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温度低到离谱，苏甜甜忍不住将怀里的鬼犬搂紧了一些。


    似乎是想从它毛茸茸，软绵绵的身体里汲取一点温暖。


    鬼犬除了偶尔哼哼唧唧外，竟也乖巧的窝在苏甜甜怀里。


    【没想到，这个小东西就算被人打死剥皮吃了，还是会和人亲近。】一个苍老冰冷的声音，突然从苏甜甜背后响起。


    就贴在她的耳边，阴冷鬼魅，激得苏甜甜背上汗毛不停的竖起。


    不等苏甜甜跳开，一个婆婆突然闪现到屋子中间。


    她穿着一身深色寿衣，弯着腰，双手杵一根拐杖。


    明明很瘦小，却没人敢轻视她。


    鬼犬原本乖乖的窝在苏甜甜怀里，现在看见婆婆出现，立刻眼睛亮亮，冲她摇晃小尾巴。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


    清脆的“汪！”了一声。


    婆婆的注意原本在钱勇身上，听见狗叫后这才瞥了苏甜甜一眼。


    这个婆婆，和苏甜甜之前见过的都不太一样。


    其他鬼的眼睛都和人不同，有些眼眶里只有眼白，有些眼眶里是全黑、全红。或者瞳孔细若针尖，在眼眶里无规律的胡乱跳动。


    但没有一个会像这个婆婆一样。她的眼睛竟然是正常的老人家的眼睛。


    只有那双垫立的脚尖，才能让人分辨出她是鬼，而不是人。


    但就是这么一个看似寻常的婆婆，苏甜甜却觉得她比自己以前见过的任何一个鬼，都强大可怕。


    苏甜甜和她对视，艰难的吞咽口口水后，慢慢的将手上抱着的鬼犬递过去，“婆婆，你的小狗。”


    婆婆明明没动，但却慢慢的转了过来。过程中一直盯着苏甜甜，眼神半点没错开。


    “甜甜！”钱勇紧张得不行，他紧握着桃木剑就想挡在苏甜甜前面。


    结果才动，一股阴气狠狠撞向他，钱勇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着脖子，直接怼到墙上，再顺着墙一路将他举高。


    【我不喜欢没有礼貌的小辈。】婆婆盯着苏甜甜，无视胡乱蹬腿的钱勇。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尤其是对我没有礼貌。】


    苏甜甜立刻冲她深深一鞠躬，“对不起婆婆，勇哥不是故意的。请你看在他年纪轻不懂事的份上，饶他这一次吧？”


    将鬼犬又往她面前送了送，“您的小狗，我没欺负它，就吓唬了一下。要是不对的地方我也先给您道个歉。或者您告诉我您的忌讳有哪些，我一定认真写下来，然后拿回去贴墙上，让所有人朗读并背诵，全部跟着做怎么样？”


    空气凝固如冰，只有什么都不懂的鬼犬独自快乐，被苏甜甜托着开心的冲婆婆摇晃尾巴。


    见婆婆只盯着别人不看自己，便委屈的呜咽了一声，冲她【汪！】


    婆婆这才从苏甜甜脸上移开脸，同时一直掐着钱勇的怪力突然消失。钱勇一下子掉下来，摔倒在地。


    他捂着脖子冲苏甜甜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后撑着墙爬起来，冲婆婆老老实实鞠了个躬。


    “多谢婆婆。”


    婆婆看都没看他一眼，接过鬼犬抱在怀里，慢慢给它顺了会儿毛才慢吞吞的开口，【叫我鬼婆婆吧。】


    “好的鬼婆婆。”苏甜甜从鬼婆婆手指甲上收回视线，特别乖巧的点头。


    鬼婆婆的指甲不长，但是指甲缝里却有污垢，看上去……像半凝固的血迹。


    半凝固……苏甜甜尽量不让自己想太多。


    “鬼婆婆，请问梁思仪是哪里得罪你了吗？能不能请你网开一面？我让她给你赔礼道歉？”钱勇没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试图做和事老。


    鬼婆婆听了冷冷一哼，【做了什么？这就要问她养的小崽子了！】


    苏甜甜朝桌底看去，发现梁思仪不知道什么时候昏了过去。


    “唔……婆婆，你说的小崽子。”苏甜甜指着地上画了个圈，干笑，“是地上被撕得乱七八糟的婴儿干尸吗？”


    都四分五裂了这要怎么问？


    鬼婆婆冷哼一声算是回答，【养小鬼这事我活着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但没一个像她这样的。竟从来不教，还放任这崽子四处乱跑。】


    【甚至在人家的家门口捣乱，把我的祭品弄得乱七八糟。】


    【好啊，既然养了不教就别怪我没给机会，也让她长长记性！】


    鬼婆婆明显很生气，因为她越说，宿舍的温度就越来越低，甚至苏甜甜都能呼出白雾了。


    她左右看看，最后发现梁思仪的床榻上有张备用的薄毯，直接拿过来给自己披上。


    留钱勇替梁思仪求情。


    “婆婆，她现在已经知道厉害了。这小鬼你也已经打散。您看这事能不能就到此为止？将她恢复如常，今天我就让她亲自去你坟前祭拜。赔礼道歉怎么样？”


    鬼婆婆冷笑，【去我坟前祭拜赔礼道歉，原是她该做的事。但想叫我恢复她的模样？等我气消再说吧。】


    “这……”钱勇哑然，小心翼翼的看着鬼婆婆问，“那您什么时候能气消啊？”


    【也不久。】鬼婆婆冷冰冰，带着一股子不管他人死活的无所谓，【短则三五月，长则七八年吧。】


    啊这，这叫不久吗？


    钱勇呆。又努力替梁思仪说和了几句，无论是连续三年清明忌日祭拜也好，还是补偿鬼婆婆尚在世的子孙后代也罢。


    总之鬼婆婆就是咬死了三五月，七八年不松口。


    铁了心要让梁思仪吃尽教训。


    钱勇没办法了，只好看向嘴巴甜甜的苏甜甜，拼命的冲她使眼色，希望甜甜能帮忙。


    “勇哥，其实我觉得你已经帮到这份上也算尽力了。实在不行就算了呗。”苏甜甜接收到钱勇递过来的信号，结果却不按牌理出牌。


    惊得钱勇忍不住睁大眼，“啊？”


    “原本就是啊。”苏甜甜裹这薄毯理所当然，“谁规定的别人得罪我了，她道歉我就要原谅啊？”


    “啊？？”钱勇眼睛睁得更大了，呐呐出声，“可是……这样是不对的……吧？”


    “哪里不对呢？”苏甜甜反问，“被别人指责说我不善良吗？可是最先犯错的又不是我，是她呀。”


    “难道就因为坏人现在看上去很惨很可怜，她之前做的坏事就能因为旁人的同情就一笔勾销了吗？凭什么？凭旁观者同情心旺盛？还是凭刀子没落到他们身上不知道疼？”


    钱勇张张嘴，这次没说出话来。


    倒是苏甜甜耸耸肩，带着一股子不管别人死活的洒脱劲儿继续说。


    “反正我是这样想的啦。如果真的有人因此指责我我也无所谓啊。我只是没那么善良而已。”


    “我只是个小姑娘，既然是小姑娘那当然心脏也小小的，善良比别人少一些也合情合理嘛。”


    苏甜甜说完耸耸肩，想了想又自言自语似的嘀咕了一句。


    “所有谁要是得罪了我，我是不会让他太好过的。”


    “……”钱勇听完，觉得苏甜甜其实说得蛮有道理的。


    他已经快被她说服了。


    苏甜甜又来一句，“勇哥，做你们这行的就一定是好人吗？”


    “……”好的，现在他完全被说服了。


    苏甜甜说话时，鬼婆婆坐在椅子上，抱着鬼犬慢慢的顺毛。像个不过问家里事物的阴沉老太太。


    她冷眼旁观，见钱勇脸上露出的表情后发出怪笑。盯着苏甜甜说，【小姑娘倒是挺会说话，不过就算你故意这样说我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哇，婆婆，你这就冤枉我了。我是真这样想的。”苏甜甜委屈巴巴，“而且，梁思仪说到底和我也没关系。能帮就帮，帮不了也不关我的事呀。”


    【如果你真的有你说的那么不善良，就不会出现在这个屋子里了。】鬼婆婆坚定认为，苏甜甜就是故意扮红脸，目的还是为了替梁思仪说话。


    鬼婆婆话音刚落，苏甜甜立刻伸手往钱勇一指。


    单手叉腰，一脸骄傲。脸上写满“是他是他因为他”等字眼。


    被指的钱勇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小声说，“鬼婆婆，甜甜是我朋友，她为我来的。”


    【你？】鬼婆婆挑剔且嫌弃的上下打量钱勇，【人品可以，长相也算忠厚老实。】


    “？”钱勇。


    鬼婆婆扭头对苏甜甜说，【不过配你可能配不太上。】


    瞬间被哄高兴的苏甜甜捧脸“嘻嘻”笑，语气甜滋滋，“我也觉得我长得挺好看的。”


    “？？”钱勇。


    不是，话题是怎么拐到这个方向的？


    就算不在乎他的感受，桌子底下还有个昏迷的呢。


    你们现在一人一鬼这样闲聊真的好吗？


    钱勇目瞪口呆，甚至亲耳听见苏甜甜答应鬼婆婆，有空了去看她？！


    鬼婆婆抱着鬼犬扭头看了看外面说，【等会儿又要吵起来了，小姑娘，下次有机会再聊。走了。】


    “好的，鬼婆婆再见。”苏甜甜点点头。


    干净利落到让鬼婆婆又定定看了她几眼，直到苏甜甜露出一点疑惑，鬼婆婆的嘴角才往上勾了勾，【没想到你还真不替梁思仪求情。】


    说完瞥到钱勇在旁边欲言又止，不等他开口就率先打断他，【我是不会改主意的，你不用浪费口舌了。】


    鬼婆婆说完朝梁思仪一瞥，冷哼一声抱着鬼犬在原地瞬化一股阴风，冲出宿舍门。


    钱勇赶紧将梁思仪从桌底下拖出来，让人躺到床上去。


    苏甜甜也不帮忙，抬脚朝红皮箱走去。


    刚才她就很在意这个皮箱，要查看前被梁思仪打断了，现在终于能上前去看看。


    她将倒扣的皮箱残骸翻过来，看见下面的一个紫红色锦盒。


    抓了条凳腿将锦盒挑开，发现下面压着一条吊坠。


    球形坠子已经摔破，里面灰黑色液体漏了一半出来。


    剩余的一半还在里面迟缓羸弱的流动着。


    苏甜甜仔细看，终于看清坠子两端的装饰条其实是写得非常小的符文。


    和之前陈师父送给舞蹈室小姐姐那块阴宅木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苏甜甜还记得小逵当时告诉过她，这符文是适合滋养阴魂的。


    “勇哥，梁思仪居然养了两个小鬼也，这个好像还没死。”苏甜甜像是发现了被压坏翅膀的蝴蝶一样，招呼小伙伴过来看。


    钱勇刚替梁思仪把完脉，确定她只是昏过去没其他问题。就听见苏甜甜的话。


    立刻走了过来。


    “真的没死。”钱勇说完又细细看了一会儿，摇摇头，“不过就这样丢在这里不管，很快就会消散了。”


    他叹口气，拿出一个迷你的小瓷瓶，将瓶口对准吊坠破损处说，“你暂时到这里面来吧，等你……呃，妈妈信了我将你还给她，到时候让她另外给你找个合适的家。”


    说完那灰色液体混合细碎砂砾，缓慢的爬进瓶子里。


    期间苏甜甜一直蹲在一旁看着，发现钱勇手上的小瓷瓶居然是黑色葫芦造型，瓶身两端也写着白色符文。


    “勇哥，这个也算阴宅木吗？”等钱勇将瓶口盖好，再在葫芦瓶外包了一层黑布，忙完后苏甜甜才好奇问。


    钱勇惊讶的看着苏甜甜，“你知道阴宅木？”


    他记得自己没跟她说过这些啊。


    “别处听到的。”苏甜甜三言两语解释后继续问，“葫芦不是寓意吉祥幸福，多福多寿的吗？”


    “凡是都不能绝对。就像原本大吉的风水也会因为地貌被破坏，或者其他原因变成大凶一样，所以阴阳之物也会因为各种原因完全扭转。”


    钱勇解释给苏甜甜听，“就像我这个葫芦一样。土是多年背光的阴土，成型后只用五六十度的温度烘干。表面刷釉做的。”


    “能暂时存放阴物。下次我拿几个给你看。”


    “好的呀。”苏甜甜点头。


    聊完钱勇的注意力又落回梁思仪身上，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想到这事还挺麻烦。”


    苏甜甜倒是无所谓的耸耸肩，不走心的宽慰他，“算啦，谁叫她养了小鬼不好好教呢，现在出事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顿了顿，苏甜甜想想又说，“等她醒了后，去鬼婆婆墓前好好祭拜，磕头道歉，说不定到时候人家气消了呢？”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钱勇无奈的点点头。


    顿了下不好意思的看向苏甜甜，“甜甜，到时候你能帮忙再求求情吗？”


    “唔……我不想去。”苏甜甜皱皱鼻子。


    鬼婆婆走后温度恢复，原本裹着毯子的苏甜甜感到热，将毯子扯下来挂到一旁的衣架上。


    一面对钱勇说，“我觉得鬼婆婆不是那种会轻易改注意的人。”


    话音刚落，一股阴风从门外又卷了进来。冷热交替激得苏甜甜缩了下脖子。


    还没回头就听见鬼婆婆故作正经的假咳声。


    苏甜甜慢慢扭头。


    去而复返的鬼婆婆抱着鬼犬，耷拉着眼皮子一本正经的开口，【我刚才走到门口想了想，觉得这件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苏甜甜，默默斜眼鬼婆婆，不知道在想什么。


    钱勇很高兴，“真的吗，谢谢你鬼婆婆！”


    【别谢太早，我是有条件的。】鬼婆婆摸着鬼犬说。


    钱勇连连点头，“您说，只要我办得到。”


    鬼婆婆瞥他一眼，【你办不办得到无所谓，主要是……】


    她拖长音，视线转向苏甜甜，【小姑娘办不办得到。】


    “？”钱勇一脸懵。


    倒是苏甜甜明白了。


    她笑嘻嘻的，又可爱又带了那么点儿讨打的调调。


    “鬼婆婆，你也是吴导的粉丝？”


    “？？”钱勇。


    啊？什么粉什么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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