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几秒之间,许清淮和河神已经打了起来。


    河水的波动越来越大，漆黑的天空中有银光闪过。怪物愤怒的嘶鸣声，村子里是村民们正跪地祈祷,属于人类的血珠滴落水面,轻微得好似不曾被人听见。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河面短暂地归于平静。就好像是有人可以创造出这一丝机会。


    “卧槽？这是在干嘛！”于阎从河里翻滚起来，肩膀上还扛着已经昏迷的沈银安。


    他看到近在咫尺的河神,感受着船的翻滚波动,吓得立刻把码力开到最大。


    船开得很快，身后是紧追不舍的滔天巨浪，还有高大到穿上云霄的巨人。小胖因为世界限制灵体受损，已经回到影子中。


    海瑶瑶从船开后便始终不说话,于阎猜到了内情，也不敢出声。


    船到了码头后,几人远远便看见了散发出白色光芒的离开通道。


    于阎几乎喜极而泣：“他妈的太不容易了！！！”


    “这个狗逼副本难度居然是b，要不是许哥，我们他妈的肯定无人生还！！”


    说到这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小心翼翼地看向海瑶瑶,不敢再说话。


    海瑶瑶知道他在小心什么，也懒得跟他解释这个副本难度超标的原因是因为王允的神来之笔。如果没有王允纵火烧村,村长就不会请河神灭火，大家第二天便能平安离开。


    她现在感觉很累,不只是身体,更多的是心理。


    许清淮性格冷清，在副本中从来都是冷眼旁观别人去死。他因为厌恶麻烦，很少愿意出手救人，曾经还被李晓东他们背后指点说见死不救。


    他明明能走,最后却选择留下来抵挡河神。


    海瑶瑶眼泪掉了下来。


    于阎坐在通道前等了一会儿，半响才小声说：“海姐，我们不走吗？”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叫海瑶瑶海姐，场面实在有些滑稽。


    海瑶瑶轻声说：“你走吧，把沈银安也带走。”


    于阎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拖着昏迷的沈银安进了通道。


    四周顿时只剩下海瑶瑶一个人，她抱膝坐在地上。


    码头只剩下少女一人，四周是比人还要高的荒草，夜色中不知藏着什么诡异的怪物。


    海瑶瑶独自坐在码头，看着天上的星空发呆：“即使身处阴沟，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我看星空时你在看我，我是否是你的星空呢？


    但我不愿意你在阴沟，你在上一个副本中待了好多年，我好想带你走。


    海瑶瑶安静地等到天亮，许清淮依然没有回来。


    她呼出一口气，从码头跳下船，回头看了眼通道，然后打开发动机，朝着小河村的方向驶去。


    河神已经不在了。小河村如今一片狼藉，村民们忙着收拾残垣断壁，气氛还算宁静和谐。


    大约是因为下过雨的原因，今天的天空特别明亮。


    “许清淮！许清淮！！”


    海瑶瑶在村子里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许清淮的身影。她询问村民，但没人理她。


    又找了几天，她都没有找到许清淮的身影。小河村的人都对她不耐烦了，大家还等着玩家全部离开，结算后读档重开呢。


    村子里现在乱糟糟的，读档换新玩家进来，好歹不用住被烧过的房子啊！


    临近通道最后一天，海瑶瑶才离开了小河村，从码头离开了副本。


    在村子里的这段时间，海瑶瑶想给许清淮测吉凶，推测他还在不在。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的生辰八字。


    她一个人坐在船上，忽然想到对方那天说是他生日，一会儿说是骗她一会儿又不承认。


    海瑶瑶埋着头，眼泪从空中滴落，呢喃说：“生日快乐，许清淮。”


    确认许清淮失踪后，海瑶瑶开始一个人生活。


    她不再接任务，不再打开游戏论坛。偶尔她会跟雨落岸去参加玄学相关的事情，也学从前的奶奶开始捉鬼和养鬼。


    长头人扶着打了石膏的脖子，对小胖说：“她疯了。”


    白付云说：“失恋的人真可怕，都不怕死了。”


    海瑶瑶懒得搭理它们。


    她偶尔会想，如果自己当时养了很多鬼，像奶奶那么厉害，是不是当时就能帮到许清淮了。


    但她永远也不能知道这个答案了。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便是两年时间，和许清淮相处的那段时间好像是不真实的梦。


    不知不觉，海瑶瑶通过第九个副本。


    直到游戏通关，海瑶瑶踏出游戏，才发现自己没有立刻回到现实


    她站在一片空旷漆黑的空间之中，头顶是满天星辰。


    系统结算声音响起：【恭喜玩家海瑶瑶成功通关本游戏】


    【玩家海瑶瑶共通关九个副本，每个副本获取生存时间1年，累积九年】


    海瑶瑶这才想起，这居然是自己的第九个副本。这次之后，她就彻底结束游戏了。


    以后要怎么办呢？继续进游戏吗？她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游戏论坛了，生活中好像也是独来独往。


    许清淮呢？自己脱离游戏后，是否会随着时间消逝渐渐忘记他呢？


    她发呆的时候，系统的声音冷漠又平静：【第一位玩家通关副本后，我曾询问过他一个问题。】


    【生命重要吗？】


    【他告诉我：“生命很重要。”】


    海瑶瑶听到这，脑海中忽然想到了白离。他是通关副本的第一名玩家，但他没有离开游戏，如今依然在不断接任务进副本。


    有人觉得他是为了钱；有人说他能力很强，进副本不怕危险，但海瑶瑶知道白离很多次都是死里逃生，险些死在副本。


    如果是因为钱，以白离的身份大可不必卖命；如果是为了追求刺激，那么和他“生命很重要”的回答似乎截然相反


    海瑶瑶从前不明白，今天却好像有点懂了。


    【作为第二名通关副本的玩家，我想询问您一个问题】


    【生命和爱，谁更永恒？】


    海瑶瑶站在无垠的虚妄空间之中，仿佛看见了许清淮，又仿佛看见了小河村的那片星空。


    她忽然笑了起来，语气坚定地说：“爱。”


    爱。


    毫无疑问，是爱。


    是许清淮的爱，换来她站在这里，给出这个答案。


    系统冷漠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温度：【谢谢合作，祝您生活愉快。】


    ……


    通关游戏后，海瑶瑶加入了白离团队，她重新打开论坛，开始接任务。


    日常生活和恐怖世界交错，一边是宁静祥和的现实，一边是诡异可怖的游戏。时间流速也不相同，以至于海瑶瑶经常模糊时间的概念。


    她养的鬼越来越多，铺天盖地，出行威风至极。有一次雨落岸看见后，震惊地说出以为她是当年山中驭使群鬼赶路的海霜尽。


    海瑶瑶当时笑了一下，说：“以前我很怕死，但后来我想，我不应该怕的。”


    这句话没头没尾，雨落岸不明白，就连海瑶瑶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不应该怕死，是因为有人愿意为了她去死。


    分别赴死之前，他们没有接吻也没有道别，让她日夜难安。


    不记得是第几个副本，前段时间白离没能从游戏中出来，


    海瑶瑶出发前，听见小胖说今天是个好天气。


    进副本的一瞬间，原本明亮的世界霎时变黑。副本内时间和外面不同，进副本时是白天，进来后是黑夜的情况很正常，海瑶瑶并没有放在心上。


    系统声音响起。


    【游戏副本《校园怪谈》已载入】


    【副本难度:d，本次存活率为十分之二】


    【玩家人数:12】


    【从一起集体自杀后，学校屡屡发生怪异事件。你们是入校新生，想要逃离这座诡异校园。】


    【本次游戏任务：逃离校园】


    空荡荡的教室中，四面八方是诡异的鬼同学。


    所有人直勾勾地看向她，曾经的班主任不耐烦地说：“上课了上课了，都愣着干嘛，进来！”


    他一边收拾讲台，一边骂骂咧咧抱怨道“某些老师能不能尊重学校，动不动就打同事……看我做什么？这节晚自习考试！”


    他刚说到一半，便瞧见了教室门口的身影，顿时像被卡住脖子的鸡，表情诡异至极。


    他慢吞吞移过去，挤出一个谄媚的笑：“许老师好，我刚刚的话绝对不是说你，我是很崇拜您的，对这个月扣掉的工资没有任何不满……”


    俊美的青年靠在墙边，面无表情斜睨他一眼：“滚。”


    班主任劫后余生，立刻起身：“好嘞许老师！”


    等班主任飞快跑走了，许清淮站在门口笑了一下。他看向教室中的海瑶瑶，表情似宠溺又似无奈。


    他掐灭手中的烟，火焰星光熄灭在黑夜中，他终于起身。


    许清淮拿着书走了进来，对底下的学生说：“我是你们的老师许清淮，这节课由我代替。上课。”


    他压下本来要发放的试卷，趴在讲台上，温声问道：“我心情好，这节课不考试，我们聊聊天。”


    许清淮盯着下方的海瑶瑶，微笑问道：“爱重要吗？”


    海瑶瑶看着讲台上的青年，尘埃落定后，最先涌上的不是甜，而是那些无尽等待后的苦楚。


    有水珠从脸上滑落，她说：“许清淮，你以为呢？”