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自己的房子，没有什么情绪变化，手里的笔继续画着。只不过云雾间本是一只白色的飞鸟，她慢慢涂抹着，把那只飞鸟改成了X光片下的一只狗骨头，讽刺中带着戏谑。远远看去依然是一缕缕云雾，从雕塑中的人物脚下盘旋而上，觅得一场如梦仙境。


    第二天早晨，晓楚收到了来自Flavio的信息：“对不起，请不要生我母亲的气好吗？我爱你！”


    Flavio昨天在房间里其实听到了她们的争吵，但他觉得自己出来也于事无补，想着第二天等母亲走了，再找机会补救。


    每一次的争吵，Flavio都会先认输道歉。


    面对熟悉的话术，晓楚克制地回复道：“我们找个时间出来谈谈吧。就我们两个人。”


    Flavio的父亲很早就过世了，他的妈妈再也未嫁，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放在了儿子身上。之前两人争吵后约出来谈话，他妈妈也一起来了，Flavio也没有提前告诉晓楚，见面时三目对视，出于对长辈的尊重，晓楚忍着很多话都没有说。每一次晓楚看向Flavio的时候，他都在旁边听着两个女人的对话，自己一言不发。


    Flavio秒回：“好，时间和地点你定。”


    晓楚挂完电话，很平静的把手机放到了床前。


    然后毫无表情的走到画作前，用笔刷将调色板上的颜料全都混在一起，并重重的将作品原型全部涂抹掉，她疯狂的涂抹，渐渐失控，笔刷坠落到地上，她没有捡，然后望向窗外。


    意大利的咖啡馆都是站着喝咖啡，每人会点一杯卡布奇诺或者espresso，在地中海的气候下意大利人都充满着社牛体质，跟旁边陌生人说一声Ciao，聊聊家常开开玩笑，甚至他们可能会再请你喝杯咖啡，大家相处的都十分松驰。


    幸福感和快乐在无声中传递着，仿佛浪漫与热情弥漫在空气中。在阳光下，在土壤里，所有的情绪在温柔自在的环境下很快被治愈。


    “我睡过头了，大概还有20分钟到。对不起啊宝贝，你先点菜。”晓楚打开手机，最新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她看了一眼，并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回复。


    晓楚坐在佛罗伦萨最美的咖啡店里，这家店他们经常来，它集咖啡馆、花店、书店、鸡尾酒吧、家居用品和餐厅于一身。从中午可以一直呆到晚上。


    半砖墙和明显生锈的家具，华丽盛开的鲜花充满了整个空间。


    晓楚选择了一架钢琴旁的温室风格位置，她先点了一杯咖啡，一边喝着一边听着音乐，等待着她Flavio的到来。


    Flavio姗姗来迟，嘴里不停地说着抱歉的话语。


    晓楚平静开口：“那天你妈妈说她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想知道你准备怎么处理？”


    这么下去确实不是个事，俩个人心里都清楚，晓楚最先把问题抛了出来。


    Flavio沉默了半天，开口道：“要不然，我们把婚事缓缓，等我妈妈慢慢接受你了，我们再结婚，你知道我爱……”


    没等他话落地，晓楚就先把话抢了过来，直直的问：“那如果你妈妈一直不接受我呢？”


    “不会的，你那么好……”


    “Flavio我就想问你一句，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为什么你所有的决定都要听你妈妈的。你就不能强硬一次？你妈妈说什么，你都默认，什么都是你妈妈说，你自己呢？”


    Flavio不敢看她的眼睛，所以只盯着那架钢琴，喝了一口咖啡说：“你知道我妈妈那个人很强势。但她也不容易，年纪大了说的话，你别计较。”


    “所以你怎么想的，说说吧。”


    Flavio怎么想的。晓楚这么一个问题扔过来，Flavio一时之间答不上来。


    他绷着下巴沉默了会儿，反问晓楚：“如果你是我，有这么一个母亲，但你很爱你的女朋友，你会怎么处理。”


    晓楚的脸色不好看，她很少生气或者沉下脸。


    “首先，如果我是你，我会先买一个房子，买不起房子那就租，地理位置离她远一点，每周我们去看望她一次，她要来必须提前打招呼。我们都是搞创作的，而且我们得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其次，你得跟你妈说，我是你的对象，是一个阵营的，不是她的敌人，不是来抢她的儿子的，而且你有自己的事业工作，能赚钱能独立，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接着，你得鼓励你妈妈再去找一个爱人，你爸爸去世那么多年了，她就是因为生活没有重心，才会把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你身上，而且每天都来找我茬。这话只能你自己去和她说，我说就变味了。她得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去接触更多的朋友，去旅游度假，逛街喝下午茶，多点爱好兴趣，而不是成天盯着我们。”


    “最后，你是要和我结婚？不是和她！”


    晓楚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完全没让Flavio有任何机会可以接话。


    Flavio皱着眉用力吸气：“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她不会同意我们住的地方离她那么远。”


    “又不花她的钱，为什么要她同意？”今天晓楚每一句都不委婉，句句直接。


    晓楚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带着点脾气的，Flavio多数时候都想把问题掩盖住，然后敷衍过去，但恋人之间长期这样下去，未免有点不像话。


    晓楚深沉的说：“我们都快30岁了，可我觉得你还停留在20岁，还没长大。我不知道是你妈妈太强势把你保护的太好，还是你天性就是如此。”


    “每次我们出现问题的时候，你都把它扔给我，等着我去解决。我们在一起五年，你有为我说过一句话吗？这五年是你最美好的年华，但它也是我的青春。你不去破这个安全区，我们就不会有未来。”


    最后一句是晓楚给他发的最后通牒，Flavio怔住了一下。


    这话确实让Flavio有点难堪，他咬了下后槽牙。


    晓楚也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慌乱，看着他的眼睛温柔的说：“你不要怕，有问题，我们大家一起解决，但你首先得踏出这一步……”


    Flavio点点头，答应的很快：“好，回去我和我妈去说。”


    “这边的T骨牛排不错。”两人聊完正事，终于开始情侣之间正常对话了。


    刚刚的氛围也确实过于紧张，但没这一波压迫感强的氛围，问题终究解决不掉。


    Flavio把切好的一片牛排放到了晓楚面前。


    两个人关系渐渐缓和，他们却未发现，Flavio的母亲也在这家餐厅里吃饭，对面坐着的是


    一位时尚性感的意大利女孩，等Flavio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个女孩是Dina，他们曾经是同班同学。


    Flavio的母亲其实早就看到他和晓楚坐在这里了，此时看到他们正注视着自己，就她拉着Dina走了过来。


    他妈妈开门见山，也没和晓楚打招呼，直接说：“今天我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碰到Dina了，她现在到F设计室工作，本来你们就是同学，现在又进了这么好的公司。我和她挺聊的来的，今天她还带我去买衣服了，然后正好顺路就到这里来喝个下午茶。”


    这话说的是直接把晓楚当了空气了。晓楚看了一眼Flavio，他眼神飘呼，故意不看她。


    “她现在没有男朋友还没结婚，本来就是个大美女，现在可越长越漂亮了。你俩在一起就好了。”


    Dina微微一笑，看着Flavio，夹着声音说道：“阿姨，您可别这样说，像Flavio这样优秀的人，不知道得多优秀的女孩才能配得上他。”


    这话说的多少是有点绿茶的，她不是第一次见晓楚，在学生时代就对Flavio有好感，但知道他身边有人，就默默等待着一个契机。


    晓楚听到这个话，整个人都被气懵了，这是个正常人的脑子能当着儿子和他女朋友的面能说出来的话？再加上旁边一个绿茶，晓楚再次望向Flavio，他还是不吱声。


    晓楚深深的吸了口气，立刻决定反击，她冷冷地对着Flavio说：“我们还没领证，还没结婚，我爸妈也没还见过你，也不知道对你印象怎么样？”


    “既然阿姨这么不待见我，那你现在还来得及重新做选择，我看Dina就挺适合你的，毕竟物以类聚嘛，我也该换个男朋友了。”


    晓楚说完直接把一杯红酒泼到了Flavio脸上，然后重重地将杯子摔在了地上，碎裂声引起了周围人的反应。晓楚通常不太生气，她这次歇斯底里。


    当场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没有想到一向温和的晓楚会变成这样，她一改往日的好脾气，好性格。


    Flavio这才反应过来，用桌上的台布擦了擦脸，开始想挽回局面：“晓楚，别这样，我们明天就去领证结婚，我不需要我妈妈的同意，结婚后我们就搬出去，甚至我可以跟你回中国。”他抓着晓楚的手不放开。


    Flavio的妈妈听完直接抓着她儿子的衣服不放：“你在说什么呢？你要去哪儿？我从小把你拉扯大，你父亲走的早，我一个人容易么……你现在说要和她回中国？你这个白眼狼儿！”


    场面一度开始混乱，充斥着撕扯感。


    “我们分手吧！以后不用联系了！”


    她用力拨开Flavio的手，离开了餐厅。


    晓楚真正说“分开”两个字，是对一个人彻底的失望。人压抑久了都是会爆发的，一旦爆发出来就无法挽回。


    她向Flavio脸上泼酒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决定，这一泼是向五年的感情彻底告别。


    傍晚十分，晓楚失魂落魄地来到了夏雨轩的家里。


    一开门，就抱着夏雨轩哭，从小声哽咽到嚎啕大哭，然后一句话也不说。


    夏雨轩也猜到了大概，也抱了抱她。晓楚也可能是之前受的委屈太多了，一股脑的全都倒出来了。


    听到哭声，陆星辰从书房里急忙跑出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觉得自己插不上话，也解决不了问题，又默默地回到书房，并关上房门，留给她们足够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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