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叫神仙姐姐

作品:《天下藏局小九徒

    我父母是玩古玩的。


    八十年代末,我家住别墅,开豪车,出门有保镖,住家有保姆。


    到了九一年,父母辞退了用人,把宅子和家中值钱的物件全卖了,准备去西域买“佛天珠”,并把我委托给了唐叔。


    走之前,父母告诉我,他们最迟半年会回来。


    但我等了整一年,父母音讯全无。


    而且,唐叔突然病重卧床。


    唐婶带着唐叔的全部家当,跟一个小黄毛跑了。


    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无限恐慌。


    为了养活自己和病重的唐叔,八岁的我,加入了“拖裤党”。


    在火车站门口,盯着出来的旅客,拖住他们裤子,卖给他们假袁大头,不给钱,就不让走。


    我们这些“拖裤党”有十来个人,全是八、九岁小孩,被一个叫“丛哥”的十八岁男孩给控制。


    每天每人的任务是二十块,分给我们一块二买馒头吃。


    如果要不到钱,丛哥会打人。


    我因为年龄最小,常完不成任务,被打得最多、最惨。


    记得有一次下雪天,旅客少,我只要到了五块钱。


    丛哥把我拉到压水井旁,将我头往水井上撞,边狠狠撞,边大骂我傻逼。


    我头裂开了一道好大的口子,流了很多血。


    丛哥拉了屎尿,拌在雪上,拿雪团塞进我伤口里。


    他站在一旁,看我脑袋喷血痛苦无比的样子,叉着腰大笑:“一条吃不到新鲜屎的蠢狗!哈哈哈!”


    伤口的疼、雪的刺骨、屎尿的腥臊……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屈辱的感觉。


    当时,我发誓,以后我要让丛哥生不如死。


    那天,我几乎是爬着回唐叔家的。


    没有分到一分钱,我煮猪油汤吃。


    开水里放一丁点菜市场捡来弃肉熬成的猪油,一根切碎了的葱花,一碗给唐叔,一碗给自己。


    唐叔在床上喝着汤,看着我额头不断往下渗的血,哭了。


    他给我看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我爸的,一张是我妈的。


    我爸整个人倒吊金钟挂在树上,眼睛被人挖了,瞳孔血肉模糊。


    我妈像青蛙一样趴在地上,四肢都钉上了婴儿手臂长的钢钉。


    “古玩江湖,你爸叫‘鬼眼’,你妈叫‘佛手’,半年前,他们被人害死了。”


    “他们不让你踏足这个残酷的行业。但你实在太小、太惨,叔见了受不了。”


    “三天之后,有人来找你,你跟那人走,好好学,千万别记挂叔。”


    还没来得及问原因。


    唐叔突然双眼爆凸,口吐白沫,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咽气了。


    他服毒自杀了。


    毒药是百草枯。


    警察来了之后,发现了唐叔枕头下的遗书。


    遗书中反复强调一件事:“别送苏尘去孤儿院,他姐姐会来接。”


    我没有姐姐。


    但三天之后,我见到了一位十五六岁扎着马尾的姑娘。


    她长得比我见过任何一个电视明星都好看,像画里走出来的神仙,神情却非常冷,让我叫她“九儿姐”。


    九儿姐问我的第一句话是:“想报仇吗?”


    我牙齿都要咬碎了,点头。


    九儿姐掏出我口袋的一枚假袁大头,问道:“这是什么?”


    我回道:“袁大头,丛哥给我骗钱用的。小作坊仿造,成本八毛钱。”


    九儿姐冷哼了一声,说道:“我说它是真的,价值两万。”


    我倔强地说:“假的!真的我见过!”


    九儿姐闻言,一巴掌将我扇在了地上。


    我嘴角顿时流出血来,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


    九儿姐说道:“记住!古玩真或假,全凭口雌黄。古玩不是玩古,而是玩人!我说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


    启蒙第一课。


    一枚假袁大头,一大耳刮子。


    九儿姐带着我走遍了大江南北,教我读书识字和各种本事。


    我第一次知道,古玩是凭身体吃饭。


    眼毒辨物、耳聪听声、嘴尖论典、舌利识真、鼻敏闻味,手脚玩转乾坤!


    我曾戴着眼罩看急速晃动如蚊子小般的年篆字,在菜市场隔十几米远听人悄悄话,零下二十几度脱光衣服嘴含冰念古典鉴法,用辣肿了的舌头舔和田玉并报出年份,十几味中草药煮鼻烟壶闻出壶出炉时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