后，南沐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难堪。


    说到这个，路遥又琢磨起来：“你俩现在是又在一起了吧？”


    他得想想是不是要出个差，避开点他妹和他爸……


    “没有。”


    路遥瞪大眼睛：“？”


    还没等继续问出什么，贺乔已经收拾好准备睡觉了。


    可怜路遥这一晚都是在疑问、震惊、好奇中纠结度过。


    ***


    第二天，准备返程。


    不知道周尹是不是真的跟南沐说了昨晚的事情。


    吃饭时，南沐的脸色出奇的差，而且居然忘记了自己一如既往小白花的人设，狠狠瞪了一眼沈明珠。


    沈明珠大方地装没看见。


    贺乔和路遥先行一步下山，等沈明珠到山脚时，贺乔的车已经不见了。


    回程时，沈明珠临时决定去贺家一趟。


    “我就不去了。”宋瑾精神奕奕，昨晚她睡得好极了，做梦都在化身女巫抓狼人，“我下午约了人。”


    沈明珠先和宋瑾回了公寓，两人休息片刻一块吃了午餐，沈明珠才拿上电脑后再次去贺家。


    “明珠小姐。”周管家热情迎上前：“先生正在楼上办公。”


    贺乔一个小时前刚到家就去书房了。


    沈明珠点点头，往楼上走，正好遇到助理下楼：“沈小姐。”


    沈明珠想了想，问助理：“我现在方便进去吗？”


    “贺总正在开会。您稍等一会儿。”


    “行。”


    沈明珠转头往另一间小书房走。


    ……


    “先生。”


    贺乔结束国际会议，下楼，将文件交给等待的助理。


    “明珠小姐在小书房。”周管家上前一步说道。


    沈明珠来了？


    似乎并不太意外。


    一夜过后，贺乔内心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他点点头，返回书房准备处理其他文件。


    刚回到书房门口，才看到门上贴了一张A4大小的白纸，上面写着：


    大少爷，赏个脸共进晚餐？：）


    旁边是一张熟悉的笑脸。


    贺乔下意识想起了沈明珠昨晚的笑容……


    他撕下纸张，原本办公的心思不自觉飞到了别处。


    贺乔思索片刻，还是去了小书房。


    贺乔推开门。


    沈明珠正背对着门，专心致志地坐在电脑前，右手来回移动着鼠标。


    似乎完全没听到开门的声音。


    贺乔慢慢走过去，站在沈明珠身后。


    屏幕上是半张放大的脸，贺乔还没看清，下一秒，画面缩小，原来是是一个手握向日葵对着镜头矜持微笑的少年。


    少年的腼腆羞涩被放大到极致。


    似乎镜头对面的人是他心爱的女孩。


    贺乔第一时间想起了明朗。


    贺乔微眯双眼，心底隐隐升起烦躁。


    “选修课作业。”沈明珠突然说。


    她对贺乔的出现没有一丝惊讶，现在说话似乎也是因为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点情绪。


    “我没问。”


    “我知道。”沈明珠回头，笑意直达眼底，“我想得比较多，我怕你误会。”


    贺乔抿了抿唇，没说话。


    “什么选修课？”


    半晌，贺乔才问道。


    “修图技术。”沈明珠一边回答，一边继续“梳理”照片上少年耳边的碎发。


    不同于过去，现在的摄影似乎更偏向于“三分拍七分修”。


    虽然有的摄影师认为，前期拍摄更为重要，甚至有的纪实摄影师为了追求自然，很少会对照片进行后期修图。


    沈明珠倒觉得，后期有时候就像是二次创作的过程，只是调整明暗色调，就能形成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你看这张照片，能看出什么？”


    “笑容。”贺乔补充道，“纯真。”


    “这样呢？”


    沈明珠把背景调成灰白色，又微调了少年的唇角。


    在缄默的环境对比下，原本天真烂漫的笑容无端诡异起来。


    “是不是很有意思？”沈明珠撤回修改。


    少年又变回了之前纯真美好的模样。


    只是贺乔脑海中反复播放着刚刚画面。


    他之前确实没关注过这方面，只是一个色彩……


    怪不得公司会放心让她负责拍摄。


    在这之前，他一直认为摄影对沈明珠而言只是又一场一时兴起。


    就像她曾经信誓旦旦说要从事的珠宝设计一样。


    沈明珠没错过贺乔眼中的诧异，顿时来了兴趣：“你再看这个。”


    她打开以前拍摄的照片。


    背景是正在倾倒的房屋，和远处弥漫的浓烟，近处是两个孩子，年长的孩子坐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年幼的孩子趴伏着，抬起头天真地笑着。


    压抑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贺乔看到上面的拍摄地址，是在一个连年战火的城市。


    “她叫弗拉基米尔?阿巴斯。”沈明珠指着年长的孩子说，“她是家里的第三个女儿，本来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前面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都去世了，这是她的弟弟，刚出生。”


    沈明珠没说的是，她弟弟没能活下来。


    她又成了家里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孩子。


    后来这张照片也成了她弟弟的遗照。


    贺乔静静凝视着照片。


    他不知道沈明珠原来拍摄这么好。


    他甚至不能想象沈明珠会去这里。


    他记忆中的沈明珠是那么娇气……


    “你……”


    贺乔咽回满心的疑虑：“难么？”


    “你说这些嘛，不难。”


    难的是拿起相机，走到镜头前……


    贺乔静默不语。


    沈明珠一张张点开照片。


    有一张照片：几个女人一前一后在沙滩之上晨间散步，女人们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但整个画面非常柔和惬意。


    有一张照片：被淹没了一半的庙宇里，数十人站在没至胸口的水里合手祈祷，他们表情凝重专注，愈发凸显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还有一张照片：一个老人坐在破旧的门槛上仰头抽烟，眼神空洞而茫然，顺着老人的视线往上，是屋檐下巢穴里嗷嗷待哺的新燕，新生与逝去割裂又融合。


    孤独、陪伴、欲望、沉思、悲凉、失望、绝望、希望、平静……


    不同的人种，不同的场景……


    沈明珠消失的那五年似乎能透过这些照片一一追溯还原。


    从最初稚嫩的色彩到后面刀锋般的雕刻。


    都是一点点成长的痕迹。


    贺乔认真地翻阅每一张照片。


    每看一张照片，他似乎就离这几年的沈明珠更近一点……


    没有争执，没有刻意引诱，也没有欲拒还迎。


    两人心平气和地交流了沈明珠的作品和拍摄经历。


    直到周管家上来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吃饭的时候，沈明珠像之前那样给贺乔夹菜。


    这一次贺乔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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